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物歸原主
「傻小七,我什麼時候怪過你?從嫁給你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若水一字一字地說道。
「天堂,什麼是天堂?」小七不解。
若水一笑,對著周圍展開雙臂,「天堂,就像這裡一樣,有著最美最好的一切。我想要的,已經全都有了,我想,在這世上不會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啊,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她忍不住閉了閉眼,全身心的沉浸在這種喜悅之中。
此時此刻,沒有憂愁,沒有紛爭,沒有凡塵俗世的一切,這裡寧靜而溫馨,還有她最心愛的人陪伴在側。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她真的真的滿足了。
這樣的時刻,一日已經足夠她回味無窮,又怎麼可以奢求一生一世?
「原來,這就是天堂。」小七低語,看著她喜悅無限的表情,心情激蕩。
她要的就是這麼少,這麼簡單。
原來,她的天堂里,只要有他,就足夠。
小七心中忽然閃過一抹愧疚。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她用情極深,可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遠不及她。
她要的天堂里只有自己,可是自己的心裡想要的東西,卻太多太多。
他忽然想起自己中了魔鬼之足后出現的那個幻夢,在那個夢裡,他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從而也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
「水兒,告訴我,那天在山洞之中,咱們都中了那老魔頭唐問天的魔鬼之足,你當時看到了什麼?」
小七攬緊了若水,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望著她的雙眼。
這個問題壓在他心裡許久了,他早就想問她,卻一直沒有機會。
若水微微一驚,有些逃避地想移開目光,卻被小七捏住了下巴,不得不被迫地看著他的眼睛。
「小七,你怎麼想到問我這個問題?」
那天之後,若水已經不只一次想到過那個幻境。
她知道中了魔鬼之足后,人會出現幻覺,會夢到最想得到的一切,會心想事成。
她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夢裡會出現穿越之前的情景,難道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竟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離開這裡,回歸現代么?
她想起夢中的人魚之淚,想起那張酷似小七的臉龐,夢中的男人像是小七,又不像是小七,讓她一直迷惑不己。
在現實中,她的生命里從沒有過別的男人,可那夢中的男人是誰?
難道她希望小七也跟著自己穿越回去嗎?
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她幾乎從來不敢深想那個夢境。
沒想到今天小七會突然問了出來,讓她一時之間難以回答。
「因為我想知道,非常非常想。」小七緊盯著她的臉。
她剛才眼中的猶疑沒有逃過他的視線,讓他的心臟一下子緊縮起來。
她在逃避什麼?她分明不想告訴自己那個夢!
難道在她的夢裡,沒有自己?難道她的心底深處,最想擁有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告訴我,你在夢裡看到了誰?」小七的喉嚨不由自主的逼緊,他幾乎連呼吸都頓住了。
他害怕,真的害怕,他怕知道她的答案不是自己!
可是他又非知道不可!
「小七,你又胡思亂想了!」若水看出小七眼中的緊張,她故作輕鬆地說道:「我看到的人自然是你,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人!」
「真的?你沒騙我?」小七兀自緊緊抓住她的雙肩不肯放鬆。
「自然是真的,我那天真的看到的人是你,只有你,你當時說要送我一件禮物,我打開來一看,卻是那隻人魚之淚,唉,可惜,當時唐問天抓走我的時候,我跳水逃走,卻把那隻耳環失落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若水神色黯然地嘆了一口氣,想起那枚失落的耳環,她就耿耿於懷。
她倒不在意那耳環的貴重,她在意的是那耳環代表的是小七的一顆真心!
「真的找不回來了么?」小七的心情突然變得放鬆,他知道,她沒有騙自己,她說的全都是真的。
他的手伸入懷裡,又取了出來,握成了拳頭,慢慢地伸到她的面前。
「猜猜看,這是什麼?」他道。
「這是什麼?」若水疑惑地抬起頭看他。
他不會是又弄了一顆水滴型的珍珠吧?
可是這世上只有一顆人魚之淚,再也沒有第二顆了。
「猜猜看,猜對了,就送給你,要是猜錯了……」小七的眸光一閃,「我就把它扔到那潭水裡去。你有三次機會。」
「好,我猜,我猜。」若水有些無奈地笑笑。
有時候小七的孩子氣,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珍珠耳環?」她猜測小七說不定是注意到自己的耳環不見了,所以又買了一隻相似的。
小七怔了怔,搖搖頭道:「不算。」
不算?
