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運河
「樓拜月也該聯繫我了。」古塵沙不覺意外,拆開信,上面就四個字「運河碼頭」。
落款是樓字,畫了淺淺的彎月。
毫無疑問,這就是樓拜月。
約古塵沙在運河碼頭見。
「走吧,出宮,前往運河碼頭。」古塵沙把信遞給小義子:「拿去燒了,這種信對景兒起來就是證據,不要給人留下任何把柄。」
「是。」
大永王朝最繁華之地,莫過於京城。
而京城最繁華之地,莫過於運河碼頭。
天符大帝功績第一項就是「鑿運河以通四方」,在位十四年,啟動這項大工程,短短十年,就完成這件事情。
曾經古代有位帝王,動用無數人力物力,想開通南北運河,足足三十年,弄得民不聊生,天下皆反,最後亡國被殺。
但天符大帝卻不同,一登基就開運河,反而是拉動了民力,使得饑民有飯吃,還能得到工錢,不至於作亂,而在開鑿運河的過程中,如遇到大山阻隔,往往沒過幾天,那大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開的河道,一晚上就被巨力劃開,划陸成江。
民間無數百姓稱之為神跡,幾年下來,都知道天符大帝天命所歸,鬼神都暗中運力,聽大帝調遣。
隨著運河的開鑿,天符大帝的皇位越來越穩固,最後民心所向,無人能撼動。
本來天符大帝是流落民間的私生子,經過了慘烈殺戮登基,畢竟地位不穩,朝中暗流涌動,但這運河一來,貫通四方,神跡顯現,立刻就人心似鐵。
而且四方運河開通,消除無數水旱災禍,萬民旱澇保收,四方的物資可以源源不斷運送到京城,使得商賈繁榮,更是活民無數。
古塵沙站在碼頭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船隻,感慨萬千。
可以說,歷代皇帝,還沒有哪個能比得上當今。
運河寬達數千丈,一眼望過去,煙波浩渺,水深更有百丈,無論吃水多深的船都可以通過。這根本不是那種小江小河,也不是人力所能完成。
在運河之上,到處都是船隻,有烏篷小船,更有五牙大艦,除此之外,更有吃水極深的怒鯨大艦,乃是朝廷水師,氣勢如虹。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是朝廷最新研製出來的鐵甲飛輪,那船不大,用鐵甲包裹,下面為輪,以火力蒸汽驅動,旋轉起來,快如離弦之箭,日行千里不在話下。
這是朝廷用來傳送邸報和奏摺的船隻,沿著運河可以傳遞到各個省份。
有了運河之後,朝廷對於地方的控制力加強了很多。
無數新奇的貨物從全國各地運送到京城,在碼頭上卸貨,而碼頭上卻井井有條,極有章法和秩序。
以往的碼頭髒亂差,常年被黑幫把持。
天符十年,朝廷頒布法令,取締民間幫會,大批作惡多端的幫會首腦人頭落地,一時之間,大快人心,老百姓紛紛稱讚當今皇上乃萬古一帝。
「報紙,報紙,今天的報紙,朝廷再發公告,嚴厲禁止民間金銀交易,貨物一律用紙幣結算,如有違抗,抄家下大獄。」許多報童揮舞手中報紙喊著。
「這個天下的確治理得好。」
古塵沙心中暗想,雖然對皇上沒多大感情,但對他的治國之道卻甚是佩服。
皇家沒有骨肉親情,每個皇子一出生就抱離了母親,有大群奶媽,宮女,嬤嬤,太監照顧,稍微長大,就自己居住,讀書習武,兄弟之間相互猜忌提防,絕對不能交心。
小戶人家的父慈子孝,兄弟和睦,皇家是永遠不會有的。
皇家以「悌孝」治天下,但偏偏皇家卻沒有「悌孝」,這不能不說是個諷刺。
但這也沒辦法,皇位之重,社稷神器在手,掌握天下臣民生殺大權,為了這個親情都得要放下。
「有國就沒有家。」古塵沙心中微嘆。
「爺,那信上只說在運河碼頭,什麼時間都沒有,難道我們在這裡傻乎乎的等?」小義子問。
「你太小看樓家了,恐怕我剛出宮,就被盯住行蹤,人家自然會來見我。」古塵沙卻看得透徹。
果然還沒站多久,一條船乘風破浪而來,在碼頭側面停靠,上來個男子,走到面前就請安:「十九爺,請跟我上小船,我家主人大船在江中,準備好了宴席呢。」
「帶路吧。」古塵沙便知這是樓家的僕人,踩上翹板上了船,小義子自跟隨在後。
那小船突然飛飈,如箭而去,轉眼便到江心。
這奴僕操船平穩,運槳如飛,卻不激起丁點兒水花,用的是暗勁。功夫之高,非等閑之輩所能企及,只怕還在服用了「虎狼丹」的小義子之上。
樓家一個小小奴僕就有如此實力,難怪可把持朝政,屹立不倒。
在江心出現一艘大型樓船。
這樓船烏黑,居然是包裹了烏鐵,堅固耐用,更有水上作戰的能力。
