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夜深人靜,整個病房壓抑的沉寂,林母靜靜地坐在床上,手上摩挲著那本書,眼睛怔怔地出神,似乎在遐想著什麼,整個人毫無生氣。許久,她輕若無聲地說道:「小艾,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林艾關了檯燈,窩在窄小的沙發上,聽著母親平穩的呼吸聲,身體疲憊得無力,不一會兒她也沉沉地睡去了。白天的一切就像一個夢,虛無縹緲。也許是今天實在太累了,這一覺睡得特別的沉。

很奇怪的是,那個夜晚,林艾一直夢魘不斷。明明母親就在身旁,她竟然夢到母親,夢裡林母一直對著她笑,只是笑得越來越飄渺,然後她的身影慢慢地消失。

清晨時候,微弱的晨光灑進來。她一陣驚醒,匆匆爬起來,急切向病床一瞥眼,白色的床單上那片鮮紅的妖艷觸目驚心的撲面而來,頓時眼前一片蒼茫,那種惶恐如洪水般壓過來,後背冷汗層層襲來。

雙腳竟然無法邁出一步,渾身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許久,她的身子一顫,然後她瘋了一般衝到床旁,看著母親蒼白無色的臉,靜靜的躺在那兒,從前那雙溫暖的手此刻再無一點溫熱。

「醫生——醫生——」眼淚撲簌地落下來,她大聲嘶叫著,無助地按壓著呼叫器。

醫生連忙的趕來時,一臉的詫異,「快!」病房裡一片混亂,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醫生走到她面前面色沉重,「林小姐,很抱歉,病人已經沒有脈搏了。」

她一個踉蹌,虛晃地走到床前,輕輕地摸著那張臉,冰冷的刺骨。機械的握著她母親的手,滿眼的荒涼。

等到鍾朗聞訊趕來時,就看到一臉恍惚的林艾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搖搖晃晃,隨時都要墜落粉碎。

她拉著母親的手自言自語,「媽,你醒醒,我們一會兒就可以回家了。你不是說要回去送學生中考的嗎?我馬上就去辦出院手續,再不走,汽車就要開車了。你再睡一會兒,我辦好手續就來叫你。」

一旁的護士剛想說話,就被鍾朗使了一個眼色制止了。鍾朗上前緊緊地拉著她,又怕把她弄痛,溫和地哄道:「我陪你去。」

林艾木木地抬起頭,看到他,眉頭似乎皺得更深了,一雙眼睛里恍恍惚惚,輕聲地呢喃,「我們要回家了。」然後她決絕地掙脫了他的手,向前走了兩步,身體一點一點地軟下來。

她又陷入了夢中,媽媽對著她擺手,讓她回去。她不斷地搖著頭,不停地向前追逐著,身上流了好多的汗,就是追不上媽媽的腳步。

她壓抑地喊了一聲,然後驚坐起來。

「你醒了——」鍾朗的臉色暗淡無光,林艾卻無暇顧及。

「我媽呢?」林艾死死的抓著他的手,指甲都掐進了他的肉里。

「你媽媽在睡覺。」鍾朗擦著她額角的汗。

「喔——」林艾輕輕地應了一聲。「我知道,我媽媽已經去了天堂。」她慢慢地鬆開了手。

鍾朗一怔,沒想到她醒來竟然這番的平靜。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又是這句話,昨天她的這一句話,他答應了,放著她一人,沒想到,陳家人竟然這麼狠。想到此,他的心一冷,面色更加的冷厲。

「好。」他走出病房,李然一直在門外等候著。見他出來,就隨上。鍾朗一邊走一邊說道:「找人看著她。陳家的事怎麼樣了?」

「消息已經由媒體放下去了。」李然回復到。

鍾朗面色冷厲,滿臉的殺氣。

林艾怔怔地望著天花板,看著身上的那片白色的,就想起了那片血染的白色。她一個人悄悄地又回到那間病房,可是母親已經不再了。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母親向來喜歡她笑的。

輕輕拉開厚重的窗帘,推開窗戶,一夜大雨的沖刷,室外的花草長的更好了。草木都如此的堅強,掙扎著成長,為什麼人卻如此輕賤生命呢?

站在窗口,痴痴地望著,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直到床頭落下了一隻小鳥,撲著小翅膀,嘰嘰喳喳的跳著。林艾剛慢騰騰地伸出手還沒有碰到它,它就飛走了。

曾幾何時,林母站在這個位置眺望,而今那一切都成為永恆。

她轉身環視著這間屋子,床頭的梔子花已經蔫了,可是仍然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冰涼的指腹滑過已經枯黃泛黃的梔子花。

林艾拿起了床頭的那本書,那副眼鏡,最後看了一眼,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梁雨陵的病房,推門的一霎那,門撞到牆上,來來回回,聲音震耳欲聾。屋裡的人一臉的詫異地望著她。

「滾!我不想見你。」陳佳麗尖銳的說道。

林艾置若罔聞,瞪著眼睛一一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咬著唇角,「你們這群殺人兇手。」

梁仕昭身形一頓,「小艾,怎麼了?」他的額角冒出了冷汗,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

陳佳麗款款地站起來。

林艾一臉的慘白,渾身都在顫抖,倏地衝上前,一抬手狠狠地扇上去,力氣之大,她的手疼的都麻了。

「這巴掌是我替我媽媽還你的。你們害死了我媽媽。」

陳佳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懵了,「你——」恨恨地舉起手,梁仕昭立刻上前拉下她的手。

