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霸氣貴妃
此時,一室靜謐。
廖遷眸中疑惑越來越盛,唇畔的笑意卻越來越淺,下一瞬,舉著綢衫的手驟然收緊,傾身上前,在唐詩反應不及的時候,猛地捏緊她下顎。
「你是誰?!」他面色倏然冷了下來,就連雙眸都凍得像是隨時都能射出冰渣來。
廖遷湊近她的耳畔,雖是問話,卻彷彿並不指望她回答,一手仍扣著她下頷不放,另一隻手已經貼近她臉龐摹挲,利眸上下來回睃去,企圖看出易容的痕迹。
他看得出什麼才有鬼,唐詩根本就是身穿,就算他有一雙開過光的天眼,也絕無齊天大聖的火眼睛睛!
果然,這張臉怎麼看都是唐貴妃,入手的細膩觸感對廖遷來說也極為熟悉,他絕不會將貴妃認錯……
那方才貴妃的神情……
「不是易容……」廖遷眼中還有一絲困惑,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放鬆了力道。
慢一拍反應過來的唐詩已經明白,此時此刻,廖遷定然已經起了疑心,不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才敢以下犯上。待她察覺到廖遷的手勁鬆了許多,出其不意地一巴掌扇去!
「廖遷,你好大的膽子!誰准許你碰本宮的?!」唐詩盛怒,在廖遷來不及細細想,匆忙低頭跪身下去的時候,從浴池拾級而上,搶過他手中的長袍,迅速披到了身上,在心裡呼出一口濁氣的同時,面上卻是一聲冷哼:「你就給本宮好好地跪在這裡反省!」把話一扔下,再不看他,抬腳就繞過他,走了出去。
她剛剛虛張聲勢,藉以盛怒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其實廖遷此人能謀善斷,心機縝密,能看出蛛絲馬跡來,唐詩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剛剛不過只是遲疑,就已經令他有所察覺,可見想要矇混過關,非心細如塵不可。
唐詩一路回到寢殿,也不讓人進來服侍,徑自換了身藕絲衫子,坐到梳妝台,對著銅鏡不由地沉思。
她的任務目標是廖遷,按照以往的套路,為了使他得以幸福安穩,無非是接近他,終其一生做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但她和廖遷親近是有了,可名為主僕,這中間便有道不可跨越的鴻溝,即便廖遷是個正常男子,但唐貴妃卻是皇帝的女人。試問,誰敢跟皇帝搶女人?
正當她千頭萬緒的時候,透過銅鏡,身後隱隱多了一道腥紅色的身影。
廖遷不知何時進了寢殿,站在她身後,見她似有所覺地抬頭,便從懷中摸出一把鑲嵌七星寶石的象牙梳,輕輕地撩起她垂在肩后的一縷青絲,手上溫柔地一下下地梳起來。
「娘娘可是生阿遷的氣了?」廖遷試探性地一問,低低嘆了一口氣,白皙俊顏因那對修秀長的眉毛聚攏而顯出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娘娘要罰便罰阿遷吧,彆氣壞了身子……先讓阿遷給娘娘篦發可好?」
偌大的銅鏡里,一坐一立,一個是千嬌百媚的妙齡女子,一個是長身玉立長相昳麗的青年。在女主尚未出現之前,唐貴妃之所以聖眷不衰,便託了這副風流蘊籍的瓊姿花貌。可以說,若非女主沈嫣,後宮能和唐貴妃比肩的,上數下來壓根就難尋到半個,可站在身旁的廖遷,卻更是難得的出眾。
難怪他能搭著唐貴妃這趟順風車扶搖直上,一路坐到了東廠廠公,這他媽的就是個看臉的世界!
唐詩偏頭睨了他一眼,一手搭上他的手背:「阿遷,你是我的心腹,我的事自來都是讓你去辦,並沒有什麼可瞞你的,只不過有的事我要好好想想……你是覺得我行事不如以往伶俐?其實你有所不知道,聖上近日有些心不在焉,我唯恐他查到了什麼。」
她還來不及感嘆手上的手感真好,就被廖遷反握住了:「此事當真?!不可能……我做事向來乾淨利落,絕不可能落人把柄。」
怎麼不可能?聖心難測啊!事實上,當今皇帝早就想把唐貴妃及她身後一干勢力連根拔起,只是苦於受制於人,身不由己罷了。這當中盤根錯節實難下手,若給皇帝一個突破口,那是巴不得斬草除根的!
