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婚
「秋,我們等會兒去試喜服,好不好?」
「好。」
秋溫柔地笑著,眼中是滿滿的寵溺,這寵溺在於悅轉過頭的時候,泛起一層漣漪。
我蘇醒之後,身體很快就恢復如初,我和秋的婚期也很快定了下來。一切進行地很順利,順利地我隱約嗅出某出陰謀的味道,不過,陰謀,有男男在,應該不會發生才對。周圍的一切不尋常,男男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在我昏迷的一個多月中,似乎發生了很多事,從男男的敘述和我的尚存的記憶,我大概拼湊出事實的大概。我從軒那裡逃婚出來,軒派人追我回去,結果,不小心讓我中了毒,然後他恍然醒悟,不再強求,衷心祝福我和秋成親。腦中隱約還是覺得有些不對,我記不起我是怎麼中的毒,也不記得某些具體的片斷,手掌淡淡的傷痕,似乎提醒著什麼,我不想去想,每一次,差一點觸及某個片斷時,心如刀絞,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男男說這是中毒的後遺症,過些日子就會好,她說這話時,目光明顯地閃爍,不過她說的,我就信。她,不會害我。
離婚期還有兩天,婚禮的事,男男都布置好了,我和秋對這些事本來不在行,她能幫忙,我們也樂得清閑。經過她的布置,於宅上上下下洋溢著一派喜氣,我看著他們忙碌的樣子,頗有些茫然,無論是林兒還是夜靈,他們都忙地沒時間跟我說話,或者,他們是在故意躲著我?這個沒來由的猜想讓我失笑,他們又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應該,也沒有事情瞞著我吧。成親的禮服已經準備好了,我趁機提出和秋外出的想法,上一次做禮服,都是男男請人到家裡來做的。她說我身體弱不能外出,還說外面很亂,我狐疑地接受了她的建議,還好,這一次秋也一再勸說男男要帶我出去,男男才勉強答應。
「放心,才出去一會兒不會有事的。」鵬摟著男男的肩安慰道。
男男皺著眉看著於悅離開的身影,「除非看到她好好地成親,那樣就算她想起那件事,也只能無奈了。」
「還剩兩天,看她的樣子,不會有什麼事的。」鵬的語氣帶著心疼,這些日子,她一直忙跟於悅婚禮有關的事,臉色憔悴不少。
「希望吧,」男男嘆了一口氣,看著身邊的男人,心裡忽然有了一股衝動,「鵬,等於成親了,我們也成親吧。」
「你說真的?」鵬一臉驚喜地看著她。
男男笑著點點頭,趁在乎的人在身邊的時候牢牢抓緊,以免失去了再後悔莫及。她想要牢牢抓緊身邊的人,抓緊他,還有她。
我和秋牽著手,大模大樣地出現在街道上。秋現在是江下郡的名醫,之前向他提親的人,說得上是絡繹不絕,但是,他要娶的卻是萬花樓的悅娘,怎麼不讓眾人愕然。我一臉微笑地走著,經過我身邊的人,不知是出於妒忌還是八卦,眼光總有點怪怪的。我略微皺眉,抬頭看到秋擔憂的目光,臉上馬上露出笑容,我才不會因為別人的指點就退縮畏懼。試完了喜服,我固執地要繼續和秋逛街,他無奈地答應,臉上仍是溫和的笑。我有些困惑了,剛剛看到他穿著禮服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要嫁的,是不是真的是他,為什麼他給我的感覺,那麼不真切。但是除了他,我還能嫁誰,出現在我身邊的男子,不就那麼幾個,我會答應下嫁的,也只有他了吧。難道,是我得了婚前恐懼症?
「秦郎。」一聲嬌柔的叫聲帶著悲傷,在我們身後響起。
我和秋轉過身,頗有些意外,眼前這個有些熟悉的面容,不就是當初和秋成親的落櫻郡主。無奈地看了一眼四周,這下好了,明天江下郡一定又會有大新聞可講。落櫻走到我們面前,忿恨地瞪了我一眼,又凄婉地看著秋,「秦郎,你真的要和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成親吧,你難道忘了那天她在大殿上如何丟臉,她還和那個黑衣男人逃婚,你……」
「別說了。」秋重重地打斷她的話,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黑衣男子?我有些茫然,那天帶我逃走的不是秋嗎,不是嗎?我微微皺起眉,心疼了起來,某個答案呼之欲出……
「落櫻,你怎麼在這裡,快回去。」
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旁邊,落櫻氣憤地正要說什麼,兩名青衣侍衛出現在她身後,點了她的穴道,把她帶走了。我回過神,心裡空蕩蕩,剛剛疼痛的感覺消失無蹤,我打量著他們,略帶嗔怪地看著秋。
「回到家我再好好跟你算帳。」
秋無奈地跟著氣呼呼地於悅快步離開,回頭深深地看了軒一眼。軒略一點頭,待他們離開他的視線,轉身進了悅水居。剛進房間,他平靜地看著出現在他房中的楚聖風,等著他開口。
「讓那個郡主和親吧。」楚聖風霸道的語氣不帶一點商量。
「你……你們這些人,真是,讓我汗顏。」軒苦笑著說,語氣中帶著愧疚。
楚聖風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沉默的表情,凝著淡淡的愁緒。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守護她的存在,直到真的要失去,才會發覺,有時遠遠地看著,也是一種幸福。
我氣呼呼地回到於宅,把自己關到房間。很奇怪,沒有妒忌,也沒有傷心,這樣,哪像愛人舊歡找上門應有的態度,我應該很愛他才對,愛到容不得別人碰他一下才對……還有,為什麼軒會出現在那裡,他,或者他們,是不是在擔心什麼,街上真的有那麼不太平,需要有人隨身保護?落櫻說的話,還在我的耳邊,那天婚禮到底發生了什麼,茫然地,我彷彿聽到了撕殺聲,出手的那個人,是誰?