從小船登上大船,裡面卻就別有氣象,雕欄玉砌,畫紅描金,香氣襲人,四周都是用大玻璃鑲嵌了,可以欣賞美景,清風徐來,江上泛舟,可謂是難得之享受。
大船共有四層,第一層是主人居住,二層是婢女,三層則是廚房,再下面就是開船的水手所居住。
此船的動力也是飛輪所驅動,以機械之力來運轉,在水中行走如飛。
所謂飛輪,乃是天宮院製造的機關,只要燃燒火油,利用熱汽膨脹之力驅動。乃是前所未有之變革。
樓船如黑虎卧在江上,可容納數百人居住,儲存糧食能夠支持所有人十天半月生活所需,簡直就是個小小府邸。
這船上之人,個個孔武有力,連女子都身手敏捷,行動嚴謹,似軍隊。
「樓家戰功赫赫,在府邸中都以軍法治家,如此氣象,是蒸蒸日上之味。」古塵沙心中揣摩,他苦讀各類書籍,最近開竅聰明,就可以小見大。
「你們都退下吧。」
聲音傳來,奴僕們都退下去,那個帶上船的男子對小義子道:「公公,請跟我下樓,樓下準備了酒飯。」
小義子見古塵沙點頭,也就跟下去。
在這樓船上層就剩下兩人,一男一女。
女的自然是樓拜月。
她背對古塵沙,身穿淡藍色披風,似有大海深沉之氣質。
「天符此朝,開東西南北運河,貫通東西之江,皇上命為長江,而南北之河,則是命名為天河。」
樓拜月的聲音沉穩:「為此,皇上還在運河貫通之日,寫出驚世之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談笑中。」
她緩慢念詞,蒼涼之歷史氣息撲面而來。
這首詞,是天符大帝所做,傳遍天下,令文人俯首。
古塵沙也極愛這首詞的蒼茫厚重,常常暗中賞玩。
但眼下他不知樓拜月什麼意思,只靜靜聽著,等她吟完,憨笑著:「我讀書向來不用心,談不來詩詞,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么?」
「古塵沙。」樓拜月轉過身來,身材比幾個月前似乎高挑了些,氣質也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修為似已大成:「儘管你處處裝瘋賣傻,卻也瞞不過有心人,你並不傻,真正的傻子活不到現在。」
「你想怎麼樣?」古塵沙立刻顯得驚疑不定,頗為恐慌,身體也佝僂了些,這是他這麼多年曆練出來的韜晦之術,怎麼能輕易被激就顯出原形?
「想必你已知道,我奉皇上旨意,和你結交。你意下如何?」樓拜月說話隨意,似乎這婚姻大事和自己無關,在說旁人。
「不不不.....」古塵沙連連擺手後退,更加惶恐,似遇蛇蠍,雖早早得到消息,但也不知樓拜月賣什麼葯,萬一設套對自己不利也並非不可能。
早在數年前,此女就讓別的皇子毆打自己,絕非善類。
「雖是皇上旨意,但今天卻是私人會面,不用拘謹,況且你是皇子,我是臣子,這種姿態如果傳了出去,恐被御史彈劾我個無人臣之禮。」樓拜月擺擺手,語氣就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
按照規矩,古塵沙是皇子,樓拜月的這姿態大不敬。
但樓拜月性子高傲,哪怕是對其它皇子也是如此,曾經有人告狀說她無人臣之禮,反被天符大帝讚賞說「此女傲王侯,有古人風度。」
由此可見,她是多被皇帝所寵愛。
「父皇有什麼吩咐?」古塵沙問著,雖有絕技在身,卻還表現出小心謹慎的猥瑣模樣。
「你這副樣子真是讓人討厭。」樓拜月臉色陰沉下來:「我樓拜月雖然看不起天下男子,但當今聖上雄才大略,鎮邪魔,滅妖孽,濟蒼生,安邦國,更使天下女子有出頭之日,掃盡千年陳腐,你再怎麼不得志,也應該集繼承了皇上血統。」
古塵沙只是痴痴獃呆:「你在說什麼?」
「我今天和你相見,主要問你句。」樓拜月眼神從上俯視下來:「你到底有沒有雄心以後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古塵沙再次後退兩步:「我現在貴為皇子,金枝玉葉,龍子鳳孫,要什麼出人頭地?」
「你這個皇子過得還不如平民富翁,哪怕是鄉下殷實人家,都奴僕數十,出門車馬,金玉滿堂,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而你惶惶不可終日,裝瘋賣傻,韜光養晦,哪怕是活著也是窩囊,難道就不想所有改變?」樓拜月雙眼緊緊盯住,要看穿什麼。
古塵沙連連搖頭:「現在就挺好,我不想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