「不是你的問題。」唐詩起身,輕輕一推雕花窗欞,立時微風拂面:「聖上忌憚我唐家已久,秋後算賬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她獨自遙遙立在萬花格的窗欞邊上,削肩細腰,被風吹亂了一頭散亂下來的青絲,再沒有往日的高高在上,平添了幾許楚楚之姿。廖遷將她的話前後一對上,只當是唐貴妃因聖上的猜忌心傷得很了,自然再無疑慮,解下身上的大氅,從背後為她披掛到肩上:「娘娘貴體,小心邪風入侵著了涼。」
這忽如其來的溫柔,令她心底微微一顫,身子輕輕一轉,風韻娉婷的體態,粉光若膩的臉龐,朱唇嬌艷若滴,秋眸婉轉地落到他身上,便是自詡有過人的自制力,廖遷也不由得心神恍然。
「你先去吧,短時日里,聖上還不會動我。」
廖遷不及細想,頷首稱是,恭敬地倒退出去。
他一走,唐詩才卸下渾身的僵硬,疲乏至極地勉強走到床榻邊上,癱軟地靠坐下來。
對付這麼一隻老狐狸,她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
當夜,聖上果然不出所料地寵幸了沈常在。
沈嫣是女主,對於本文的男主男配天生就有致命的吸引力,更別提她那不足為外人道的名器了,只消一沾染上,別離她不得。所以,自第一天嘗到了這當中的百般滋味,皇帝接連數天都招她侍寢。
從第二天起,源源不斷的賞賜如流水一般收到了沈常在的寢宮,又是幾日,一紙詔書將沈嫣正七品常在晉封為正六品貴人。連升兩級,由此可見她頗得聖心,絕非一般人可比。
沈貴人來勢洶洶,銳不可擋,除了貴為貴妃的唐詩,其餘諸妃不敢吭聲,只暗自留神起來。
這個時候,整個萬壽宮的宮人都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誰不知近年來聖上最寵愛的便是唐貴妃,說是椒房獨寵也不為過,便是坊間笑贊的「一騎紅塵妃子笑」,說的也是當今的唐貴妃。
聖上寵愛貴妃是眾所周知的,後宮妃嬪無一人敢與其爭輝,曾經同唐貴妃爭寵的,如今屍體都早已化成了灰,所以後宮之中突然出現一個「沈常在」敢在虎口奪食,在所有人都驚訝和好奇的同時,不免存了看好戲的心思。
而此刻,被看了好戲的唐詩絕無多數人心中所想的那樣憤恨,或者躲在背地裡獨自心傷憔悴,而是饒有興緻地打開髹漆描花的匣子。
這是近日來,唐詩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卻不是出自於聖上的賞賜。要知道,往日里以唐貴妃的聖眷,遣人送來的賞賜就跟不要錢似地,用抬的進的萬壽宮,只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萬壽宮門庭冷落,反倒是沈貴人的永和宮倒是熱鬧非凡。
但絲毫不在意的唐詩,看著廖遷遣人送來的滿滿一匣子璀璨奪目的珠寶、晶瑩剔透的玉飾,愛不釋手地一一拿出來看,放在身上比劃,對著銅鏡照看。哪怕唐詩自認為自己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動的,但女人大多都有一顆虛榮心,愛美、愛金銀首飾,這些都無可厚非。
反正不要白不要~
但是她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會兒,因為殿外已經有內侍唱道「皇上駕到」……這意味著,她的幾日清靜宣告正式結束。
將價值千金的珠寶闔上,唐詩起身,從容地扭身,一如從前謁見皇帝時候的嬌媚:「未知聖上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聖上勿怪~」
唐貴妃從前能夠聖寵不衰,不僅僅因為她過人的身世。
這是個冶容多姿美人,吟吟一笑便是百花在她眼前都要失卻了顏色,未帶一絲深情的話語,都要透出不一樣的妖嬈來,令人聽后,都要忍不住地紅了耳朵。即便此刻唐詩故作端肅,看起來疏離至極,卻又有不同的風情,就連貴為皇帝,也不得不在心裡妙贊一聲「美人」……
皇帝喉頭微動,一聲「免禮」之後,忍不住上前就要扶起她柔弱纖細的雙臂,但在下一瞬想到了清水芙蓉的沈嫣,臉上很快就淡了下來,尤其在唐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快一步起身想要擺脫他的桎梏,他便順勢收回了手背到身後。
在皇帝探究地看過來的時候,唐詩也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這個世界的男主來。身為小言男主,又是皇帝,自然長得劍眉星目、魁偉挺拔,雙手往背後一縛,不自覺地就有一種天然的霸氣。
他在毫無顧忌下接連寵幸沈嫣這個新人,今日卻突然來招惹她這麼個「老人」,唐詩眸中閃過一絲興味。
這個皇帝想要在前朝和後宮掌握微妙的平衡,就要先推個人做擋箭牌。雖然唐詩不知道他的這種毫無根據的理由出自哪個傻B的腦迴路,總之,毫無根基又美貌過人的沈嫣,很自然地就入了他的法眼,關鍵是她還有些手段和謀略。只是此時此刻的皇帝壓根也不會預料到,日後他果真愛女主愛得死去活來,便也讓她虐了千百遍……
「近日朝中事忙冷落了愛妃,朕心有不安,過來看看,愛妃不會怪罪朕吧?」渣皇落座,一臉關切地拉起她的雙手,輕輕摹挲揉捏:「怎麼瘦了許多?可有好好吃飯?底下的都是幹什麼吃的!一群沒用的廢物!」最後兩句是瞥向以初夏為首的候在殿門邊上的一干宮婢說的。
初夏等人立即跪伏請罪,誠惶誠恐得臉都都低得幾乎要貼到地面上,更有宮人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
哼,他倒挺會裝模作樣,好像當真把她當作心尖上的人似的……不過,他會作樣,她難道就不會虛情假意了?
「皇上~~~」唐詩這一叫,端得是千迴百轉,便是再冷硬的心腸,這麼一聽都要忍不住渾身酥軟了,何況是早已通了人事,正值青春旺盛的年紀的年輕帝皇?
她只當並未察覺到渣皇的僵硬,乘著手被他抓著,身子一傾,就坐到了他的腿上,靠得越發近,連聲音都越發甜得膩人:「皇上百忙之中不忘抽空來萬壽宮,妾歡喜還來不及,又豈會怪罪。皇上……」她越發低聲地輕吟,雙眸凝在皇帝的眸子里,像是要沉溺其中。
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和嫵媚,鐵石心腸都該柔化了,又有誰能夠抵擋?
唐詩緊貼著渣皇蹭了蹭,察覺到他雖然動了動,其實底下並沒有硬起來。按照沈嫣那名器的獨到之處,渣皇接連寵幸她數天,想必此刻也該力不從心了吧……
唐詩臉上的媚笑頓時越發真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