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上門提親
蘇九娘疑惑道:「請問這位嫂子是誰?」
那婦人笑道:「我是鄰村芝麻崗的李媒婆,特意來給你家姑娘說親來的。」
蘇九娘笑道:「這位嫂子,我家花兒還小哩,這會子不急著說親事。」
那婦人又笑道:「夏家嫂子,你這話可就不對啦,都說光陰似箭,女兒家的好年華也就那麼幾年,眼一眨就沒了,遲說不如早說,這樣也可以多相看一些好人家,我這次可是託了我們村裡的大戶……」
李媒婆嘰嘰呱呱的說了一大堆,蘇九娘壓根都插不上什麼話,李媒婆還沒說完,又有一個婦人的聲音傳到夏花耳朵里reas()。
「喲,這不是李媒婆嗎,你來的可真是早啊!」
「咦?王媒婆,你來的也不遲嘛!這次我可是來給我們村裡的大戶李老爺家說親的。」
「李老爺算什麼,這夏家姑娘可是我們縣裡響噹噹的人物,縣令大人親封的『一品女獵戶』,是個真真正正的巾幗女英雄,怎麼能配個村裡的土包兒,我說的可是縣裡頂頂有名的牡丹佟家,佟三少爺,那佟三少爺人品好長相好學識好,又家大業大……」
一早上,諸如此類,夏花家竟前前後後來了四個媒婆,夏大壯氣忿的拿大掃把趕都趕不走,蘇九娘是個好性兒的人,人家好意來提親也不能無禮,少不得勸阻了夏大壯兩句,夏大壯正不得法,卿如塵穿著一身整齊如新的藍道袍就施施然的來了。
夏大壯從來也沒有這樣的對卿如塵產生好感過,卿如塵將他的啰嗦功能幾乎發揮到極致,有他的嘀嘀不休在,四個媒婆通通敗下陣來,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毫無招架之力,紛紛捂住耳朵敗退而逃。
夏花看著和四大媒婆鬥嘴的卿如塵,立刻有周星星在《九品芝麻官》之吵架王的即視感。
到了下午,又來了一撥兒媒婆,這次不用夏花交待,夏大壯機智萬分的奔向白水庵將卿如塵請了過來,卿如塵果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第二日,卿如塵不用人請,自動前來坐鎮,殺退一幫踏破夏家檻的媒婆。
卿如塵在夏花家的地位,至少在夏大壯心目中的地位達到了空前絕後的高度。
於夏大壯而言,卿如塵殺退的不是媒婆,而是敵人,他心中最討厭的敵人,那些人總是不知何時何地就竄出來想跟他搶走娘。
娘怎麼能搶走,娘是他的娘,一輩子都是他的。
待在夏家的孔嬌嬌氣憤嫉妒的紅了眼睛,整日的在屋裡偷偷詛咒夏花,生怕夏花正尋了一個比李天佑更在上的人物當夫君,那樣她感覺這一輩子都被夏花這小騷狐狸壓制的死死的,她很不服氣。
這日傍晚,落了一場秋雨,稻田裡剛被耕好的田泛著濕潤的泥土之氣,細雨紛紛,文嫂打著黃油紙的雨傘踏著羊腸鄉路走向夏花家。
上次,她受秦家所託欲往夏家說親,只不知怎的,後來竟沒說成,好似聽到有下人議論說是秦家二爺斷不肯讓花丫頭做他的小妾,與秦家二夫人兩人爭的面紅耳赤,這件親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想,昨兒個秦家又派人來請她前往夏家說媒,這一次可不是要把夏花說給秦嶺當小妾,而是正正經經的秦家少奶奶,一嫁入秦家可就以當家主事的少奶奶。
文嫂一想這事有,秦嶺與夏花二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況且秦嶺的人才叫她敬服,她想著有這樣的好親事,蘇九娘和夏花未必不會同意。
只是近日聽聞,凡是跑到夏家說親的媒婆都遭遇到一個藍袍道士,那道士有三寸不爛不舌,有將稻草說成金條之能事,當一干媒婆紛紛打退。