傍晚的時候,男男來看我,我微笑地看著她,一臉平靜。
「你不是在生秋的氣,怎麼這麼高興?」她意外我的表現,嘴角隱著某種愁緒。
「那個不過是過去式,用不著生氣,我要防備的是將來出現在他身邊的千千萬萬個,不做出樣子來,怎麼會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我得意洋洋地說。
「小心,不要吃醋過了頭,把他嚇跑了。」
「跑了再追唄,」我不以為意地笑笑,「明天就是我單身的最後一天,我一定要好好地慶祝一下。讓我一個去上街怎麼樣,完全一個人,好好地逛街。」
「你一個人在外面,會有危險?」男男為難地說。
「哪有,我今天在外面一點都沒有感受到什麼危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是不是怕我知道什麼,故意不讓我出去?」我狐疑地盯著她,剖析她鎮定的目光。
「隨便你,」她無奈地說,「記住,不準亂花錢。」
「男男,你真的很小氣……」我抱怨道,她挑了挑眉,起身離去。
第二天,我穿著男裝,搖著扇子,得意洋洋地出現在街道之上。茶館、小攤、酒樓……所有熱鬧的地方,我都去了一遍,心裡頗有點無奈。那裡的熱鬧透著壓抑,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我並不意外這樣的場面,楚聖風是南朝的國,這種小事,自然能做得滴水不漏。逛了一整天,我走進一家小酒館,要了菜和一壺酒,獨自坐在靠邊的桌子。
「林兒,跟了一天,你不累嗎?」我淡淡地說,倒了一杯酒。
林兒紅著臉,手足無措地從外面進來,我得意地看著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順便讓老闆加了一副碗筷。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喝酒,想要大醉一場,等會兒我要是喝醉了,你要負責帶我回家,知不知道。」
林兒點點頭,我連忙端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露出滿足的表情,林兒一言不發,靜靜地在一邊看著。喝下差不多半壺酒的時候,我倚在桌面上,帶著醉意,委屈地看著林兒,「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沒,沒有。」林兒低著頭,眼眉間帶著不安。
「真的嗎,最好是沒有,要是讓我發現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你們。」我口齒不清地說著,醉倒在桌上。
林兒推了推我,見我睡著了,結了帳,無奈地將我背起。路上,他輕輕,如囈語一般,說著對不起。我的嘴角帶著笑,趴在他的背上,心涼了一片。有人喝酒是為了糊塗,有人喝酒是為了清醒。林兒的歉意,男男的嘆惜,似在說明一件我已經猜到的事,他們有事瞞著我,所有人都瞞著我。那件事,應該關於某個讓我莫名心疼的黑色身影,他是誰,頭很疼,心裡卻更加清醒,清醒又悲傷。我到底要不要拆穿她們精心為我布置的假像?
忍受著宿醉的頭痛,淡笑著,披上紅色的嫁衣,紅色的蓋頭,遮住了我的眼,卻遮不住我的心。我想他們一定是出於好意,我想我所遺忘的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我想即使想不起我還是可以和即將成為我夫君的秋,相守一世。但是,心中某個聲音在吶喊著、在掙扎、在擺脫束縛,當踏上喜堂的剎那,世界彷彿安靜了下來,某個相似的場景,我也是這般走在紅毯上,然後……我猛地拉下蓋頭,回身看著滿園的賓客和院中的某種空曠。
「是不是還有一個人要來,是不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去了哪裡,他是誰,他……」
我捂著胸口,不顧滿臉的淚水,大聲地問著,疼痛的頭,撕扯著我的意識,視線忽然變得模糊,我倒在地上,握緊手心。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男男一個人坐在我的床頭,無奈地看著我。
「我要見他……」我淡淡地說,淚水不受控制的流著,無法停止。
我想起來了,我愛的阿離,我要嫁的阿離,我不能失去的阿離,說過要陪我一生的阿離,最愛我的阿離,酷酷的阿離,孩子氣的阿離……讓記憶如潮湧般佔據心頭,我怎麼能夠忘記他曾經的相伴,我又怎麼去相信眼前的孤墳就是他的化身。我的悲傷,他不在乎了嗎,如果在乎,為什麼要離開。明明,兩個人一起離去,為什麼,我卻活了下來,他,不想要我了嗎?不知是怎麼到了他的墳前,也不知是如何回來,不知不喝地躺在房中,醒來,唯一想的就是尋找他的身影。
「你清醒一點吧,不管你現在做什麼,他也不會知道,也不會回來。」男男惱怒地阻擋我的去路,微紅的眼眶,像是對我的控訴。
我體力不支地坐在地上,拚命拚命地忍住眼淚,「我知道,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但是,至少現在,能不能不要再讓我堅強,我想見他,真的,真的很想……」
男男板著臉,將一碗清粥遞到我的面前,「喝了它,我讓你去,我陪你瘋,我和你一起活著。」
我抬頭看著男男,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粥,一飲而盡。淚水再一次在我的臉上泛濫,這一次,真的要軟弱很久,無能地,在世上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