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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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般執著,姜月也不再扭捏,想了想,便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塊絲帕,將其放到楚慎的手上,稍一低頭將嘴裡的核吐了出來。
她不敢去看他的臉,先不提他這尊貴的身份,這種事情……就連綠珠碧璽她們,都不曾替她做過。況且,旁邊明明有空碗啊?
雖然她不大喜歡殘留的那股藥味兒,卻也犯不著用手啊?
「還要嗎?」楚慎知道她自小怕苦,他還記得她方才擰著眉頭的那副模樣,定是難受極了。
雖然吃了一顆蜜餞,可是嘴裡還有一股濃重的藥味兒,卻比剛開始好多了。不過,她可不想再把核吐到他的手上了。姜月緩緩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已經不苦了。」
哪知剛說完,楚慎又拿了一顆蜜餞湊到了她的嘴邊,漆黑深邃的眸子靜靜瞧著她,嗓音低沉道:「再吃一顆。」
姜月瞧著嘴邊的蜜餞,吞了吞口水。
在他面前,她向來都是聽話乖巧的,於是張嘴又吃了一顆,吃完的時候抬頭看了看他的臉,然後將核吐了出來,完了忙搖頭道:「真的不用了。」這下她真的不覺得苦了。
姜月只覺得有些悶熱,眼下已是初夏,她身子未好,薛嬤嬤便讓她蓋著薄被,說什麼都不許她把被子掀開。這會兒面對楚慎,她更是覺得手心都出汗了,濕|濕的。
一時無言,楚慎略微低頭看著她,見她墨發披散,臉頰白凈,光潔白皙的脖頸更是露了出來,纖白勻美。她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的絲制寢衣,衣服的領口開得很大,露出淺粉色抹胸的邊沿,那鼓起處更是呼之欲出,令人遐想。
楚慎知道,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愛哭鼻子的小粉團。也知眼下這景緻他是不該看的,可是……那日她在馬車上親了他,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親昵舉止,卻讓他一下子失了分寸。她還這麼小,可是他卻有了邪念,要不然……那晚他也不會做那種夢。
一想到這個,楚慎撇過了頭,伸手將姜月身上的薄被裹得高了一些,將她的身子遮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姜月一言未發,雙眸卻滿含委屈——這大熱天的,她把自己裹得這麼嚴實做什麼?
楚慎一貫忙碌,今日從宮裡回來之後就往她這邊跑,也沒陪她多久,便回了自己的正暉院。姜月見終於他走了,才趕緊將被子掀開,一時只覺得背後濕漉漉的,衣裳都黏在背脊上了。她將領子扯開了一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熱死了。
薛嬤嬤進來之後,見這番畫面,趕緊替姜月將被子蓋上,關切道:「姑娘這是做什麼,小心又著涼了。」
姜月不滿道:「方才衍之哥哥一直給我蓋被子,都熱死了。」
瞧著榻上的小姑娘撅著小嘴一副不悅的模樣,寢衣更是鬆鬆垮垮,露出胸前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膚,欺霜賽雪的,雖說年紀小,可該有的都有了。薛嬤嬤暗道:王爺果真是君子。
綠珠碧璽伺候姜月沐浴梳洗了一番。換好衣裳,姜月看著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憔悴極了,她一貫愛美,自然是受不住。碧璽沒辦法,忙替她塗了口脂和腮紅,瞧著氣色不錯,這才令姜月滿意。
完了便是用午膳,自賞玉軒有了自己的廚房之後,姜月便是日日大魚大肉的,眼下看著飯桌之上綠綠白白的清湯寡水,頓時沒了食慾。
「姑娘身子才好,王爺特意吩咐過,吃些清淡的。」薛嬤嬤忙道。
姜月聽言嘀咕了一聲,道:「小氣。」
薛嬤嬤笑:「王爺待姑娘這麼好,哪裡小氣了?」
姜月也只不過是抱怨一聲,雖然這飯菜太過於清淡,可她的確是餓極了,一下子便吃了一碗半,吃完飯之後,姜月便抱著小寶整個人懶洋洋的窩在榻上,伸手揉著它毛絨絨的毛髮。
綠珠碧璽正在準備水果,薛嬤嬤站在一旁伺候著,姜月閑著無聊,就提起那日公主府之事。薛嬤嬤見自家姑娘同宣寧公主性子合得來,心裡頭也開心:「老奴聽聞王爺同宣寧公主的關係不錯,而宣寧公主又是個性子直率之人,姑娘若同她成了好友自然是極好的,反正以後也是一家人。」
姜月臉一紅,小聲道:「什麼一家人,還早著呢。」
雖說她嫁給楚慎的事情已經是定下了的,可楚慎畢竟是王爺,這親事說不準還有什麼變數,再說他倆並無男女之情,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薛嬤嬤知道姜月的臉皮薄,道:「王爺最聽老王妃的話,而且眼下又這般喜歡姑娘,就等著姑娘長大了。」若眼下姑娘已經十五六歲了,那這親事早就成了,只不過姑娘同王爺的年紀差太多,所以才讓王爺等這麼久。
薛嬤嬤一直在自己的身邊伺候,自然覺得自己就是楚慎的良配了,可是……那日在公主府,那些個名門貴女個個都是容貌過人落落大方,楚慎長得這般俊美,可有不少姑娘一直朝楚慎看。她雖然沒有刻意觀察,可站在楚慎的身邊,自然是看到了不少。
若真的比起,她可一個都比不過。
姜月突然想起沈寶璇,那日最先同她打招呼的是溫清嫿,可是她記著那日老王妃的話,便也沒有怎麼同溫清嫿說話,倒是後來沈寶璇出現之後,她便一直同她聊。
她對沈寶璇還是頗有好感的。
薛嬤嬤聽了卻不怎麼喜歡這位沈姑娘,只低聲道:「姑娘,這沈二姑娘是沈左相之女,長姐入宮當了太子妃,這沈二姑娘,傳言可是一直給咱們王爺留著的。」
咦?
