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趙航勸導不成,最後被嚴青罵了一頓趕出門去。
往回走的路上,他又一次看到李明蘭從牆外露出頭來,探頭探腦的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他趕緊低下頭,裝作沒看見這傢伙,誰知道還是被李明蘭發現,急慌慌地沖他喊:「喂,那個趙大夫,嚴將軍還在生我的氣么?」
趙航嘴角抽了抽,抬頭看到女孩子的臉上滿是期盼,到底還是心軟了:「將軍沒生你的氣,你別這麼跳來跳去的,很危險。」
李明蘭咧嘴笑了笑:「喂,你聽你說了將軍喜歡我,你說,我到底怎麼樣,才能讓他更喜歡我啊?」
趙航十分無力,這姑娘到底怎麼把他的話總結成嚴青喜歡她的?這哪兒來自信啊!可嘴上卻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好歹也矜持些啊,大宋的小娘子,哪裡有這樣來來去去都從牆上爬的?」
李明蘭爬到牆頭上坐好,認真地說:「可是我從門走的話,他們不讓我進來啊!你們大宋的小娘子就是太矜持了,才放著嚴將軍這樣俊的男人這麼多年都沒娶妻。若我也那麼矜持害羞,他沖我瞪瞪眼睛我就知難而退,那我倆肯定沒戲。」
趙航無力地擺手:「你都想清楚了還問我幹嗎,為夢想而燃燒吧少女,祝你成功!」說著抬腳就走。
李明蘭在牆頭上大喊:「站住啊我還有正事兒問你啊!」她的聲音太大,嚇得趙航趕緊站住,這要是再把嚴青招來可麻煩了。
李明蘭臉上少有的露出點扭捏來:「你是嚴將軍的女婿,我想問問你,嚴小娘子是不是不樂意她阿爹續娶?」
趙航反問道:「她若是不樂意,你就知難而退么?」
李明蘭高聲道:「想也別想!我好容易看上個男人,怎麼會因為他女兒不樂意就撒手?我就是想著,好歹以後也是一家人,先打聽一下情況,想想以後怎麼讓你新婦不討厭我。」
趙航無語地看看這個騎在牆頭張牙舞爪的小娘子,說:「我覺得,你還先想辦法把將軍搞定吧!我真的不覺得將軍會願意娶一個跟他女兒一樣大的小娘子,你努力吧。」
趙航說完了快步走開,聽見身後李明蘭元氣十足的大喊:「謝謝你,我會努力的!」他心裡驀地冒出一句話「烈女怕郎纏」……好像哪裡不對,算了不多想了,這事兒還是少摻和吧。
趙航出發前,正好嚴青接到邊境的消息,跑去巡邊了,於是趙航麻利地讓人把嚴青讓他帶的東西卸下來一大半兒放回到庫房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李小娘子真的把嚴青搞定了,總不能讓嚴青連聘禮都拿不出吧?那也太寒磣了。
盧玉郎是準備跟趙航一起走的,他名義上是代表嚴青去做工作報告之類的公務,嚴青三年多沒回開封述職了,這次讓盧玉郎進京,一面是讓他彙報工作,另一方面也是給他個升職的機會。這種被上官專門派到國都替自己彙報工作的官員,如果不是地位同樣很高的副手之類,而是個年輕的官員,那麼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就是暗示官家這是自己推薦的幹才。盧玉郎當日雖然是個紈絝,那也是個有文化的紈絝,他老子娘從小給他請的那些老師可不是白給的,要不是家裡遭難那是很有可能在科舉一途上有點前途的。如今雖然投筆從戎,但有文化的軍官前途也會好一些,嚴青這是擺明了要把他當做自己的親信培養了。
出發在即,盧玉郎請了兩天假去處理私事,畢竟去開封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他又還有其他任務,一來二去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呢。他先回到自己家跟老管家說了自己要去開封的事兒,老管家連連稱好,拍著胸口說自己一定天天組織人把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哦,乾脆趁盧玉郎把房子翻修一下好了!盧玉郎大囧,急忙表示自己過來就是為了囑咐老管家趁著自己不在,好好歇一歇,可不是來折騰他的。老管家表示自己很有精神,盧玉郎大汗,開神馬玩笑,家裡現在就那麼小貓三兩隻,就是把房子全都休整好了,沒人住的話幾年也就破敗了……好說歹說總算讓老管家放棄了趁機修房子的打算,盧玉郎趕緊從家裡逃出來,直奔城外乳母家。盧玉郎的乳母聽說盧玉郎要去面聖,趕緊念了聲佛,等盧玉郎不小心說走嘴,透露出自己可能陞官的消息,乳母趕緊跑到堂屋中間擺著的菩薩像前點了香,表示今天實在匆忙,明天一定買些好東西給菩薩供上。盧玉郎很想說觀音大士不管陞官的事兒,可看看乳母那一臉的高興,到底把話咽了回去。
看完乳母回來,也到了出發的前夜。想到再過兩天便要上路去開封,盧玉郎精神有些亢奮,便去找趙航聊天。
「其實我是不著急的,我今年才二十,想陞官有的是機會,打上幾仗什麼都有了。不過大將軍說善戰的將領多得是,可想往上爬,只悶頭打仗是不行的,總要現在官家面前露個臉,以後有什麼功勞,官家心裡頭也能對的上號。」說到這裡,盧玉郎有些羞澀的笑了笑:「大將軍說我這張臉比較佔便宜,官家肯定能記得很清楚。」
趙航噗地一下笑出聲來:「我現在有些理解大人為什麼這麼賞識你了,你們的臉,哈哈哈,是一個類型的啊!」