她來時,心裡也有些犯嘀咕,只不知這道士何許人也,若也能當個媒婆,估計十樁能說能九樁親事,只可惜他倒不是說媒的,竟是個拆媒的。
她倒也不是怕這道士,只是想著與人說姻緣是件好事,不管成與不成,也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所以她特特意的挑了一個下雨天來,她早已打聽好了,今日下午這道士離開了白頭村,怕一時也不能再趕到夏花家來做顆老鼠屎reas()。
在進入夏家院之前,文嫂探頭探腦的悄悄兒往夏花家的屋子望了一眼,沒聽見有什麼聲音,想來那道士應該不在夏家,她頓時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好笑,自己說媒說了大半輩子了,何以懼怕起一個小道士來。
唉!她自嘆一聲,其實她心理也明白,若不是蘇九娘和夏花同意的,這道士又如何來拆人姻緣,想來夏花這丫頭是自己不願說親的,不過那些個媒婆的說的都是外八路之人,夏花姑娘也不認識那些人,說不成自然在理。
如今,她所說之人,她就算沒有十分的把握也有五六分的把握,畢竟夏花和秦嶺有著從小一起長大到的情份,想想,心裡又定了許多。
不再多想,她一腳踏入院,又站在夏花家問口,一瞧就瞧見蘇九娘正好好的坐在內側做綉品,她情的打了招呼道:「喲!夏家妹子,好精細的手工活哦。」
蘇九娘一抬頭卻是文嫂,心裡立刻就明白是來給花兒說親事的,這兩日,她煩不勝煩,只能任由著小塵胡鬧去了,不過文嫂此人不像別的媒婆,一來她認識她,二來文嫂倒有些肝膽,她對她印象委實不錯。
她立刻起身迎上道:「原來是文嫂,快進屋來坐坐,這下雨天的還勞你跑過來。」
「你家花丫頭和壯小子不在啊!」文嫂殷勤的笑道。
「花兒和大壯一起到新屋收拾去了,等一會子就要回來了。」蘇九娘端了一個小板凳過來,又倒了一杯茶遞給文嫂笑道,「文嫂可也是為著給我家花兒說媒來的?」
文嫂接過茶喝了一口,眯著眼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的確是為著你家姑娘的親事來的,只是我說的人夏家妹子你聽了必也有幾分合意。」
文嫂將手中的茶下,面帶喜色的誇讚起來:「像花丫頭這樣的模樣好,性情好兒,又是那樣能幹的姑娘有幾個男兒能真正配的上,這次我說的這個人,不是我吹牛,的的確確是個好男兒,極與花丫頭相配的,外貌就不說了,關鍵是性情兒極好,待花丫頭一往情深的。」
蘇九娘一聽文嫂誇讚自個姑娘,心裡當然開心,只是她知道花兒是個主意大的,她的親事即使是她這做娘的也做不得主,但花兒如今快要十四了,她也尋思著若真有個好人家,她也可問花兒一聲。
她笑問道:「不知文嫂說的可是哪戶人家?」
文嫂拍手笑道:「可不就是秦家二爺。」
蘇九娘微一怔:「文嫂說的可是秦家二爺可是秦嶺?」
「正是呢,就是他家托我來說親的,秦家還傳出話來說只要一娶了花丫頭,一入就做個當家主事的少奶奶,那秦二爺是個什麼樣的人想必不用我說,夏家妹子你也應該知曉,他與你家花丫頭的情份,夏家妹子你更清楚,他一心愛慕花丫頭,說此生若娶只娶花丫頭一人,這樣的痴情男兒哪裡找去。」
蘇九娘聽完文嫂之言,心中微有動容,說起來秦嶺此人極是好的,她也滿意,花丫頭與他私交也不錯,若花兒有心,這倒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只是她也實不知花兒對秦嶺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敢就應下文嫂,只能委婉的說道:「文嫂,這件事我還要問問花兒的意思,她若肯我沒二話,她若不願我這當娘的也絕不會強逼了自己的女兒,一切都看我家花兒的心思reas()。」