「梁仕昭,你給我滾開。」她被人打,他竟然還拉著她。

這時門又被大力地踢開,來人陰厲地說道,「我鍾朗的女人誰敢動?就是她親爹都不可以。」氣場之大,眾人都怔忪的看著他,一時間有些戚戚然。

看到林艾那副堅韌的樣子,他心裡一陣心疼,冷冷地掃過在場的人,沉聲道,「你們今天對她做的這一切,我都會替她討回來的。」

說完,牽著林艾的手就走了。

屋內的人都怔住了。

梁仕昭一臉的慘痛,「佳麗,這就是你要的嗎?逼死了林茹,你就開心了?林艾也是我的女兒,你的女兒受傷了,你難受,可是林艾沒有了母親,她就不難受嗎?」

陳佳麗一臉的無動於衷,那個女人死了。報應,真是報應。那都是她自己選擇的。

梁仕昭沉重地坐下來,摸了把淚,平靜說道,「佳麗,梁家陳家都將被你毀了。」

陳佳麗卻是一臉的不置信。

然而一切都如暴風雨一般,來的又快又猛。

6月15日,陳氏股票大跌,陳家在多家醫院提供的器材被爆不合格,多處房子被檢不合格。與此同時,梁仕昭被舉報利用職務之便,幫助陳氏以低價競得多塊土地。

陳家的股票一跌再跌,梁陳兩家都陷入恐慌之中,每日記者徘徊於門前,窮追不捨。一夜之間,這個家族瞬間傾倒。

深夜,陳家。

「哥,這怎麼辦?」陳佳麗眼中帶淚,她沒有想到鍾朗為了那個野丫頭竟然會做到這一步。

「鍾朗他要趕盡殺絕——」陳佳和無奈的閉著眼睛。

「哥,難道就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了嗎?仕昭都被帶進去兩天了,你想想辦法啊?」她到許家多次,曾經的親密姐妹許夫人連一面都不肯見她。

陳佳和疲憊地吸了一口煙,許久才說道:「辦法有——解鈴還是系鈴人。鍾朗這是在幫林艾。」

陳佳麗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著,最後無力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捧住臉哭起來起來。

這幾天林艾一直坐在陽台上傻傻看著遠方,周遭的一切與她都沒有關係了。

「小姐,樓下有人要見你。」王媽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都三天了,怎麼一直都是這副樣子。

王媽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樓下,有位姓陳的想見你。」她又說了一遍。見林艾依舊沒有反應,轉身正要走,林艾突然發聲,「王媽,等等,我下去。」幾天沒有說話,突然說話,她的聲音嘶啞一片。

「好,好。」王媽眼睛一紅,過來扶著她。

即使現在家裡亂的一團糟,陳佳麗依舊光艷。看到林艾從樓上走下來,她搓著手,「林艾——」

林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讓鍾朗放手吧,我求你了。陳家的產業是我父親一輩子的心血。」

「你求我,那我去求誰?」林艾恍惚的眼神此時越加的陰冷,她突然凄厲的笑起來,「你只要把我媽媽還給我,我就讓他放手。」

陳佳麗一滯,面色蒼白,咬著牙,「可是仕昭是你爸爸,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

林艾咯咯咯的大笑,笑的眼淚都掉下來:「梁夫人,你還是不明白,叫他爸爸的是梁雨陵。」她從來不是。

一切都沒有回頭了。

陳佳麗頹敗的走了。王媽一臉憤恨的看著她,這種人把人逼死了,現在走投無路竟然還能跑來求情,真是無恥之極。

陳家還是破敗了,梁仕昭提前退休,梁雨陵的臉上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光彩,暗淡的和許曄軒一起去了美國。一切好像塵埃落定。

林母火化的這一天,天陰陰的,下著綿綿細雨。出來時,林艾抱著一個檀木盒子,站在樹下。鍾朗舉著一把黑色的傘,雨水漸漸暈濕了他的後背。

林艾望著南方的位置,輕輕地說道:「鍾朗——放了我吧——」她累了,怕了,實在沒有力氣糾纏了。

鍾朗的手一僵,握著傘柄的關節泛白,一手緊緊地抓著林艾的雙臂,「林艾,我——」他發現自己竟沒有了說下去的理由。

林艾一點一點的從他手中掙脫,淚水從眼眶裡不斷地滑落,「鍾朗,我媽媽都沒有了,你就放了我吧?」從此,她將孤身一人。

鍾朗喃喃的重複一遍,「放了你?」他的眼神痛苦,然後又笑起來,笑容苦澀,「林艾,你還記得當初的約定嗎?」

林艾的手指緊緊地握著盒子,淚水讓她看不清鍾朗此時臉上的表情,「三年……呵呵,三年……」

她慢慢地向前走,這一路竟然走的如此艱難。

再回頭看,鍾朗仍然遠遠站在樹下,俊朗的身影透著隱隱的蕭瑟。

她深吸一口氣,「鍾朗,我答應你。」三年,於你於我,我們就去等待吧。

鍾朗抬頭,看著不曾走遠的她,他知道如果這次她走了,那麼此生他們將無緣。

人生的安排,誰都逃不了。世界充滿了相遇的幾率,讓他遇見了她,而他堅信他會是她此生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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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愛(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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