盧玉郎的臉更紅了:「大哥真是的,又拿我開玩笑。其實有時候我也挺納悶的,好多人都說我像大將軍。要說長相吧,我們無非是都秀氣些,要說有多像,我第一個是不信的。可現在說我們像的人越來越多,去年岳太師巡邊,還開玩笑說我可以認大將軍做義父呢!」
趙航誇張地哇哇大叫:「別提這個件事兒啊,我好鬱悶的,早知道岳太師會到太原,我死活都要趕回來啊,啊啊啊太可惜了——對了你怎麼沒認大人做義父?我還真想多你這麼個兄弟呢。」
盧玉郎正色道:「這是大人對我好。他說他很喜歡我,若我沒什麼本事,他還真想認我做個義子。可現在,若我真認他做義父,以後無論是立功還是陞官,總會被人說成是靠著大將軍上來的。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子,我是他麾下的愛將,我立功也罷,將軍給我機會也罷,都是因為我足夠讓將軍賞識。」
這道理趙航何嘗不懂,他輕聲嘆道:「大人孤零零的一個人,很寂寞,以後,還得麻煩你多關心大人。說起相像來,我也覺得你的氣質越來越像岳父,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咳,好像這個詞兒用在這裡不太合適。」
盧玉郎給他逗笑了:「其實蠻妥當的。嗨,我其實也大概明白為什麼像,我其實挺崇拜大人的,當時我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兒,幾乎都要瘋了,可後來大人把我要到自己的身邊做衛兵,整天看著他,我才慢慢想起,大人的經歷其實跟我很像的……不知不覺的,自己還就真的越來越像大人了。」
趙航依稀知道嚴青的打算,雖然有許多忠心的下屬,可是就像幾年前他病危時擔心的那樣,這些人能照顧他的兒子——如果他有兒子的話,但卻未必能照顧到他的女兒,畢竟內外有別,女孩子一旦嫁人,許多事兒就不是外人能插手的了。他一旦有個好歹,除去財產以外,他自己的權勢,影響力,都會一點點消散……嚴青這會兒著力去提拔扶持盧玉郎,一方面是愛才之心,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為盧玉郎與趙航、嚴霜的關係都很不錯,或者說在他眼裡趙航與嚴霜是不同的。嚴青是在給嚴霜的未來再加一個砝碼,儘管他其實明白,只要回到開封,其實是沒有人能夠傷害到嚴霜的。可是身為父親,嚴青是不會放過每一個可能幫助到女兒的機會。
兩人聊著聊著,都有些倦了,一看時間,已經三更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趙航便留盧瑟在他這裡湊合睡一覺。
兩人正睡得熟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鬧,有衛兵跑到趙航房門口低聲喊道:「統領,抓到兩個蒙古姦細!」
趙航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趕緊坐了起來,正想把手伸到床頭便打火摺子,盧玉郎輕聲道:「別點火!姦細不一定只有兩個。」
趙航猛地反應過來,敢跑到節度使的蒙古姦細,所圖一定不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他緊張兮兮地摸著黑穿好外衣,跟在盧瑟後頭摸黑往前廳走,不多時,便走到了燈火通明的前廳里。
前廳里裡外外全是衛兵,走到這裡,幾個姦細能帶來的威脅也就不算什麼了,兩個人邁開大步走到大廳里坐下,不多時便有衛兵押著兩個人走了過來。
讓趙航意外的是,被抓過來的兩個蒙古姦細年紀都不大,而且長得一模一樣,兩個人都面黃肌瘦的,看起來至多十五六的樣子。兩個少年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嚇得,全都瑟瑟發抖。
盧瑟一見這兩個「姦細」,臉色也十分的難看,這倆人走起路來腳步漂浮不定,根本不是職業軍人的樣子,分明就是兩個普通的少年,若不是他們常年跟蒙古人打仗,對蒙古人的長相十分清楚,說不準還會以為這是兩個走錯了地方的普通蟊賊呢!
盧玉郎沉著臉問道:「你們跑到節度使府,有什麼目的?」見兩個人一臉迷茫地看著自己,冷笑道:「不懂漢語?你們糊弄誰呢?整個太原就沒有一個蒙古人,周邊幾個縣也沒有,你們十有j□j是從北面過來的,從邊境跑到這裡,一路七八百里,不懂漢語,你們怎麼過來的?不懂漢語,你們怎麼找到的節度使府!給我裝什麼蒜!說,到這裡有什麼圖謀」
兩個少年原本看著差不多的長相,差不多的表現,這會兒卻有了差別,穿得更厚一些的少年顫聲道:「我們不是姦細,我們是來找人的!」另一個少年臉色大變:「布和!」
被叫做布和的少年抹了一把鼻涕,用蒙語說道:「巴根,你別自欺欺人了,她是被派去當刺客的,怎麼會有命活下來?你我說出來也不會連累誰的!老實說了咱們為什麼過來,好歹能死個痛快,我可不想被當做姦細,活活折磨死。」
另一個少年頓時卡殼,支吾著不知道說什麼好。盧玉郎臉色差極了,他是懂蒙語的,立刻敏銳地感覺到這兩個少年十有j□j跟其木格有關,當下不想再審,便想讓衛兵先把這兩人拘押起來,私下慢慢再問。
誰知道他還沒等下令,便聽到外面傳來女孩子的尖叫:「讓我進去,盧統領,我知道你聽得到,請讓他們放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