文嫂聽她如此說,知蘇九娘心裡有了幾分意,這事便有了些路,她又笑:「夏家妹子,我也不跟你多繞彎子,秦二爺是你們村的人,他有個厲害的娘你也知道,你若怕花丫頭過去受婆婆壓制,那大可不必。」
文嫂說著,將頭湊近了蘇九娘一些,低低道:「今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秦二爺是個好人不假,但也不是個毫無主見一味愚孝之人,不然他哪來的那麼大能奈獨自撐成一份家業,他那樣愛護你家花丫頭,定不會讓花丫頭吃婆婆半點虧,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就受秦家所託要來你家提親,我竟未能提的成,你可知怎的?」
蘇九娘狐疑道:「怎的?」
文嫂眼裡幾乎帶著滿滿的讚許之色了,她垂著眼,一張薄薄的唇兒鼓動起來:「上次以秦二夫人的意思是把你家花丫頭說給秦二爺當個小妾,秦二爺當場就和秦二夫人翻了臉,說若真的能娶花丫頭,必是個正室,還是此生唯一的正室,唯一的妻子,你聽聽這話,聽得怎能不叫人敬佩不叫人感動。」
不待蘇九娘答話,文嫂長嘆一聲:「唉!說了這麼多年的親事,從未見過如此的痴情種啊!」
蘇九娘感慨良多,又想起秦嶺為她家挑草擔水,又不嫌棄大壯這個傻兒子,不管大壯怎樣,他都是極有耐心如春風細雨般的跟大壯說話,想想,這個秦嶺確是個極好的夫君人選。
蘇九娘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望著文嫂道:「行,這事我必會和花兒好好商量,不管成與不成,我都打心眼裡感激文嫂你。」
文嫂笑道:「夏家妹子說的哪裡話,我知道你家花丫頭不像其他女子,是個極有遠見極有眼界的女子,上次給她說婚事她妙語連珠,就知她必是個不凡的女子,這一次,若不是實在覺得秦二爺與花丫頭真是一對璧人,我也不敢上這個啦,這件事成與不成,就看他二人的緣分啦。」
二人又嘮叨幾句,文嫂就要告辭,還未起身就聽見院外傳來一個女子的幾聲細咳,「咳咳咳……」
文嫂轉頭一看,卻是孔家姑娘孔嬌嬌打著傘,手裡拎著幾個藥包子正從院口走進來。
孔嬌嬌探頭往裡一瞧,卻是文嫂,嘴一撇,嘟囔一句:「小賤人,也配得有好親事。」
文嫂走出屋,沖著孔嬌嬌招招手兒笑道:「喲,這不是嬌嬌姑娘嘛,到你大姑家做客來了。」
孔嬌嬌又咳了兩聲,見文嫂跟她說話,她少不碘了笑臉兒,畢竟文嫂可是幫她說親的大媒人,她還未入嫁李家,可不能憑白得罪了這媒人,她點點頭道:「是啊,文嫂你是來作什麼的?」
「嬌嬌姑娘,我瞧你氣色不大好啊,這是怎麼的了,眼看著婚事已近,可別……」文嫂並未回答孔嬌嬌的回,只拿眼覷著孔嬌嬌。
孔嬌嬌一想到那晚她洗澡時發生的事就耳上作燒,也為著那一場大鬧,她倒受了風寒,這不才剛剛在胡大夫家拿葯回來。
她低著頭,拿手理了理額角邊有些散亂的頭髮,又抬頭打斷文嫂的話道:「不過就是凍著了,也不是什麼大病,耽擱不了婚期的。」
文嫂拂掌一笑:「這就好,這就好,再過一個多月嬌嬌姑娘就正式成了李家少奶奶啦reas()!」
孔嬌嬌臉上一紅,笑道:「這還是託了文嫂的福哩。」
文嫂走近孔嬌嬌兩步擺擺手道:「嬌嬌姑娘客氣了,這可不是託了我的福,我不過就是個跑腿兒的,你這婚事能成,多虧了夏家二老和你大姑,大姑父啊!老婆子我可不敢居功。」