若水用手指點著下巴,又猜道:「白玉耳環?」
她相信小七手裡的東西,定是一樣飾品,其中百分之九十會是耳環。
「不對,再猜,最後一次機會。」小七很乾脆的搖頭否認。
「也不是?」若水笑道:「總不會是人魚之淚吧,那根本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如果真是人魚之淚呢?」小七的眼睛一亮,炯炯地盯著她。
若水的心頭一跳,呼吸變得急促了,她定定地看向小七,顫聲道:「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人魚之淚已經被我丟失在那條河裡了,真的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如果它偏偏找回來了呢?你會怎樣?」小七不放鬆地追問道。
「如果你能把它找回來,那我就……」若水咬著嘴唇,看著小七。
「就怎樣?」
「那我就下輩子也嫁給你,下下輩子還嫁給你!」若水終於笑著叫出來。
「好,這是你說過的話,你永遠也不許反悔,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你都是我的!」
小七嘴角也漾起笑容,他慢慢地攤開手掌,在他掌心中,一泓瑩藍幽幽地閃爍著光芒。
正是那顆人魚之淚!
「啊!小七,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你真的找回了它?它是你仿造出來逗我開心的是不是?我不相信它是真的人魚之淚!這不可能!」
若水又驚又喜,她的臉漲得通紅,說什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魚之淚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拿去看看便知。」
小七把手中的水滴型珍珠珍而重之地放在若水的手心裡,然後牢牢地握住,好一會兒才鬆開手,他的目光依然專註而深情地凝望著她。
若水的眼中盈滿了淚水,她緩緩打開手掌,只見那抹熟悉的藍色靜靜地躺在她白玉般的手心裡,就像是一顆淡藍色的眼淚,清澈透亮。
是真的!
這是真真正正的人魚之淚。
不是仿品,也不是偽造的,它真的失而復得,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小七,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它的?我曾經以為,它再也找不到了,我會永遠的失去它了。」若水眼中的淚終於流了下來,這是激動而喜悅的眼淚。
「是你的,它就永遠是你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指引著我找到了它,更因為它,我找到了你。」
小七的眼中燃燒著熱烈的火焰,他從她手中取走人魚之淚,然後小心翼翼地替她戴在耳朵上,微笑著。
「現在物歸原主,水兒,你發過的誓,可作數么?」
「自然作數。」若水淚痕未乾,臉上已經綻出了燦爛的笑容。
「不過……」她突然話風一轉,讓小七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怎麼?你要反悔不成?」
「我不是要反悔,只是我肚子餓子,小七,你說的話也要作數哦,咱們打過的賭卻是誰輸了?你要願賭服輸。」若水笑嘻嘻地瞅著小七,摸著耳朵上的人魚之淚,心情大好。
「……」小七登時無語。
他瞪著若水,想起自己剛才的大言不慚,俊臉微微一紅。
好一會,他才勉強點了下頭,道:「好,我答應你的事,自然也坐做到,不就是做一頓午飯么?又有何難?」
「好啊,那我就等著吃小七公子親手烹制的美味佳肴啦。」若水笑道,抱膝坐在潭邊的一塊圓石之上,笑吟吟地瞅著小七。
和小七成親這麼久,她對小七自然很是了解。
小七文才武功,樣樣出色,還寫得一手好字,可他身為皇子,從出生之日起就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裡進過廚房?
讓他做飯,就和讓他繡花一樣為難。
小七皺起了眉頭,開始苦苦思索起來。
他想起墨白那手高超的廚藝,想起那兩味經由墨白指點做出來的「鳳還巢」和「鳳凰蛋」,那美妙的滋味,他就滿心全是懊惱和沮喪。
別說他從來沒做過飯,就算他做過,他也絕對做不出墨白那樣的美味來。
就這一點,墨白就生生地把自己給比下去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
小七想要做一道讓若水讚不絕口的菜,最起碼,這道菜也絕不能輸給了墨白的「鳳凰蛋」!
不過這好象有難度。
就連食材,小七都沒想好要做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碧沉沉的潭水上,忽然眼前一亮,有了!
只見清澈的潭水中,有無數游魚在歡快地游來游去,有白有紅,個頭都很肥大。
就做烤魚好了!
