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4
衛蘅愕然,她完全沒聽到過這種流言,「不是,老祖宗,我只是……」
老太太道:「好孩子,你祖母我一輩子不信鬼神,什麼克妻不克妻,這都是妄言,在我看來,人的一輩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陸三郎前頭那門媳婦我也見過,人是極好的,就是心思太重,本就不是長壽之相。陸三郎,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品行和能力都讓人信得過。」
衛蘅沒想到老太太會這樣看重陸湛,「可是今日祖母也看到了,他們家從老夫人開始,個個兒眼睛都長在頭頂上,我如今這樣,還不是自取其辱。而且,他已經有兩個嫡子了,我……」
老太太嘆息一聲,「我看中他也是因為這一點,他已經有了兩個嫡子,你嫁過去壓力就不會太大。」老太太看了看衛蘅的肚子。如果衛蘅肚子爭氣,也不會落得這不田地。她當然也希望衛蘅能嫁到別的人家做元配,可是如今她的事情在上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做元配是絕無希望的。便是有想攀親的,考慮到子嗣,也會打退堂鼓。
衛蘅臉一紅,關於子嗣的事情,其實她也一直有所擔心,在杭州時請過不少大夫,但沒有一個人說她身體有問題的。不過這種事情也難說,摸脈也未必准,比如衛萱嫁給范用后,不到兩年就懷上了。
但是有些事,衛蘅還是不願意瞞著老太太,她紅著臉低著頭對老太太道:「不是我的問題。」
老太太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衛蘅不得不再次道:「我和致表哥沒有圓房。」
老太太的眼睛一睜,半晌才道:「他們何家也太欺負人了。」沒有圓房,卻想以衛蘅無出為由休妻,簡直是心肝脾肺都是黑的。
衛蘅道:「是我不同意。我……」走到這一步,何家這樣對衛蘅,當然也是有理由的,但是衛蘅不後悔,若是要叫她和何致圓房,那她真是寧願死的。
老太太拍了拍衛蘅的手,「好孩子,這話你告訴了我就行,其他人你可別說。」成過親的婦人,如果還是處、子卻也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衛蘅當然知道這一點,「我誰也沒說過。」
雖然不是衛蘅生不出來,但是這種事情她也無法自證,所以在說親一事上,她的前景依然不會太樂觀,甚至連衛芳都比不上。
木老夫人回到齊國公府時,還有些惆悵,誰能想到世事變化無常,最後會是這個樣子。衛蘅和離歸京,而楊順卻撒手人寰,留下兩個幼子。
楊家有心將次女再嫁過來,但是木老夫人沒有點頭,楊家人都一個德性,心眼子針尖一樣大。在老夫人看來,這上京城裡的媳婦兒過日子,就沒有比楊順的日子過得更順的了。她本就是楚氏的侄女兒,楚氏對她就不同,陸湛待她也是敬重有加,她有孕時將身邊的大丫頭雲嵐開了臉給陸湛,陸湛碰都沒碰,泰半日子都獨自歇在書房。
就這樣,楊順都還覺得不滿意。陸湛帶了蘭映月去松江上任后,她就鬱鬱寡歡,生生地把身子給拖垮了。木老夫人對楊順之死一點兒也不可惜,這就是個不知惜福的。
「老祖宗,三爺來給你請安了。」海棠走到木老夫人身邊道。
「快讓他進來。」老夫人的精神一下就好了許多。陸湛如今任大理寺少卿,因為平日衙門事情多,並不是每日都能向老太太請安。到臘月里衙門封了印,應酬反而更多,今日是好容易推了應酬留在家中的。
老夫人看著陸湛道:「你瞧你,又清瘦了,這幾日沒少喝酒吧?」
陸湛輕笑道:「祖母恨不能我長成個大胖子才好。」
老夫人道:「你呀你,少跟我這兒糊弄。你媳婦兒已經去了一年了,屋裡也沒有人照看,你就不愛惜自己了。」
陸湛道:「不是還有映月嗎?」
老夫人道:「映月自然是個好的,可她管得住你嗎?只會幫著你瞞我。你就是不考慮你自己,也得考慮朗哥兒哥倆,他們總得有個母親看顧吧?」
陸湛道:「楊家不是有心將次女嫁過來嗎,朗哥兒有他們姨母照看,總比外人強。」
老夫人道:「我託人打聽過了,楊順的妹妹因為是小女兒,在家裡嬌養慣了,她若嫁進來,今後萬一有了自己的孩子,對朗哥兒他們未必就肯上心。總是及不上自己的孩子。」
陸湛道:「祖母想必心中已經有數。只要姑娘身家清白,品行良好就行了,家世不必太好,否則心就容易大。楊氏走的時候,我應承過她,一定好好待朗哥兒兩兄弟。」末了,陸湛又補了一句,「我膝下有朗哥兒兄弟兩個就夠了,有時候子孫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上京城裡為著爭家產而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
老夫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哦,對了,你外頭那個若是真喜歡,就納進家來吧。」
陸湛淡淡地道:「不用。只是偶爾過去。」
老夫人知道陸湛的壓力大,府里人多,煩心事也多,陸湛有時候不願意待在家裡,總得有個去處,比去青樓尋那些粉頭總要讓人放心些。
陸湛走後,老夫人忍不住開始琢磨他的話,她這個孫兒,如今冷冷清清,對什麼都不上心,瞧著臉上總帶著笑,可老夫人都替他累得慌,陸湛的心思總藏在心底,歡喜也好,惱怒也罷,人前是再也看不到了。
老夫人至今猶記得,陸湛中了探花之後的那段日子,走路都帶風,眼裡不說話也含著笑,那時候她明明知道衛蘅的性子不適合當冢婦,但依然屬意她,何嘗不是因為陸湛是那樣歡喜。
老夫人嘆息一聲,琢磨著,陸湛說他膝下只需朗哥兒兄弟兩個的話,暗示了他可能不會再讓繼室有孕的話。但是正經娶進來的媳婦兒,怎麼可以讓人連孩子也不能有,這也太作孽了。
老夫人一下就想到了衛蘅,聽說如果不是因為靖寧侯府勢大,何家就會以「無出」之由休妻。老夫人不得不猜測,陸湛是不是在暗示,他依然屬意衛蘅?