孔嬌嬌因病了幾日,大大的眼睛有些黯淡無光,高聳的白鼻樑上掛著幾滴水珠子,也不知是汗還是雨,她正要答話,忽然臉色俱變。
孔炳槐戴著草帽,穿著蓑衣大喇喇走了進來,嘴裡還叼著一個煙筒噴出一口煙來,睨了一眼孔嬌嬌道:「嬌嬌,你來你大姑家這些日子也該回家了。」
說完,他眼一撣就見到文嫂,心裡一恨,冷著上前帶著譏諷似的招呼道:「喲,這不是文嫂嘛,腿兒倒長的緊,又是給誰家來提親的。」
文嫂笑道:「自然是給花丫頭來提親的。」
孔炳槐霍的一下跳起來,睜著驚疑的眼瞪著文嫂道:「文嫂,你這不是拿臉來貼人家冷屁股么,周圍這幾個村誰不知夏花這丫頭眼高於頂,人大心大,不知多少媒婆都給她拿大掃把趕跑了,你還敢腆著一張老臉來?」
蘇九娘在屋內聽孔炳槐如是說,也不想出與他爭辯,這種人,她從來都是不想搭理,只埋頭安靜的繼續做著綉活。
文嫂八面玲瓏道:「孔家兄弟這可是說的哪裡的話,也並未有人見花丫頭拿大掃把趕人,那不過是她兒子大壯不懂事而已,再者,花丫頭我也曾跟她說過話,是個頂講理的女子,那些話,不過是有些人瞎傳出來的。」
孔嬌嬌冷笑一聲道:「文嫂,親事還沒說成倒幫襯上人家了。」說著,自言自語悶言一聲,「狗腿兒。」
文嫂壓根沒聽到孔嬌嬌後面罵她的話,她臉上還是帶著笑:「我只是實話實說,犯不著幫襯誰,但凡有相配的好姻緣,我總是願意跑一跑的。」
「是啊!文嫂給我家嬌嬌說的好親事啊,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哩。」孔炳槐眼睛已瞪的牛一般大,看了一眼有些憔悴卻越發顯得可愛嬌美的孔嬌嬌,他心裡微有些抽痛,又想到那一晚,眼神益發複雜了。
其實,對於孔嬌嬌,他的確是一直是真心疼她的,他看著她從小長到大,越來越美麗,越來越豐潤,他對她又是疼惜又是憐愛。
一開始,他只是想拿些小恩小惠好好疼疼她也就算了,他打算把她好好的嫁到李家,她有個好歸宿他也跟著高興,畢竟嬌嬌被她那狠心的爺奶和爹娘拋棄了,他不疼她,這世上再無人疼愛嬌嬌了,雖然他還是捨不得,可孩子長大了總是要成婚生子的,他不可能把嬌嬌強留在家成了一個老姑娘,到時嬌嬌定然會怨恨他一生的。
可是後來,那一晚,他去了姐夫祝二狗家,祝二狗喝醉了酒吐露了真相,他才知道原來嬌嬌要嫁的李天佑是個不能人事的狗雜種,他又是氣又是恨,將祝二狗打了一頓撒了一通氣,最終是氣悶難消,又多喝了些酒,醉熏熏的回了家。
他本是帶著不舍而又同情的心摸到孔嬌嬌房裡去看她的,這是他養大的孩子,花朵一般嬌艷的孩子,他自己都舍不氮壞了她,也只敢哄哄騙騙的,可是這狠了心腸的妹子妹夫,竟把這嬌艷的花骨朵似的嬌嬌推入了火坑。
他想乾脆告訴嬌嬌真相得了,可銀子沒了,一百兩給夏家那對賊狼似的老夫妻以及孔秀枝給瓜分了,另外的一百兩,他已經偷摸摸的拿了四十兩給了葉呂氏,讓她把葉五兒的親事退了,如今哪裡還有這麼多銀子退掉李家的彩禮去reas()。
他心裡又是痛又是急,想著嬌嬌要嫁給那個不能人事的李天佑他便為她不值,他恨的牙痒痒的,這不是活活叫嬌嬌嫁過去過活寡么,這也就罷了,李天佑有虐待人的嗜好,嬌嬌一入還不給李天佑那個王八崽子搓磨死了,他養了這麼些年孩子難道就這樣讓人弄死了,他不甘,很不甘,於是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有些錯誤犯了就是犯了,他一點也不後悔,他甚至慶幸,如今他看自己的老婆就根個爛木頭似的,他連看也懶的披看一眼。
他知道嬌嬌跑回了孔秀枝家,他早就想來尋她,可是一再猶豫,一來是覺得沒什麼臉面去見孔嬌嬌,二來是害怕孔秀枝鬧出什麼事來,在家裡他左思右想,再三掂量,終還是來了。