小七想起墨白做過的泥巴烤魚,那做法又是簡單,而味道又是極美。
自己不妨有樣學樣,也做一道泥巴烤魚。
雖然照葫蘆畫瓢,不免有拾人牙慧之嫌,但是火燒眉毛,小七卻也顧不得了。
他脫掉了外衫,然後「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嚇了若水一跳。
「小七,你要做什麼?你要洗澡,也不用急於這一時啊?」
小七從水裡探頭出來,手中已經抓住了一尾紅鱗大魚,笑道:「瞧這隻魚,又肥又大,滋味一定不壞。」
若水不由抿唇一笑。
她拾了些枯枝落葉,在潭邊生起火來,小七則在一旁和那條大魚奮戰。
那大魚活蹦亂跳,身上的魚鱗又滑,好幾次從小七的手裡逃了出來,掉在潭邊拚命地甩尾巴。
要是說殺人,小七可以毫不眨眼。
可是殺魚,這卻是他生平頭一遭。
這魚怎麼也弄不死,他急得額頭上都冒出汗來,真想拔出匕首,一刀剁掉魚頭。
後來他索性把魚往地上重重一摔,只摔得那大魚不知道是暈了還是死了,然後一動不動。
小七這才鬆了口氣,給大魚裹上泥巴,然後學著墨白的做法,將泥巴魚埋進了土裡,加上柴火燒烤起來。
這個做法是墨白偷師於若水,小七卻不知曉。
若水微笑地看著小七手忙腳亂地做這一切,她並不插手相幫。
過不多時,泥中開始透出一陣陣的香氣,小七將泥巴魚從火堆里扒了出來,磕掉外面的泥巴,魚鱗隨泥而落,露出裡面細白的魚肉,聞起來鮮香撲鼻。
「水兒,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小七神情大是得意,他也沒想到自己初次嘗試就烤出了這等香氣撲鼻的魚,看來自己的手藝比那墨白,一點也不遜色。
「好。」若水微笑著接過魚來,輕輕吹涼,然後咬了一口。
還沒等她咽下,她嘴角的笑容就僵住了,一臉古怪地看向小七。
「怎麼,不好吃嗎?」小七愣了愣。
他記得若水吃那墨白烤的魚時,可是讚不絕口,可為什麼吃自己烤的魚,她竟會是這副表情。
「好、好吃。」若水費力地把嘴裡的魚肉咽了下去,她的眉梢卻輕而又輕地顫了一下。
「真的好吃?我嘗嘗看。」若水的表情沒有逃過小七的眼睛。
他馬上搶過魚來,咬了一大口。
「呸,好苦,怎麼會這麼苦!又苦又澀,還腥氣撲鼻,簡直太難吃了!」小七立馬嫌棄地把手中的烤魚遠遠扔了出去。
「奇怪,我明明照著那墨白的做法一模一樣的做出來的魚,為什麼他烤出來的就好吃,我烤出來的就這麼難吃?」小七自言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小七,那魚兒……你是不是沒剖魚肚,沒有取出魚的內臟?」若水忍不住問道。
「啊?還要剖魚肚,取內臟?」小七訝然。
「是啊,那魚的內臟很腥,又有苦膽,所以你烤出來的魚才會又腥又苦……」若水話未說完,就看到小七的臉色一沉。
她心道:糟糕,這個小氣的小七,又生氣了。
她眼珠一轉,馬上又道:「那是剛入口的時候,有點腥,還有點苦,但是多嚼一會,就有一股鮮甜的滋味,唉,可惜你把那魚扔了,我還沒吃夠呢。」
「……」小七好笑又好氣地瞪著她。
這丫頭就知道甜言蜜語地哄自己開心。
「等著!」小七束了束腰帶,又撲通一聲跳進了潭水,過不多時,再次抓了一尾魚上岸。
他就不信自己連條魚也烤不好。
他說什麼也不能被那墨白比了下去!
