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4 百日紅

等到那兩個囂張跋扈的女子離開后，公孫乾才隔著屏風溫柔的開口，「容兒，爺爺替你請來了雲夫人，她醫術高超，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楚思雅隔著屏風只能看到一個模胡的身影，但是隱約間能看出女子是個婉約溫柔的。

「爺爺何必在為我費心。其實陶姨娘有句話是一點都沒有說錯。我已經廢了，就算治好了病又能如何？我沒機會進宮了，註定是要辜負爺爺的一番打算了。」

公孫容的聲音很輕，可能是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不過楚思雅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自嘲還有一絲怨懟，也不知道這怨懟是對著誰的。

難道是對——

楚思雅收斂了心神，淡淡的開口，「公孫大人，公孫小姐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可否讓伺候她的人都離開，我有些話想單獨問問她。」

公孫乾沉吟了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揮了揮手，伺候公孫容的丫鬟婆子紛紛魚貫而出。

公孫乾隨後也轉身離開。

楚思雅繞過屏風，總算是看到了這位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公孫容。

公孫容長得很美，宛若江南的春雨細膩，整個人就好想從煙雨中走出來的詩畫美人一般。可能是因為出自書香世家，整個人又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像我這樣的將死之人，還是不勞雲夫人為我費心思了。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公孫容也掃了一眼楚思雅，眼底閃過一絲驚艷，可隨後就背過身子，不願在看楚思雅。

楚思雅一愣，公孫容怎麼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她才只有15歲，正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好的時光。

「公孫小姐，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

「夫人也看到我這身子了，我還能有什麼路走。」公孫容哽咽的開口，眼底再次蓄滿了淚水。

楚思雅坐到公孫容的身邊，語氣頗有些感慨，「公孫小姐，你如今這麼消極，你的親人看著會有多——」

「親人？我還有什麼親人。我生母早逝，父親只疼愛陶姨娘和她所出的一子一女。若不是爺爺器重我，我在這個家怕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不過我不是傻子，我哪裡不清楚，爺爺對我的其中也是有條件的，因為我貌美，因為我聰明，因為我可以進宮給公孫家博一個更好的前程！」

公孫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把這些話憋得太久太狠了。楚思雅只是微微觸及到這個話題，她就把自己的怨恨全都宣洩出來。

「你太消極了。無論如何，活著總比死了好吧。」

「生不如死的活著，還不如直接死去。」公孫容喃喃的開口。

「我今日是作為一名大夫來的，我得盡到自己的責任。」楚思雅說完不顧公孫容的反對直接拉過她的手細細的診脈。

公孫容雖說是早就看淡了生死，可正如楚思雅說的一般，能活誰會願意死呢！

於是她也有些希翼的看向楚思雅，可以說她是她最後的希望了。若是楚思雅也沒有辦法，那她除了死以外，真的是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良久，楚思雅才緩緩放開了公孫容的手。

「是不是治不好。」公孫容見楚思雅不說話，忍不住開口道。其實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可在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的時候，她是真的體會到了心碎的滋味兒。

「我沒這麼說。」

公孫容眼睛一亮，幾乎是小心翼翼的開口，「你——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

楚思雅張了張嘴巴，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最後她還是選擇閉上了嘴巴，什麼都沒有說，「你好好休息，我跟你保證，你會活得好好的。」

「你沒騙我？」公孫容轉過身子，仔細的盯著楚思雅，這些日子以來，她是真的絕望了，絕望到什麼希望都沒有了，可如今突然有個人告訴她，她還能活著，還能好好的活著，這讓她如何不激動。

「我可么興趣騙你這麼個小丫頭片子。」

「你也就比我大上五歲罷了。」可能是知道自己還能活著，公孫容難得俏皮的頂了楚思雅一句，臉上綻放出了自從她病後的第一個笑容。

楚思雅將一切看在眼裡，可心裡卻莫名的有些覺得心酸。

楚思雅安撫了公孫容，就出了公孫容的屋子。

公孫乾正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見楚思雅出來，連忙讓人進去伺候公孫容，自己則焦急的詢問楚思雅，「雲夫人，小女如今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公孫大人咱們可否接一步說話？」