有些事情他實在是太過懷念,有一也不怕有二了,只要把嬌嬌弄回家,他保管會作小伏低的服侍好嬌嬌,跟她賠罪,給她下跪都行,他也會讓那個臭婆娘好好對待嬌嬌,每日好吃好喝的供著嬌嬌,更何況還有一個多月嬌嬌就要嫁入李家,他以後想見她就更難了,他不甘心,一輩子就這麼一回。
再說了,嬌嬌是他孔家的姑娘,要出嫁也該從他孔家的大跨出去,而不是他夏家的,想到這,他更加理直氣壯就來了。
不想剛一入院,就見到了大媒人文嫂,又勾起了他心底的那一點點恨意,他又橫了文嫂一眼,冷著臉道:「那晚聽祝二狗一說,我才真明白,原來文嫂你說的可真是好姻緣啦!」
文嫂一聽,知此事必是讓孔炳槐知曉了,反正這事雖有些缺德,但到底也不是她害的,所以倒並不害怕,臉上的神色還算鎮的住,只是不帶笑了,一雙眼睛帶著冷色,沉著嗓子道:「好不好姻緣的,孔家大兄弟自然知曉,那是你女兒的好姻緣,你這個做爹的該當如何就如何,我這會子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孔炳槐被文嫂的話噎了一噎,正想罵文嫂兩句,文嫂腿腳倒快,轉個身就跨出了院。
孔嬌嬌本來深厭孔炳槐,並不打算理他,卻又聽他跟文嫂說話話裡有話似的,她拿一雙通紅的眼盯著孔炳槐疑惑道:「爹,你剛說陰陽怪氣的說的是個什麼意思,難道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孔炳槐心裡一咯噔,一想那一百兩銀子就肉疼的緊,也不敢抬頭看孔嬌嬌,兩眼低著直勾勾的盯著孔嬌嬌的臉蛋,擺著手道:「爹不過是瞧那個文嫂狗腿似的給那個死丫頭說親事不順眼多說了兩句罷了,嬌嬌你又必多想。』
瞧著孔嬌嬌的微微發顫的身體,他咽一咽口水,又抬起頭,眼裡帶著迫切又而燥動的神色繼續道:」嬌嬌,爹總是為你好的,你這就跟爹家去,爹會好好疼你的,就是你出嫁也該從孔家出嫁不是,你到底還是我孔家的姑娘啊!「」我不回去!「孔嬌嬌態度堅決。
孔炳槐臉上肉一抖,耷拉的唇道:」嬌嬌,你可是姓孔不姓夏啊!我的好嬌嬌唉,難道你忘了爹這麼些年是如何待你的,你娘那樣恨你,若不是爹……「」好你個殺千刀的孔炳槐,你還敢跑到我上來,老娘殺了你——「孔秀枝從廚房裡抄起一把切菜刀,瞪著大眼,抖著兩片厚實的嘴唇殺將出來。
孔炳槐一看孔秀枝殺氣衝天的樣子,身子重重一抖,這個妹子長得五大三粗,為人又潑辣兇悍,就算他是個男人也有些怵她,更何況她手裡舉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reas()。」哎喲,妹子,好好你這是鬧什麼……「孔炳槐一行躲一行叫。
孔秀枝恨的眼裡冒出血花來,舉刀就砍,孔炳槐一躲,她落了空,又聽她高喉嚨大嗓的哭道:」你個喪盡天良的挨刀貨,老娘割了你的XX喂狗去,看你還怎麼禍害人……「」妹子啊!不要叫人瞧了笑話啊!「孔炳槐邊跑邊叫,」自家鬧起來,像個什麼話。「
我」呸!「孔秀枝將一口濃痰啐的老遠,一手舉刀一手叉腰瞪著孔炳槐罵道:」若不是家裡那個窩囊廢差點兒死了,老娘要照顧他,不然早殺上了你的。「恨恨咬牙道,」孔炳槐,今日我就要跺你的狗頭!「」咻「的一聲,手中菜刀朝著孔炳槐徑直飛出。
孔炳槐」娘啊!「叫了一聲,捂著腦袋就飛往院跑去。
菜刀擊中院旁的土牆,」當「的一聲掉落在地。
孔秀枝又指著孔炳槐的背影罵道:」你敢再來,我定要……「」好了,大姑。「孔嬌嬌木然的看著孔秀枝,」你還不消停些,若不是當初你送我到他家,哪來的這些事,咳咳……如今還有臉再鬧開來,丟的還不是我孔嬌嬌的臉,有本事丟一丟那得意忘形死丫頭的臉。「
