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嚴青很快就帶著衛兵們出發了，家裡只剩下嚴霜跟趙航兩個主人。

原本兩個人在嚴青的要求下，每天都湊到嚴青的住處吃飯。可現在，嚴青不在，平時嚴青住的房間都是鎖著門的，嚴霜每天便只讓人端到自己院子里隨便對付幾口，趙航也一樣，唯一的差別是他有時候覺得一個人吃的沒意思，會讓院子里的小蘿莉們把飯都端到他的桌子上，大家一起吃。嚴霜跟趙航是同輩，也沒什麼非要每天問好的規矩，結果嚴青走了五天，五天里兩個人居然不約而同的全都沒有去看對方。

如何跟嚴霜相處，對趙航來說是個蠻困難的事情。相比之下，精分患者嚴青也沒有讓趙航這麼頭疼——雖然跑酷運動愛好者年齡大多比較小，但攀岩愛好者當中有相當一部分年紀都不小，畢竟那是一種需要相當經驗的運動，所以趙航並不缺乏與年長男性做朋友的經驗。反倒嚴霜的情況太特殊，趙航身邊不是沒有小女孩兒，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拉羅琳跟他的關係就非常好，但是趙航根本沒法把對待Ｃａｒｏｌｉｎｅ的方式照搬到嚴霜身上：在趙航眼裡Ｃａｒｏｌｉｎｅ是小孩子，用的自然是對待小妹妹的方法，很顯然，用同樣的態度對待嚴霜，只會讓她更加的惱火。像對待自己女朋友那樣對待嚴霜？哦，別開玩笑了，她才十二歲。

是的，儘管嚴青認為自己的女兒十四歲，嚴霜也這麼認為，但趙航認為實際上嚴霜只能算作十二歲。通過這段時間的補習，趙航驚訝的發現這裡的人習慣用一種十分不精確的方式來計算年齡，大概的演算法就是經歷過幾個年份就算幾歲。按照這個演算法，嚴霜是十四歲，但是實際上她的生日在十一月，所以她要到十一月，才夠十三周歲。見鬼，把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當作女朋友，那絕對是犯罪！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文化差異太大了。趙航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嚴霜這麼安靜的女孩子，整天不是看書寫字就是繡花，偶爾到花園裡逛逛就算運動了，這哪裡是個正常的女孩子的樣子？他的妹妹Caroline只比嚴霜小几個月，在趙航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種生物。Caroline雖然不會像趙航這樣子沒事兒就去玩極限運動，但也絕對是個一刻都安靜不下來的調皮小傢伙，跟趙航的關係非常好。她會在偷偷嘴上塗上口紅去親趙航，讓趙航頂著腮邊的嘴唇印去上課；或者在社區的街道學滑板，在跟別人比賽輸了之後找趙航給她特訓……哦，那真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想起妹妹，趙航的心情越發低落，就算他能找到那口井，也未必就能穿回去，穿越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呢？

在這種情況下，趙航實在是提不起精神去討嚴霜開心，沒心情也沒經驗。他每天就是在院子里做恢復訓練，跟女使們多說話，努力把本地話說得更好，當然，還有練字。

嚴霜的心情也很糟糕，父親身體才好一點就出了門，她又隱隱綽綽聽說蒙古人立了新王，新王是個十分有野心的傢伙，如今正在整合蒙古諸部，等他整合完畢的時候，怕也就是大宋又要開戰的日子。一想到這些心裡就壓抑的厲害。

壓抑歸壓抑，嚴霜畢竟不像趙航，想找事情做都找不到，這麼一大家，她要管操心的事情並不少。嚴青要巡查的地方都是軍營，所以他是不帶女使的。嚴青一走，他院子里的那幾個女使便閑了下來。嚴霜乾脆讓她們幾個接了她的一間鋪子里的綉活做在家做，一方面可以賺些零花，也省的太閑了生事。嚴霜自己則每天寫字讀書，還抽出一個時辰做修活兒，她照著父親的囑咐給趙航做了一雙手套，再怎麼說，趙航也是她丈夫，她對他不滿意是一回事兒，但該做的必須做到。想起趙航前幾天說的想讓他綉手帕，也順便綉了兩條，等折騰完了這些，嚴霜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已經五六天沒見到趙航了。

「大郎這幾日在忙什麼？」嚴霜問的是自己的貼身女使長卿，長卿答道：「聽茯苓說，大郎忙著練字呢！」長卿顯然非常了解嚴霜的喜好，立刻說出了最能讓嚴霜滿意的答案。

嚴霜哦了一聲，站了起來，讓白芷燒了熨斗，她親自把綉好的手帕熨平。找了個包袱皮，把一雙手套跟兩個手帕都包上，帶著兩個女使朝趙航的院子走去。

遠遠地，嚴霜便聽到趙航的院子里一片笑聲，還有嬌聲嬌氣的叫好聲，不用仔細分辨，也聽得出都是女孩子的聲音，她皺皺眉，走到院門口，院門沒關，嚴霜擺手阻止了白芷叫門。輕輕推開門，走進了院子。