姜月眨了眨眼睛,愣愣道:「你是說……」
「沈二姑娘家事容貌能力都是樊城拔尖兒的,據說比太子妃還要出色,皇上也十分中意沈二姑娘,一直想著將沈二姑娘賜給咱們王爺。姑娘你不諳世事,可人心隔肚皮,眼下覺得這沈二姑娘待你推心置腹,可背地裡興許想著怎麼同你搶王妃之位呢。」薛嬤嬤原是老王妃身邊伺候著的,後來擔心姜月身邊之後兩個小丫鬟,有些事情想得太簡單,才撥給姜月,好時時提點一下。
姜月聽言愈發的愣住了,她想起沈寶璇的容貌氣度,心道:怪不得覺得沈寶璇身上的氣質不凡,原來竟是與楚慎的頗有些相似。
怪不得自己……對沈寶璇這麼有好感。
姜月還是不信,道:「衍之哥哥真的有這麼好嗎?」怎麼每出現一個漂亮姑娘,薛嬤嬤都說是想著當端王妃呢?
薛嬤嬤道:「姑娘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爺有多好,自然是感受不到。不過聽老奴一句話,以後離那個沈姑娘遠一些,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姜月似懂非懂,只覺得好不容易交一個朋友,如今又因為楚慎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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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景泰帝年逾五旬,兩鬢斑白,身子早已是大不如前,如今更是雙目渾濁,可這張臉,還是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英偉俊美。景泰帝看著立著的男子,看著他容色淡淡,眉宇清冷,是一貫楚家男子的氣度,如此,便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他還是老了。
景泰帝心嘆一聲,這才有意無意道:「那日宣寧生辰,聽說衍之你不但去了,還帶了一個美貌的小姑娘。而那日你府中有人病了,又讓朕派御醫,想來又是因為這個小姑娘吧?」
楚慎聽了,臉上沒有表情。自那日宣寧壽宴,他既然帶了阿月,便沒有再想隱瞞她身份的意思,遂一字一句如實道:「那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臣未過門的妻子。」
未過門的妻子?
他為楚慎的親事操勞許久,精挑細選的,怎麼選都不合他的心意,眼下都二十有五了,他便想著趕緊賜婚,早日為楚家開枝散葉。眼下,卻突然冒出了一個未過門的妻子……景泰帝抿了抿唇,他是皇上,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他,可那小姑娘一直住在聽蘭山莊——他從未打聽過的,也只有聽蘭山莊。
「你不要告訴朕,是十三年前的那個小女娃?」一直養在莊子里,除了那女娃,沒有旁人。
楚慎點頭。
景泰帝皺眉,語重心長道:「衍之,那女娃雖然是你命中福星,可畢竟是身份低微,又怎麼能配得上你?你是王爺,就算不娶身份尊貴的,好歹也要家世體面一些的。那來歷不明的孤女,怎麼配得上端王妃的位子?」景泰帝一激動,便覺得有些太過了,便清咳了一聲,繼續道,「若你真的喜歡,以她的身份,當個側妃也算是天大的恩寵了,至於正妃的位子,我看那沈……」
「皇上,臣意已決。」像是聽到了不喜歡的話,楚慎的眉頭皺了皺,語氣硬冷。
正在一旁的太監總管魏海,默默為端王捏了一把汗——放眼整個大曜國,敢如此對皇上說話的人,也只有這端王一人。
景泰帝知道楚慎性子倔強,要不然也不會頻頻拒絕他的賜婚,眼下又見他態度十分的強硬,遂道:「那……改日帶她給朕瞧瞧,畢竟是咱們楚家的媳婦,衍之,你說對不對?」
帶進宮么?楚慎想起府中那個小姑娘,她的膽子這麼小,若是進了宮……
「皇上,臣……」
「衍之,這已經是朕的退讓了。」景泰帝言辭淡淡,天子氣度,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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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從宮裡出來,便回了端王府。路過荷花池的時候,耳畔聽得一陣歡聲笑語。他抬眼看去,正瞧著那個一襲粉衣的小姑娘光著腳丫子在玩水,笑靨如花的,手裡還抱著一隻黑漆漆的小黑狗。
楚慎皺了皺眉頭,闊步走了過去。
一旁伺候著的綠珠碧璽一貫眼尖,瞧著王爺過來了,趕緊沖著姜月擠眉弄眼。姜月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面色蒼白,連襪子都來不及穿,就將濕漉漉的雙足套進了鞋子里,然後將懷裡的小寶交給綠珠,乖乖的站好。
常左不是說,楚慎下午才回來嗎?怎麼今日這麼早?
楚慎走近,瞧著她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眉宇更是清冷了幾分。一旁的綠珠碧璽見狀,忙識相的退下。
一時身旁無人,姜月更是害怕。
「阿月……」
「我錯了。」姜月立馬道,她緩緩抬起頭,可憐巴巴看著楚慎,「我以後再也不敢玩水了,衍之哥哥,別生氣好不好?」
楚慎的確是想責備她的,這風寒剛好,便來玩水,實在是不像話。可如今看著她這副模樣,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看了她一會,然後伸手覆在她的背上,稍一用力,便順勢一勾,將她攬入了懷裡。她個子嬌小,在他的懷中,也不過是軟軟小小的一個,讓他都不敢太用力。
突然被抱住,姜月嚇得不敢出聲,一顆心「噗通噗通」的猛顫,心道:他這是做什麼?
正想著,便聽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明日隨我進宮去見皇上,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