孔秀枝一聽,血脈噴張的臉立刻耷拉下來,嘀咕道:」如今人家是縣令大人親封的『一品女獵戶』,誰還敢惹她去,這不找死么?「
孔嬌嬌鄙夷的冷笑一聲,瞪一眼孔秀枝道:」既沒這本事,還不趕緊躲家去,省得讓人看笑話。「
說完,一扭屁股就走了,又抖摟著肩膀狠咳了兩聲。
孔秀枝正要回屋,就見夏花和夏大壯一前一後進了院,她偷眼一瞧,想給嬌嬌爭個光去,可一想到這夏花連兩隻老虎都能打的死,她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頭上拔毛,自尋死路么?
她眼裡閃過懼怕的光,眼一垂,頭一縮,脖子一軟,身子一弓,溜腳就回屋了。
孔炳槐躲在院子外頭,一見夏花貌美如花比孔嬌嬌不知勝了多少倍,那心裡又是一癢,不過想想,還是嬌嬌可愛,與夏花的瘦干比較起來,他覺得嬌嬌最好,不僅夏花,他覺得這七里八村的女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嬌嬌。
待夏花進了自個屋子裡時候,他探頭號探腦的對內望著孔秀枝所住的東廂房,不停的搓著兩手,又想進去又不敢進去,一咬牙一跺腳,他又重新跨進了院。
夏花剛一進屋,蘇九娘就拉著她進了她房內與她說體已話,夏大壯則拿了把傘去白水庵接夏大栓去了。
娘兒兩個正說著話,又聽到對面屋裡發出殺豬式的叫罵聲,不過一會兒那叫罵聲湮滅下去,夏花側耳一聽,原來孔秀枝被孔炳槐拿住了把柄不敢再作聲了。
她只聽得,林氏小產之事還是孔秀枝叫孔炳槐摸弄的墮胎藥來,其實這會知道這件事於林氏而言已無任何意義,這幾日林氏已被她爹娘接回家去照料。
林氏這一次鐵了心的要與夏之貴和離,就是林氏的爹娘也徹底的對這個女婿冷了心腸,孩子沒了,對林氏而言,不一定就是禍事reas()。
她正想著,蘇九娘瞧她怔怔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道:」花兒,娘跟你說秦嶺的事,你在想什麼哩?「
夏花雖知秦嶺對她有意,只是不想他竟真的讓媒人上來提親,他待她是一番好情好意,而她對他卻無半點情意,有的也只是那麼點暖心和感激。
她淡淡抿了抿唇道:」娘,秦嶺雖好,但花兒與他無意。「」可是花兒,你該知道女人這一生尋一個疼惜自己的良人並不容易,娘瞧那秦嶺可是對你一心一意的。「」娘,花兒已有了心上之人。「
蘇九娘一怔:」誰?「
夏花想著,她與蕭絕之事終會讓娘知道,遲說不如早說,乾脆和盤托出,她怡然一笑,眼睛露出絲許溫柔:『娘,他叫蕭絕。」
「蕭什麼?」蘇九娘臉色懼變,剎那間就是一片白色,幾乎不敢相信的忽然站起身來。
「蕭絕。」夏花惘然的抬眸看了看蘇九娘。
「就是小塵口裡的那個九黎殿聖皇?」蘇九娘一向溫柔的眼裡已帶急痛之色,唇兒微微顫抖,緊蹙了蛾眉,幾乎咬碎了銀牙。
「娘,你為何如此大的反應?」夏花問道。
「花兒,你不要管娘如何反應,你只告訴娘這個蕭絕究竟是不是那個九黎殿的聖皇?」
夏花點一點頭道:「花兒不想瞞娘,就是他。」
蘇九娘臉色徹底灰敗下去,她忽然俯下身來一把按住夏花的手,急火攻心咬著牙道:「花兒,不行,娘不允許。」
夏花怔怔的看著她,在她的記憶中蘇九娘從未有過這樣的急言厲色,她疑惑道:「難道娘認得蕭絕。」
「不,娘不認識,娘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蘇九娘緊緊按住夏花的手,那手已顫抖的帶著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抖動,她這時只覺得心裡像有萬隻螞蟻在噬咬。