沒有門的阻隔，院子里的笑聲，叫好聲越發的清楚，嚴霜繞過影壁牆，定睛一看，只見院里站了滿滿一地的人，一個個抻著脖子往屋頂上看，嚴霜順著她們面對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到趙航在連蹦帶跳地從廂房的屋脊上一路竄到了正房的屋頂上，期間還做了幾個空翻。在正房的屋脊上做了幾個眼花繚亂的動作，又一路躥了下來，女使們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直刺的嚴霜耳膜都要破了。

趙航其實並不是故意嘩眾取寵，他其實只是按照平時的習慣想要做一個恢復訓練，但是後來發現自己胸口的傷全好了，脖子也一點都不疼了，便想著跑一圈兒，結果正好幾個接了綉活的女使來他的院子里找小姐妹玩，看到他上牆，覺得十分稀罕，便聚集了起來看他表演。

絕大部分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都會生出些表現欲來，趙航也不例外。聽到女孩子的尖叫聲，便忍不住擺了幾個ＰＯＳＥ，贏得了一陣尖叫。然後他覺得關節活動開了，便想過過癮，於是在小院子的里竄了好幾圈兒，結果招來了更多女孩子的圍觀……趙航在屋脊上做了幾個空翻，然後跳下來，落地之後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而是順勢朝前跑去，直接躍到了影壁牆上，站定。

然後，趙航發現周圍靜了下來。

趙航向那群女孩子看去，卻發現自己看不到她們的臉，並非是他的視力不好，而是這群女孩子全都垂下了頭。趙航站得高，又正好站在影壁牆上往院里看，院子里女使們她能看得很清楚，反倒是挨著影壁的嚴霜主僕並沒有被他立刻看到。直到聽到那群女孩子跟嚴霜問好，他才後知後覺的低下頭，正看到嚴霜在影壁牆邊仰起臉看他。

一見嚴霜過來，趙航急忙從影壁牆上跳了下來：「嗨，你怎麼過來了，怎麼樣，我剛才夠酷吧？」因為實在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對嚴霜，趙航試圖用對待普通同班同學的辦法試試看。

顯然趙航的辦法並不算好，嚴霜哼了一聲：「本來想著你在家裡挺悶的，想叫你一起出去逛逛，現在看來，你過得挺開心的嘛！」

在一群女孩子面前耍帥被老婆發現什麼的，真是太尷尬了，趙航就是再不了解嚴霜，也看得出她很不高興，急忙說：「悶還是有點悶的，我很願意跟你一起出去。」

「可我現在不願意了。」嚴霜說罷，扭頭便走，長卿跟著她走了幾步，接著又轉了回來，把嚴霜給趙航的那準備的那個裝了手套跟手帕的包袱塞到了他的手上：「這是大娘親手做的。」話音剛落，嚴霜便扭過頭來：「誰說是給他呢？拿回來！」

長卿伸著手不知道該拿還是不拿，趙航急忙把包袱抱到懷裡：「送出來的禮物，哪能再收回呢？」

嚴霜也不多說，哼了一聲，扭頭又走了。

一院子的女使頓時作鳥獸散，留下趙航抱著包袱在院子里站著。他拎了包袱回房打開一看，一雙手套，兩塊手帕，手套是羊皮的，裡頭有一層羔羊絨，十分的暖和，做工也很細緻。手帕更是精緻，淺綠色的兩塊，一塊綉著竹子，一塊綉著荷花，手帕兩面的花紋一模一樣，比後世見到的那些機器繡的東西精緻太多。

趙航拿了嚴霜給她做的禮物，心裡有些不舒服。他覺得嚴霜不過來是不想見他，所以自己也沒有去看她。結果嚴霜人沒過來，卻實在忙著給他做東西，而自己呢？自己表現的還不如一個孩子，真是太糟糕了。

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現在，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在他穿越到這個陌生地方以後，是嚴霜收留了他，如果不是這樣，他或許連生計都成問題。就算以後註定要分開。起碼現在，他應該對她好一點，讓她快樂一點。

想到這裡，趙航把手帕疊整齊放到背包里，把那雙手套塞進了衣襟里，然後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不過半分鐘的功夫，趙航便跳到了嚴霜卧室窗外的樹上，由於上次倒吊的位置那裡的樹枝已經斷了，趙航就換了個地方，他坐在樹枝上把手套掏出來帶上，用腿勾住樹枝倒吊起來，這才去敲玻璃窗。

才敲了兩下，窗戶便被推開了，嚴霜木著臉看著他，趙航伸出手給嚴霜看：「手套很合適，謝謝你，辛苦了。」

嚴霜瞪了他一眼：「好好的門不肯走，非要跳牆進來，隔著窗戶倒著說話，你這是什麼毛病？」

趙航的腿勾著樹枝，在樹上輕輕的盪著：「走路的話，要拐很多彎，路上遇到別人還要打招呼，走過來起碼要五分鐘，哦，你的話說不定要十分鐘。從上面跑過來的話，半分鐘就夠了——」看嚴霜做出要關窗戶的動作，趙航急忙加了一句：「好吧，你不覺得這種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感覺有趣么？哦，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么？多浪漫……」

嚴霜盯了趙航一會兒：「你認識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女孩子。」說罷咣的一下子關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