在若水的指點下,小七第二次烤出來的魚果然是又鮮又嫩,滋味甚美。
若水本來受不得魚腥氣,可是這魚烤出來的不但不腥,反而格外的鮮甜,她將一條大魚吃得乾乾淨淨,還是意猶未盡。
小七看在眼裡,喜在心中。
只要她愛吃,他願意為她做一輩子的烤魚。
「啊,小七,我只顧著自己吃,居然忘了你還一口沒吃呢。」若水看著自己吐出來的魚骨頭,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尤其是想到他這位太子殿下,衣來伸口,飯來張口,今天竟然為了自己下廚洗手做羹湯,她心中就是滿滿的感動。
就算是這世上最高明的廚師烹制出來的珍奇美味,都及不上小七烤出來的魚好吃。
「你要是喜歡吃,以後我天天烤魚給你吃。」小七衝口而出。
「夠了,夠了,能夠吃到太子殿下親手烤出來的魚,只此一次,已經是我莫大的福份了,要是再多,我就可承受不起了。」若水微微笑道。
她知道小七說的是真心話,可她也知道,要想讓他為自己烤一輩子的魚,那就是痴心妄想。
他身為東黎國的太子,身上擔負著數十萬東黎百姓的安危責任,不知道有多少國家大事要辦,他怎麼能像尋常男子那樣,陪在自己身邊過那釣魚烤魚、悠閑自在的日子?
他肯放下一切,陪自己度過這三天,她知足了。
真的真的知足了。
小七沉默了。
他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乃是一時情切衝動,雖然發自肺腑,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能給她的,也只有這三天而己。
過了這三天,他和她就要繼續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面對著家國大事,面對著疫症危險,每一天,過得都將不會太平。
他知道她心中期翼的生活是什麼,他真的很想放下一切,和她一起攜手縱橫天下,逍遙自在的過上一輩子。
這樣的生活,給個皇帝來他都不換。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他想起父皇和皇祖母對自己的殷殷期盼,想起南越國虎視眈眈,想起北曜國外和內剛,想起西澤國態度曖昧,想起娘親下落不明……
有太多太多的責任他放不下,也拋不開。
這份千斤重擔,除了他,沒有人能夠承擔!
如果他撒手不理,把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安危交給那君天翔么?還是交給老八?
就老八那閑雲野鶴般的性子,這份千斤重擔他根本不會擔,也擔不起來。
小七忽然發現,自己的思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初認識若水的時候,心中滿是仇恨和猜忌,視所有人為仇敵,一心一意只是想著復仇。
他苦心孤詣五年,費勁心思布署,籌謀一切,就是要奪回他失去的東西,原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
他所受的苦痛折磨,他全都要加諸於那些害過他的人身上,讓他們一一身受!
什麼國家大事,什麼百姓安危,他根本想都不曾想過。
可是隨著他一步步站上高位,直到他被父皇加封為太子,天天跟在父皇身邊參政,聆聽父皇的教誨,小七才慢慢地感覺到,自己的視野一點點變得寬廣,更寬廣。
站在高處,他就看得更遠。
以前他視而不見的事,現在的他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現在才深切的體會到,身為一個帝皇,他享受著萬人尊榮,享受著黎民愛戴,那他就要為百姓們著想,事事以百姓為先,為他們做更多的事。
父皇常說,食民之祿,就要為民分憂。
這句話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讓他無時或忘。
將來登基為帝,他也要像父皇一樣,兢兢業業地為東黎百姓做事,為東黎百姓的幸福安寧,為整個東黎的和平穩定,傾盡一腔心血!
終其一生,他都不得清閑。
所以,身為太子妃的她,也將會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並肩而戰,他肩上的重擔,她也會替他分擔。
一想到這個,他心中就對她十分歉疚。
所以,他要給她這永生難忘的三天,讓她過得快快活活。
這三天,他要對她百依百順,她想怎樣,就怎樣。
小七雖然沉默不語,可是他眼中神色變幻,若水早就看在眼裡。
他心中所想,她也全都明白。
她輕輕嘆了口氣,靠進他的懷裡。
她不求什麼了,有他的這份心,已經夠了。
這三天,她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每一分每一刻,她都要過得開開心心,都要牢牢記在心裡。
她也要給他這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天。
小七伸臂摟住了她,兩人相擁相抱,雖然不交一語,卻是心意相通。
過了好一會兒,若水身子一動,抬頭看了看天色。
「小七,咱們該走了吧?」若水留戀地看著周圍的美景,頗有些不舍。
這樣靜謐美麗的風光,離開之後,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
小七看著她的眼神,忽地一笑,道:「不,咱們不走了。」
「不走了?」若水驚訝地張大眼睛,看向小七,「你的意思是咱們住在這兒?」
「是啊,有何不可?你既然喜歡這裡,這兒又如此清靜,無人打擾,有瀑布,有深潭,有彩虹,有綠樹和游魚,處處都是美景,咱們就在這裡住上三日,過上三天世外桃源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小七意興遄飛地看著那面白龍似的大瀑布,目光中儘是神采。
和這有如天上飛流下來的瀑布相比,他只覺得自己渺小了許多,同時,他的心胸卻變得廣闊起來。
不只是若水捨不得,就連他也捨不得離開這兒。
「那,如果不走了,會不會耽誤了行程,會不會錯過跟胡公公他們的約定日期?」若水有些擔憂地問道。
「你放心,不會的。咱們只管安安心心地在這裡住上三日,三天之後再啟程,我保證一定可以在約定之日趕到。」
小七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低頭看了若水一眼,又道:「要是這三天之中你在這兒住得厭了,看得厭了,咱們隨時就走,再尋一處美景,如何?我只怕你會覺得這裡沉悶,會住得不開心。」
「有你陪在我身邊,我怎麼會不開心?」若水低了低眸子,輕聲說道。
小七是這樣的遷就她,讓她又是感動,又是自責。
她想起自己那個詭異的夢境,想起自己對小七隱瞞的事實,想起自己直到現在也沒向小七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就不敢面對小七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睛。
這樣的幸福,好像是她偷來的。
如果不是她意外穿越,那現在陪在小七身邊的就不會是她,而是那個真正的柳若水。
她該不該把實情告訴小七?