她只想過安靜日子,也想自己的女兒能平平安安過一生,她怎麼能,能讓自己最心愛的女兒與九黎殿聖皇扯上什麼關係,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啊
她拿出平生最堅定的語氣,定定的看著夏花道:「花兒,除非娘死,否則絕不允許你和他在一起。」
「娘,你該知道花兒的性子,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花兒必不會依你。」夏花言之灼灼。
「花兒,娘知道你主意大,可是娘只想你這輩子能好好過日子,你為何非要跟一個魔頭攪在一起。」
「娘,難道僅憑卿如塵幾句話,你就認定了蕭絕的為人,又或者娘你根本就認得他?」夏花步步緊問。
「不,娘不認得他,娘不會騙花兒,娘從未見過他。」
「那娘你為何連他人都未見過就否定了他。」
「娘只是為了花兒你好……」蘇九娘已是淚流滿面,眼睛里恢復那軟弱而溫柔的眸光,她緊緊拉住夏花的手道,愁容滿面道,「花兒,你該知道娘是為你好啊reas()!」
夏花壓根不可能因為蘇九娘的話動搖對蕭絕的看法,於她而言,會不會與蕭絕在一起,完全取決於她和蕭絕之間的感情發展,她不可能因為其他任何人的話而稍作改變。
可看著蘇九娘淚如雨下的臉,以及那溫柔慈愛的眼,她實在不能強行頂撞她,她雖不是她的女兒,可她卻真心實意的將她當女兒待了。
她心中自有自己的堅持,可這會子也只能先安撫她了,她嘆息一聲道:「娘,你容我想想。」
「花兒,娘不想逼你,也從不曾逼過你,只是這件事你必須聽娘的。」她眸光中帶著溫柔的堅韌,語氣堅定如石。
「娘,娘,我回來啦——」屋外忽傳來夏大栓的呼喊聲。
蘇九娘趕緊拭了拭臉上的淚,按一按夏花的手兒道:「花兒,栓兒和大壯回來了,我膝弄飯了。」
夏花心緒有些亂,只恍惚的點了點頭,蘇九娘萬般不放心的站起身來,又回頭低眸道:「花兒,你能原諒娘么?」
夏花抬頭道:「娘這說的什麼話,你我之間何談原不原諒。」
「不,花兒,娘對不起你,娘不該干涉你,只是娘也沒有辦法。」她嘆息一聲,身體好似被霜打過一般,抖擻著讓人看著心神一碎。
「娘,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房外傳來夏大栓柔柔的小嗓音。
「沒事,娘只是讓灰迷了眼。」
「外……外婆,讓大壯幫……幫你吹吹,不然眼睛會……會痛。」
「大壯,外婆沒事,眼睛一會兒就好了。」
「哎呀,不……不好了!」夏大壯猛地一拍腦袋。
「大壯,怎麼了?」蘇九娘和大栓異口同聲一問。
「外……外婆,栓……栓叔,大壯把送給卿……卿如塵的蓮……蓮花糰子放在栓……栓叔的桌上,忘給他啦。」
「我當什麼,小塵反正也住在白水庵,他看到自然會拿的。」
「不……不行,今天卿……卿如塵不在,我也不知他什麼……什麼時候回來,我怕他回來,團……糰子叫老鼠吃了,我這就去拿……拿到他房間去。」
蘇九娘微展了展伸手指頭大壯的頭道:「也沒見大壯從前待小塵這樣心腸。」
「現……現在不同了嘛……」夏大壯嘻嘻一笑。
夏花走出房內,她正想出生吹吹冷風散一散心,便道:「反正天色未晚,還是我去吧!」
……
煙雨如夢,佳人如仙。
這好似一場纏綿而無盡的細雨微蒙,鄉路濕滑,天色已有些暗,夏花卻如履平地,視線里的一切跟白天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景,一樣的路,只是心境微有不同罷了。
