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梁氏回來,除了在靈堂里給馮氏裝模作樣的哭了一場之後,接著便去錦榮院拜見程太夫人。
程太夫人最近的精神著實不好,短短几日之間,程太夫人接連死了兒媳婦兼外甥女以及最信重的孫女,是個人都要傷心一場。程太夫人近半個月,日日都是安神湯不斷。
程太夫人對梁氏這個庶子媳婦也喜歡不起來,當年程老侯爺喜愛程舉這個庶子多過她生的程婁這個嫡子,連帶兵打仗的本事也只教給了程舉,那是程太夫人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地方。等到後來程舉謀了福建參將的職位,程太夫人基於噁心庶子庶兒媳婦的心思,想要將梁氏留在侯府,另放了兩個丫鬟在程舉的身邊讓他帶著去上任。結果程舉和梁氏卻陰損的來了一招苦肉計,弄了一出她喝了她送的那兩個丫鬟敬上的茶水后中毒的假象,陰測測的向別人暗示是她想要害她,然後又請出了梁氏的娘家人,逼得她不得不同意梁氏跟著去程舉去任上。
程太夫人眼神陰冽冽的看了梁氏一眼,哼了一聲道:「倒是捨得回來了,當初我這個當婆婆的想留你在府里都留不住的。」
梁氏跪在地上,擦了擦根本沒有的眼淚,道:「婆婆這樣說,是還為當年的事情怪我。婆婆明鑒,當年實在不是兒媳不願意留在府里伺候婆婆,而是兒媳實在被那兩個居心叵測的丫鬟嚇破了膽,才不得已跟著老爺去了任上。但現在府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媳怎麼能不回來,我們一接到大嫂和大侄女去世的消息,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還有老爺,也是傷心得不行,只是苦於武將在外沒有皇上的聖旨不能回京。」她說著露出了幾分驕傲之色,接著又道:「不過老爺已經謀了京里的差事,五軍都督府的蔣僉事要致仕,老爺找了老侯爺當年的一些同僚的關係,補了蔣僉事的差事。等到兵部的調任書一下來,老爺也會回京來與婆婆團聚。到時候,我和老爺就能在婆婆面前承歡膝下,好好孝順婆婆了。」
程太夫人一聽到程舉又高升了的消息,立刻被氣得心肝肉一起疼,狠狠的瞪著梁氏道:「老二要掉到五軍都督府去?這麼大的事你們為何沒有和我商量過,到現在才說。」
梁氏笑道:「我和老爺剛開始想著調回京城的時候,也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成,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婆婆,免得到時候事情沒成讓婆婆空歡喜一場,等事情辦成了,我們再告訴婆婆讓婆婆歡喜歡喜。後來知道事情定下來了,我正準備寫信回來告訴婆婆,結果……」說著臉上做出哀慟狀,接著道:「哪想到這時候我們就聽到了大嫂和大侄女去了的消息,兒媳只好先匆匆趕回來了。」
程太夫人簡直是怒火中燒,什麼怕到時候事情沒成讓她空歡喜一場,根本就是怕她知道了從中阻撓所以防著他。
程太夫人冷哼道:「你們現在出息了,翅膀也硬了,自然什麼事可以自作主張,不用告訴我這個婆婆了。」
梁氏連忙道:「婆婆,您這樣說就是冤枉我和老爺了。老爺雖不是您生的,但我和老爺對您一直恭敬至孝,我們起先沒有告訴您,真的只是怕到時候讓您空歡喜一場。」
程太夫人知道如今再說什麼也是於事無補,再糾結下去,反而要讓別人說她這個嫡母不慈,看不得庶子好。只是她到底不想讓梁氏這麼舒坦,轉而提起話題道:「既然觀庠和觀螢都回來了,那觀苓和觀廬怎麼沒有一起帶回來?」
梁氏聽得臉色僵硬了一下,程觀苓和程觀廬是二房的庶出。程觀苓是從小伺候程舉的洪姨娘所出,家中排行第三,比嫡出的程觀螢年長兩歲,今年十五。而程觀廬則是程舉現在所寵的呂姨娘所出,今年剛五歲。當年程舉去任上時,梁氏以程觀廬年幼為由,想要將呂姨娘和程觀廬留在侯府,結果耐不住呂姨娘在程舉耳邊吹的枕頭風。
程太夫人見她這樣,馬上陰沉了臉,厲聲訓斥道:「老二媳婦,觀苓和觀廬雖不是你生的,但也是喊你一聲母親的。你自己去哪裡都曉得將自己兩個親生的帶在身邊,怎麼兩個庶出的卻不管了。你這樣不賢不惠……」
梁氏連忙打斷她道:「婆婆,您誤會了,兒媳對觀苓和觀廬兩個孩子自然是疼的,也並不是兒媳不願意帶兩個孩子回來,二十兒媳回來的時候,觀苓突然生了病不好挪動,觀廬則還小,兒媳這次是快馬加鞭的趕路的,怕他受不住……」
梁氏在錦榮院里呆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出來,剛一走出錦榮院的院門,梁氏就望著身後的大門,冷聲的罵了一句道:「死老太婆!」
程觀庠不喜她動不動就口出臟語,皺著眉頭不滿道:「娘,你積點口德行不行!」
梁氏看著他不滿的在身上拍了一巴掌,低聲罵道:「真是白養你了,盡會為了外人忤逆我。」說完又不滿的瞥了他一眼,正準備帶著他和程觀螢回二房的院子去。
結果她才剛邁腿,便看到俞姨娘笑眯眯的帶著兩個女人走了進來,十分和氣的道:「二夫人,您看誰回來了。」