好幾次,她都想吐露真情,可話到嘴邊又都縮了回去。
她害怕小七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她更害怕小七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會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就算他嘴上不說,在他的心裡,恐怕也會把自己當成了異類。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寧願永遠地保存這個秘密,永遠永遠也不告訴小七。
可是就在剛才,她忽然被小七感動了,心中陡然湧起一股衝動。
她要說!
她要把自己的來歷源源本本地告訴小七。
小七有權利知道,他更該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不能再欺騙小七,這樣她心裡會永遠壓著一塊大石頭。
若水下了決心,抬起眼來,她定定地看著小七,「小七,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哦,是什麼事?」小七有些意外,他很少看到若水神情這樣嚴肅,她的俏臉板得緊緊的,一點笑容也沒有。
但是很快,他就豎起一根手指,按在若水的唇上,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是開心的事,你就說出來,如果要是不開心的事,那我現在不要聽。有什麼事,三天之後再說。」
「小七,你讓我說,這事真的很重要。」若水心中一急,拉開小七的手。
「你的眼睛告訴我,這不是件開心的事,所以我不想聽。水兒,咱們就開開心心的過完這三天,這三天之中,誰也不準提任何一件不開心的事,好不好?」
小七的眸子洞察一切地看著她的眼睛,他不等她回答,就攬住她的纖腰,神采飛揚地說道:「走,我帶你再飛一次!」
若水幽幽地看著他,輕而又輕地嘆了口氣。
三天之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再提及此事。
算了,一切隨緣。
現在就聽小七的,所有一切不開心的事,都讓它隨風而去,她要的,只有現在,只有快樂。
「不,一次不夠,再飛三次!」若水笑著叫道。
「好,三次就三次。」小七朗聲一笑,他足尖一點,騰身而起,已經抓住了一根粗壯的山藤。
兩人如浮光掠影般在那面巨大的瀑布面前飄然而過,水花四濺,濺到了兩個的臉上、身上,有如點點露珠,晶瑩璀璨。
「水兒,你說咱們爬到這山壁絕頂,到這瀑布的上源去看看好不好?」
小七仰望著那掛瀑布,忽發奇想。
「好啊,我也正想瞧瞧這天上之水是從哪裡流下來的呢!只是你帶著我,上得去嗎?」若水輕笑一聲。
「你這鬼丫頭,也太小瞧你夫君的本事了。」
小七用力箍了箍她的腰,說道:「抱緊了我,要是掉了下去,我可不救你。」
若水笑著攬緊了他的脖子,兩隻眼睛亮亮地盯著他,道:「要是我真的掉下去,你會不會陪我一起掉下去?」
「自然。」小七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仰起頭來,望著那面高高的山壁,筆直陡峭,有如斧削一般,竟沒有可著力之處。
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從山壁上垂來的野山藤。
他不放心若水,便解下腰帶,將她牢牢的縛在自己身上,然後騰出雙手,互相交握,迅速之極地向上攀去。
他越攀越快,兩人漸漸沒入水氣和雲霧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不清,只有轟轟的如打雷般的瀑布之聲。
若水抱著小七的脖子,忽地惡作劇之心生起,在他的耳後輕吹了一口氣。