蘇九娘的過去,她不知道,可她隱隱覺得蕭絕之事必有蘇九娘的過去有關,不然她不可能會有那麼大的反應reas()。
難道蕭絕曾殺蘇九娘的家人,她搖一搖頭,這些都不得而知,她多想也無益。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她還未轉頭,就聽到一聲:「小花……」
秦嶺溫厚而略帶的沙啞的聲音淡淡響起。
夏花回頭,卻看見細雨中,他沒有打傘,雨水順著他烏黑的髮絲無聲滴落,他的神情還像過去那般溫暖,只是那溫暖之色里又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抑鬱。
一陣冷風吹過,他身子微有發抖,夏花折回到他身邊替他打了傘,她淡聲問道:「這下雨天冷,你怎麼不打把傘?」
他忽然一把握住她握著傘柄的手,痴痴問道:「小花,你可願意?」
夏花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清柔的嗓音響在秦嶺耳畔:「秦嶺,你該知道在我心裡,你只是我的一個朋友,后友,僅此而已。」
他身子微一抖,眼睛里已有深然絕望,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可憐可卑,更不願讓她因為自己付出的那點關愛而憐憫自己,他凄然一笑,微微發白髮冷的唇輕輕開啟:「小花,其實我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從未對你說出口,你我之間已然結束,我總要有勇氣試一試不是?就算結局如此,我也是無憾了。」
夏花看著[熱,門.小-説.網]他深陷的眼,頹然失落的神情,以及那唇角掩不住的悲傷,她反不知如何勸他了,她微嘆一聲:「秦嶺,只做朋友不好么?」
他整理了一下心緒,握住她的手鬆開垂在了身側,他努力作出一個釋然的笑來,他鄭重的點了點頭道:「好!小花說做朋友就做朋友。」
她笑笑:「秦嶺,你真好。」
他目光對上她的眸光,心中自是柔情萬種卻無法說出口,他只搖搖頭輕笑道:「若讓小花能記得我的這點好,也夠了。」
她笑道:「好啦,不跟你多說了,我還要去白水庵一趟,就此先別過啦。」
他點一點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眉間籠出一片痴迷之色,血色盡失的唇微張了張,突兀一笑,他原不想讓文嫂去夏花家提親,只是他終還是想試一試,哪怕希望微薄如將滅的煙火,他也該試試。
他終是與她無緣,可他想對她說:「小花,其實只想讓你多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能在你心裡刻下一個小小的印記,即使這個印記再小,小到微如塵埃,我也知足了。」
可這句話,他無法說出。
既無緣,就該放手,何必再在她面前作這樣一副深情不已的樣子來。
從此刻,他只能將這深情深埋於心,再不會給她帶來困惑。
看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他黯然轉身,卻遙遙望見,有個人撐著傘正靜靜的站在那裡盯著他,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因為那人的臉恰被雨傘遮住。
他沒有心情再去看那個人是誰,他只覺得心很痛很痛,抬頭望天,天暗的如他此刻的心境,他嘗試著努力了,可他卻敗了,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