梁氏看著她身後的兩人,一大一小的兩個女人,大的那個三十多歲,梳著婦人的髮髻,正是洪姨娘。小的那個十三四歲,大約回了避諱馮氏的喪事,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正是洪姨娘生的程觀苓。
梁氏皺起了眉頭,臉上帶上了慍怒。
洪姨娘和程觀苓走了過來,對著梁氏福了福身,一個喊了一聲「夫人」,一個喊了一聲「母親」。
梁氏語氣不善的問洪姨娘道:「我不是讓你留在福建照顧老爺嗎?怎麼回來了。」還跟她前後腳到。
她說著又轉過頭瞥了程觀苓一眼,程觀苓連忙底下了頭去。
洪姨娘一副老實的模樣,道:「是老爺讓妾身和三小姐回來的,說是怕夫人回來沒人伺候,讓我們回來伺候夫人。老爺那邊,他說他有呂姨娘照顧就行了。」
梁氏聽著被氣了一下,什麼怕她回來沒人伺候,侯府這麼多的丫鬟下人,還伺候不了她了,用得著一個姨娘和庶女來伺候,當她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
俞姨娘笑著道:「二老爺真是心疼二夫人,令妾身羨慕。」
梁氏狠狠的瞪了幸災樂禍的俞姨娘一眼,然後留下一句:「俞姨娘,侯府的賬冊呢?把侯府的賬冊送過來給我,我要查查侯府這些年的用度還有大嫂喪事的花費。」說完帶著人便走了。
俞姨娘保持微笑的看著她們離開,等她們走遠后才用力的甩了一下帕子,臉上的表情拉了下來。
等到了晚上,梁氏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拿著算盤算著俞姨娘給她送過來的賬冊。
程觀螢在屋子裡東轉轉西轉轉,一會摸摸牆壁,一會又摸摸桌子,接著看到手上沾上的一層灰垢,嫌棄的道:「臟死了臟死了,娘,這屋子這麼臟,今晚怎麼睡啊。」
梁氏正算著賬,結果被她這一打斷,全又算亂了。梁氏見到氣了一下,對著程觀螢責怪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給我安靜點行不行!我們今天剛回來,院子沒打掃,臟點就臟點,今晚將就著睡,等明天我再讓人來打掃。」
程觀螢不滿的嘟起了嘴,坐到凳子上,扭頭道:「我不要住這裡,太髒了,我還不如去客棧睡。」
梁氏輕掐了一下她的手臂,罵道:「有家不住去住客棧,你說的這像話嗎?再臟你也給我忍著,再吵來吵去,我饒不了你。」說完又轉回頭繼續算賬去了。
算了一會,沒算出什麼來,梁氏有些氣惱的將賬冊和算盤一扔,重重的嘆了口氣。
服侍她的梁麽麽端著茶走了進來,勸她道:「夫人,您也別太急,慢慢算,先喝口茶,這賬冊已經在您手裡了,又不會跑。」
梁氏想了一下,道:「說的也是。」說著端起茶喝了一口。
梁麽麽看了桌上的賬冊一眼,又有些憂慮的道:「夫人,這看賬冊真的能看出什麼來嗎?俞姨娘再得侯爺的寵,那也只是個妾室,我看不至於有這麼大的膽子貪墨了府里的錢財。」
梁氏哼了一聲,道:「你可別小看了俞氏,這個女人的膽子可大得很。」說著放下茶碗,將桌上的賬冊翻開來給她看,道:「你看看,就單說大嫂喪事上的花用,就紙錢、香燭、香油等祀品上的花用就有三千兩,是,沒錯,以大嫂二品侯夫人的誥命,喪事上這一項花個三千兩也不算太離譜,但俞氏這麼恨大嫂,怎麼可能厚辦大嫂的喪事。我看這裡的銀子,至少要打個一半的折扣。不過你倒是也提醒我了,這賬冊就算有問題,俞氏敢送過來,只怕也早就做平了,我怕也根本查不出什麼來。不過她一個妾室,有了銀錢不可能不置產,但妾室無私產,更何況當年身陷奴籍,更不可能帶了錢財進府,若是查出她偷偷置辦了產業,我倒是可以問一問她,她的錢財是從哪裡來的。」她說著又十分不滿的冷哼了一聲,接著道:「這侯府雖然是侯爺當家,但侯府的資財也有我們二房一份,怎麼能隨意讓俞氏要拿就拿。」
梁麽麽笑著道了一句「是,夫人說的對,夫人英明。」,然後便站在一旁不說話。
梁氏突然又想起今日在靈堂上看到的觀音來,半是自說自話的道:「這俞氏倒是會生孩子,生的女兒一個比一個的漂亮,瞧瞧觀音那孩子,真像是九尾狐狸轉生的。」她說著又道:「當年高僧不是說她要在寺廟住到十五歲嗎?怎麼現在就將她接回來了。你說,俞姨娘會不會是打跟我一樣的主意?」
若是俞姨娘真跟她一樣對宋國公府有想法,想想觀音的容貌,她倒是真的有些不自信,觀螢能不能搶得過她了。
她轉過頭,扶過女兒的臉,用手抬著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著程觀螢的臉。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她倒是越看越覺得自己女兒漂亮,越看越覺得滿意起來。她含著笑意,問梁麽麽道:「觀音那孩子雖然長得好,但我們觀螢跟她比起來也不差,你說是不是?」
梁麽麽有些為難的笑了笑,五小姐長得漂亮是漂亮,但畢竟不是絕色,她比起二小姐來怕都還差一截,跟六小姐則更是不能比了。
但梁麽麽也知道實話只怕不會讓梁氏那麼高興,於是違著心奉承討好道:「是,夫人說的是,五小姐跟六小姐一樣的漂亮。」
梁氏聽著,滿意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