小七猝不及防,雙手一抖,猛然間向下滑落了十餘丈,只嚇得若水發出一聲驚叫,緊緊摟住了他,一顆心高高地懸了起來。
「鬼丫頭,你要是再搗亂,我就把你扔下去!」小七笑罵了一句,反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記巴掌,然後再次向上攀去。
若水卻格格一笑,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問道:「刺激么?」
剛才那一下雖然驚險,卻像坐過山車般刺激,若水在前世的時候從來沒有去過遊樂場,沒想到穿越之後,這是第一次嘗到了遊戲帶來的快樂。
小七笑著點點頭。
「不過這樣的刺激還是少一點為妙,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你不怕,肚子里的孩子會怕,知道了么?」小七真怕她頑皮起來,不管不顧,她可是有著身孕的人。
「是,夫君大人有命,小女子豈敢不遵。」若水吐了吐舌頭,然後乖乖地趴在小七懷裡,動也不動。
「這樣才乖。」小七微笑道。
若水不給他搗亂,他就攀爬得甚快,不多時,兩人已經攀到了山崖頂端。
兩人手拉著手,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覺得滿心滿意的全是震撼。
只見一條奔騰不息的長河滾滾而來,白浪滔滔,水勢奇勁,有如萬馬奔騰一般,然後衝出山壁,形成了一面巨大無匹的瀑布。
那道五彩變幻的長虹,就懸挂在長河的上空。
兩人站在崖邊,看著長河奔騰而下,似乎無止無息。
那瀑布下方的深潭,原本在兩人眼中看來十分巨大,可是站在崖頂,居高臨下地看下去,卻變得像一塊碧綠色的大寶石般,那停在潭邊的馬車,更是渺小得像是螞蟻。
看著這樣的奇景,小七隻覺心中豪氣干雲,忍不住縱聲長嘯,那虎嘯龍吟般的嘯聲竟然壓住了奔騰的河水聲和轟轟不絕的瀑布聲,遠遠地傳了開去。
忽然之間,天空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雷聲隆隆,自遠及近。
小七微微一驚,住口不嘯,抬頭看向天邊,只見一大片烏雲迅速的遮住了半邊天空,竟像是要下一場大雷雨的模樣。
「小七,你這嘯聲好厲害,竟然連天上的雷公電母也驚動了,要和你比一比誰的聲音更響呢。」若水笑著打趣他道。
「鬼丫頭,你再笑話我,我就把你丟到潭裡去餵魚!」小七一把抱起了她,道:「馬上要下雨了,走,咱們下去,找個避雨的地方。」
他抱著若水,拉著山藤又溜了下來。
剛剛滑到一半,只聽得頭頂上空響了一聲炸雷,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電光響雷,接踵而至,緊接著,黃豆般大的雨點灑落下來,瞬間就將二人淋成了落湯雞。
小七又氣又怒,大聲罵著這和自己作對的老天。
若水卻在大雨里笑聲不絕。
「水兒,你還有心情笑,你就不怕著涼么?」小七雙手握著山藤,小心翼翼地往下滑落,他現在騰不出手來幫若水驅寒,心中只擔心她嬌弱的身子受不住這冷雨澆頭。
那山藤浸了水,變得格外濕滑,他要是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手滑落深潭。
「有你在,我什麼也不怕。」若水笑道,她伸出一隻手去接天空中落下來的雨水,「小七,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新奇的感覺么?」
「你給我乖乖的,不許鬆手!」小七輕聲喝斥道。
他一心想早點滑到下方,好去馬車中避雨,可忽然之間,一道閃電破空而至,照亮了半邊天空。
小七好像看到瀑布後方有微光閃爍,心念一動。
「水兒,抱緊我,我要去瀑布後面看個究竟。」
「好。」若水也不多問,牢牢抱住小七的脖子,同時在雨中張大了眸子,好奇地看著那面瀑布。
這瀑布後面會有什麼?小七他難道發現了什麼寶貝不成?