公孫乾點了點頭，領著楚思雅去了他的書房。

公孫乾的書房可以說是整個公孫府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了，沒有他的允許，哪怕是他的兩個兒子也沒有資格進。

「公孫大人的府宅不寧啊。」

「雲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公孫乾知道楚思雅不是一個喜歡無事生非的，她既然這麼說，那肯定是有原因。

「什麼意思？公孫小姐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種名為百日紅的毒。」

中毒！公孫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眸，他怎麼都想不通自己的孫女怎麼會中毒的！

楚思雅懶得理會公孫乾的震驚，開始一五一十的說道，「百日紅，名字很美。可這毒，不是一下子毒死人，而是要活活的折磨人百日。女子下身會不斷的滲血，中毒者在這百日會受盡折磨，精神虛弱，百日後，血盡而亡。」

公孫乾不可置信的看著楚思雅，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孫女竟然中了這麼厲害的毒藥！

百日紅，能弄到這毒藥的人不可能是什麼奴才，那就只有府里的主子了，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這麼狠毒！

公孫乾壓下心頭繁亂的思緒，沉聲開口，「還希望雲夫人不要向外人說起這件事。」

楚思雅聞言，心裡是完全確定了，公孫乾心裡真的是沒有公孫容這個孫女，或者說公孫容的性命在他的眼裡比不上公孫家的名譽，這是不是一種可悲呢？

若是公孫乾是真心疼愛公孫容，他最先問的難道不該是公孫容中的百日紅到底能不能救。

順序不同，代表的意思也完全不同。楚思雅想著忍不住搖了搖頭，心裡是愈發的憋悶。她還真的是有些同情公孫容，她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兒。

大家族的女孩兒很少有不可憐的。家人疼愛的背後，往往都是把她們當做利用的工具，利用她們去聯姻換取利益。

難怪公孫容方才會這麼偏激，要是換成自己，早就要發瘋了。

「夫人，這百日紅如今可能解？」公孫乾這時候才想起了自己寶貝孫女的性命，忙不迭的開口問道。

楚思雅撇了撇嘴，她是很看不起公孫乾，這男人心裡除了利益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這又憑什麼讓人看得起呢？

楚思雅嘆了口氣，就不再多想了。這種人多的是，她心裡再不舒服又能怎麼樣。

「我估計公孫小姐也就中了半個月的毒，所以還能解。不過——」

公孫容原本聽楚思雅說還能解毒，心算是放下了大半，可又聽到楚思雅的不過，心立馬又挑了起來。

「不過什麼？還請雲夫人直言。」

「不過這百日紅就是吸女子精血的毒藥，公孫小姐雖然中毒的時間不長，可這毒藥已經損了公孫小姐的身子。公孫小姐以後怕是沒有生育的可能性了。」

「雲夫人，難道真的就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孩子對一個女人來說，那是她的命啊！」尤其是公孫容，他是打算讓公孫容進宮，若是沒有孩子，她在宮裡也只會曇花一現，沒有孩子，也就註定了她會泯於眾人。

「公孫大人，我不敢說自己的醫術有多好。可我既然說了公孫小姐以後沒有生育的可能性，那到了其他大夫的嘴裡，八成會直接下斷言，以後公孫小姐是不可能再生育了。」

其實楚思雅也想再添一句，公孫容真的是一點生育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不過她到底是忍住了。

公孫乾只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打擊已經夠大了，他花費了十年時間才培養出的孫女啊！他對公孫容真的是寄予厚望啊！他希望公孫容能進宮得到皇上的寵愛，他希望公孫容能夠生下一個有公孫家血脈的皇孫！將公孫家帶領到一個新的高度！

可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毀了！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她進宮能做什麼？就連初選她都過不了！

十年的心血啊！十年的心血就這麼全毀了！

若不是此時楚思雅還在，公孫乾真的有吐血的心了，饒是現在，他喉嚨間溢出的腥甜的鮮血味兒還是這麼清晰。

公孫乾不滿皺紋的雙手死死的扣著椅子的把手，死命的壓下心頭的怒意，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

楚思雅看著公孫乾那滲人的笑容，很想說一句，你還是不要笑了，你這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就跟殭屍的笑容似的，太讓人受不了了。

「還請雲夫人救我容兒，老夫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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