不提齊國公府的背景,就只是陸湛這個人,他娶繼室,那也是有無數的待嫁閨秀願意嫁,一個和離過的女子絕不在木老夫人她們的考慮範圍內。老夫人琢磨了一下之後,就有些為難了。
老夫人這幾年也看不透陸湛的心思了,不知道他心底到底還有沒有衛蘅這個人。說有吧,實在有些牽強,陸湛的紅顏知己可不少,外頭那個聽說也是絕色佳人,身世也清白。但若說沒有,那陸湛剛才的話是個什麼意思?
偏偏,陸湛又說,繼室的家世不能太好,在老夫人看來,衛蘅的家世可算得上是頂好的了,如果不是因為子嗣艱難,那提親的人肯定踏斷門檻。
木老夫人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這種事情慢不得,慢則生變。
不得不說,木老夫人的判斷一點兒錯也沒有。
正月還沒過完,就有光祿寺少卿夫人幫人上門說親,求娶衛蘅了。
「是永和十一年的進士,他們那一批的同年如今可不得了了,陸家三爺都官至大理寺少卿了。你們家三爺也和他同一科是吧?」華夫人笑著道。
何氏坐在老太太的身邊,根本不敢開口,如今衛蘅的親事她可做不得主了,只有知情權。
不過何氏對華夫人提的這個人還是比較滿意的。陳謐,表字士安,庶吉士散館后,如今任吏部考功司主事,這可是肥缺。何氏倒是不在乎錢,但是這人能混到吏部考功司,可見也是個有本事的。
老太太問道:「不知道他家裡如何?」
華夫人笑著說:「這就差了點兒,他娘在他幼時就去世了,全靠他爹坐館把他拉扯大,他爹也是舉人,至今都還沒有續娶。也算是書香人家吧。」
老太太聽了心裡就淡了幾分。倒不是老太太勢利,而是衛芳和衛蘅前頭的親事可都是血的教訓。這挑女婿還是得去詩書大族、簪纓世家尋,這樣人家出來的孩子,從小教養就良好,上頭的長輩也能約束,就不會出現商彥升那種白眼狼,也不會出現何致那種利益為上之人。
「那他可聽說了上京城關於我家珠珠兒的傳言?」老太太問得很隱晦。但是華夫人一下就聽明白了。
「士安也算是我一個遠方侄兒,他家裡還有個哥哥,已經生了兒子,陳家的香火是有繼了,他知道三姑娘的事情,他說不在乎,以後大不了過繼一個孩子就是。士安今年也不小了,已經二十五了,說來也不怕老太太你笑話,他一直沒成親,就是在等府上的三姑娘。」
華夫人的話讓老太太和何氏都吃了一驚,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事情關乎衛蘅的閨譽,可不能不小心。
華夫人趕緊道:「瞧我這嘴,真是不會說話。是三姑娘十幾歲的時候,士安在上巳節的濟水畔見過三姑娘一面,可是當時他還在東山書院念書,前程未卜,和三姑娘之間有雲泥之別,也不敢有他想。如今他也是厚著臉皮求我上門來為他說親的。」
老太太和何氏聽了,都鬆了一口氣,倒是沒想到衛蘅在外頭還有這樣一段緣分,「那也是難得了。不過,這事兒,須得和蘅姐兒的爹爹商議,過幾日老身再答覆夫人可好?「
華夫人笑著道:「這事本就該同衛大人商量,就是三姑那兒,也該問一問。那我就等老太太的好消息了。」
老太太讓何氏送了華夫人出去,待何氏回來后,她問道:「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