小七深吸一口氣,抓著山藤的手用力一盪,他和若水兩人已經借著那股慣性穿透了瀑布水霧,進到了瀑布後面。
若水只看到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小七卻發現瀑布後面,居然有一個巨大的山洞,一股股山風就從洞口不停地吹出,帶來冷洌潮濕的空氣。
他脫手放開了山藤,運起輕功,在半空中輕巧地一個轉身,右足在山壁上一借力,便落在了山洞面前。
他足部一落地,馬上把若水放在身後,自己擋在她面前。
「小七,咱們這是到了瀑布後面嗎?」
若水眼前漆黑一片,身後是轟轟的水聲,腳下濕漉漉的,鞋子已經被水打濕,她猜測道,心中有著隱隱約約的興奮。
「是,沒想到瀑布後面,居然有一個大山洞。」小七緊緊拉著若水的手,只覺她指尖微涼,便將一股內力緩緩送入她的體內,助她軀寒。
「好了,我不冷了。」若水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提議道:「小七,咱們進洞去探險,好不好?」
小七心中早有此意,只是他擔心若水。
這藏在瀑布後面的山洞裡面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詭異,或是有什麼猛獸機關,他很想一人進去一探究竟,可是把若水獨自一人留在外面,他更是放心不下。
「還是不去了吧,不過是個山洞而己,有什麼可探險的,你以為這裡面會有什麼?寶藏?還是武林異人留下的武功秘籍?」
小七輕笑一聲,道:「外面雨勢正大,咱們就在這洞口避避雨,等雨停了,咱們再出去。」
「小七,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了?」若水猜到了小七的想法,故意出言相激。
「誰說我膽子小?」小七不由揚起眉來。
「那你為什麼連個山洞也不敢進?你是怕洞里有老虎,會吃了你么?」若水笑嘻嘻地道。
「胡說八道,如果真的有老虎,那也是我一口吃了它!」小七被若水一激,再也忍耐不住,握著若水的手道:「好,你既然不怕,咱們就進洞去瞧瞧,裡面是不是真的有老虎!如果真的竄出一隻老虎來,我變剝了它的虎皮給你當被蓋!」
「嘻嘻,好啊,那就去瞧瞧。」若水半點也不害怕。
她反倒真的希望洞里能發生點什麼刺激的事。
書中不常常寫道,在某個隱秘的山洞裡,藏著一個巨大的寶藏,要不就是武林前輩遺留的武功秘籍,雖然她知道這種機遇只是小說作者的杜撰,但這世上什麼樣的事不會發生?
就連魂穿這種事她都經歷過,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她躍躍欲試的樣子落在小七的眼裡,小七不禁莞爾。
她都快要做母親的人了,居然還這樣的孩子氣。
不過,只要她喜歡,就沒有什麼不可以!
別說只是進山洞探險,就是再難十倍、百倍的事,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為她去做。
「好,你想去瞧,咱們就去,不過你得換掉這身濕衣,要不然寒氣侵體,會得風寒。」小七撫了撫若水*的長發,不放心地道。
「不要緊,你剛才給我輸了內力,我現在一點也不冷。」若水心道,自己只有這身衣服,上哪兒換衣去?
「聽話,你乖乖地在這裡等我,我去馬車裡給你取衣服來。」
這次出行,他事先準備得十分充分,幾乎所有用得到的,想得到的,他都準備齊了。
只是大部分的東西都留在那輛馬車上。
「好,我就在這裡一動不動,等你回來。」若水不由好笑,小七對她說話的口氣就像是哄孩子一樣。
「嗯。」小七點點頭,握了握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這才分開水幕,躍出瀑布。
小七剛一離開,山洞裡忽然吹來了一股冷颼颼的陰風,帶著一股潮濕的感覺,若水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向前看去,卻是一團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不由泄氣。
要是自己也像小七和墨白那樣,能有一雙夜視眼該多好。
她抱著雙臂,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小七回來。
忽然之間,她身上的汗毛微豎,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她心底升起,隱隱約約中,她覺得身前多了一人。
小七回來了?
她又驚又喜,問道:「小七,你回來啦?這麼快?」
她向著身前伸出手去,她雖然看不見,但她相信小七一定看得到自己。
她的手摸了一個空。
前方空蕩蕩的,好像什麼也沒有。
「小七,小七?」她又叫了兩聲,卻沒聽到小七的回聲。
她的耳邊充斥著的是轟轟的瀑布聲,夾雜著沉悶的雷聲,根本聽不到人的呼吸聲。
若水的心裡驀然掠過一抹寒意,只覺得毛骨悚然。
她的身前有人,但那人並不是小七!
雖然她聽不到那人的呼吸聲,更觸碰不到任何東西。
但是若水相信,她的感覺不會騙自己。
她忽然輕笑一聲,自言自語:「不過是陣風罷了,我居然以為是小七回來了,真是疑神疑鬼,看來我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雷聲和瀑布聲中,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但她這話並不是說給自己聽的,而是說給那個隱藏在暗中的人影聽。
在小七回來之前,她一定要穩住他,讓他知道自己並沒有發覺他的存在。
果然,她說完這番話之後,黑暗中那人並沒有對她出手。
若水雖然看不到,但她卻感覺到,有一雙眸子正在暗處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這種被人明目張胆窺視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她還要裝作若無其事,毫無所覺。
她抬起手來,攏了一下*的長發,慢慢地攪干。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的發生過,若水好像感到有一隻手,輕而又輕地撫了撫她的發頂,等她凝神去感受的時候,卻只感到一陣山風,揚起了她的秀髮。
她的心不知不覺綳得緊緊的,像是一張拉滿了弓的弦,一觸即發。
她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緩,心中暗暗焦急。
他是誰?
他是友是敵?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是追蹤自己和小七而來的嗎?
還是他本就隱居在瀑布後面的山洞之中,是自己和小七的到來打擾了他,所以才他出洞一看究竟?
還有小七,小七怎地還不回來?
像是感受到了若水內心的召喚,忽然一聲呼喇喇的分水之聲,緊接著,小七的聲音響了起來。
「水兒,我回來了,你可等急了?」
若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小七,當心,有人……」她再也顧不得危險,出言提醒。
她話未說完,小七幾乎是同時喝斥出聲:「什麼人!」
一股勁風忽地從若水身後飛出,直奔小七的胸前襲去。
小七幸得若水提醒,早有準備,輕輕一個閃身已經避了開去。
他正準備運掌還擊,只見一條人影倏地從若水身後的陰影處飛了出來,忽喇一聲,分開了瀑布,向外躍去。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
借著那道電光,小七隻看到銀光一閃,那人回過頭來,似乎對這個方向望了一眼,隨後身形縱躍,飛快地消失在了狂風暴雨之中。
小七駐足不追,他回過身來,緊緊拉住了若水的手,急切地問道:「水兒,你有沒有事?他可有傷到了你?」
那條黑影雖然只向自己擊出了一記劈空掌,小七卻馬上判斷出,這人的功力絕對在自己之上,如果他當真和自己動手,自己有八成不是對方的敵手。
但不知為何,那黑影的一掌似乎只是想將自己逼開,並沒有下殺手。
一想到這樣一個武功高強之人,在自己出去取東西的時間,一直潛伏在若水身邊,他的呼吸都頓住了。
只要對方伸出輕輕一指,若水則性命休矣!
他握著若水的手都顫抖了。
「小七,我沒事,我好好的,那人……他沒有對我出手。」若水察覺到小七的雙掌之中全是冷汗,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擔心,心中不禁感動。
「那人……究竟是誰?他的功力之高,連我也比他不過,他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突然離開?」
小七心頭浮起一連串的疑雲,他一想起剛才的情景,就機靈靈地打了一個冷顫。
他一直千小心萬小心,卻仍然犯了一個致命的疏忽。
他居然把若水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讓她和那樣一個危險人物相處了半盞茶的功夫,如果那人要是心存歹念,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水兒,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自己留在這裡,讓你再一次面臨危險!」小七越想越是自責,他伸開雙臂,將若水緊緊抱在懷裡,生怕一不小心,就再次弄丟了她。
「小七,你剛才可看清楚了他的臉?他是誰?」若水想起剛才電光一閃之時,那人曾經回過頭來,她的目力遠不及小七,加上水霧瀰漫,她只看到了一個模糊之極的輪廓。
「他戴了一張銀質的面具,我認不出他是誰。」小七緩緩搖了搖頭。
「戴了面具?」若水重複一遍。
她心頭好像有一道電光閃過,既然這人戴了面具,說明他絕對不會是隱居在這山洞之人。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有百分之九十是追蹤自己和小七而來。
而這個人,一定是他們認識的,否則他絕不會戴著面具。
這人是誰?
他的目的是什麼,若水卻怎麼也猜不出來。
他借著狂風大雨掩蓋了身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身邊,卻又並沒出手傷害自己。他的功夫明明比小七為高,卻只是出了一掌虛招,逼退小七,就飄然遠遁……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