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你丫來勁了

林耀跟那個小孩兒對了一下眼神，發現對不上，人家看是他身後。

他這才如釋重負地轉回頭往後看了一眼，他得觀摩一下把七八歲孩子一個人扔醫院掛水兒家長。

「來了多久了？」身後步走過來一個男人，手裡拎著個袋子。

「沒多久。」小孩兒很開心地笑著。

林耀迅速把腦袋轉了回來，盯著自己鞋，還彎腰裝模作樣地鞋上摳了兩下。

不是吧！切諾基那哥們兒？

雖說林耀只看到了那人並不完整半張臉，但那人一臉拽兮兮表情讓他印象相當深刻，這也忒巧了吧！

那人應該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臉詫異林耀，繞過他走到了小孩兒面前蹲下了，從袋子里拿出個小飯盒和一把小叉子：「給你買了餃子。」

「爸爸你今天不上班嗎？」小孩兒拿著叉子戳了個餃子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問。

「陪你打完針再去。」那人摸摸小孩兒頭，也沒坐下，就一直那麼蹲他面前。

林耀盯著這人後腦勺，看起來也就跟林宗差不多年紀男人，居然有個這麼大兒子……林耀推算了一下，沒想到這年頭還有跟他老爸老媽一樣早婚早育到這個程度人。

小孩兒吃了三個餃子之後，突然抬起頭往林耀這邊看了過來，這回是貨真價視地盯著他臉了：「哥哥你想吃嗎？」

哥哥？林耀愣了，這孩子是眼神兒不好呢，還是算不過來輩份？讓他這一叫，自己瞬間就跟那哥們兒差了輩兒了。

但沒等他糾正這孩子，孩子他爹端著小飯盒轉過了身。

林耀相信這人一準兒是認出自己就是半小時前連罵帶堵他車人了，他轉過頭來那一瞬間眯縫起來眼睛說明了一切。

林耀沒顧得上別，跳起來一把抓過自己吊瓶那根杆子扛著轉身就往注射室外面走。

「那個哥哥為什麼不理我。」身後小孩兒有些鬱悶。

「沒有不理你，那個哥哥著急上廁所，他尿急了。」小孩兒他爹安慰他。

我靠！這是打擊報復！

林耀加腳步衝出了注射室，醫院走廊里轉了兩圈，找到了廁所，既然出來了，就應個景上上廁所得了。

關澤看著跟司旗手似地扛著吊瓶杆子健步如飛那個「哥哥」，應該沒看花眼，就是早上他前邊兒開著3邁散步那位。

「爸爸，這個周末可不可以帶我去玩？」孩子注意力很轉移了，搖了搖關澤胳膊。

「你病好了就帶你去玩海盜船，」關澤摸摸他腦袋，「不過那天陸阿姨給我打電話，說你上課開小差，讓我一個月不帶你出去玩呢。」

這孩子叫陸騰，是關澤福利院助養孩子，因為腿有點小殘疾，三個月時候被父母偷偷扔了福利院門口。

兩年前關澤經過福利院門口時候，陸騰扒著鐵門往外盯著他看眼神讓他很受刺激，於是當天就去福利院辦理了助養手續。

只是這孩子從那天開始就開始追著他叫爸爸，他費了一個月時間也沒能讓陸騰改口叫叔，只能就這麼著了。

「我以後不開小差了。」陸騰咬咬嘴唇。

「保證嗎？」關澤捏了個餃子放進自己嘴裡。

「保證。」

「那我周六偷偷帶你出去。」

林耀扛著鐵架回到注射室時候，那父子倆還一個坐著一個蹲著聊天呢，他磨蹭了一會，進去牆邊角落裡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手機上有一條柔情發過來信息，笑姐，聽說要改PK規則了，一個號一天只能殺或被殺五次，多了不讓了！

他拿著手機愣了一會，正要回個電話詳細問時候，又進來好幾條簡訊，都是幫派里朋友發過來，內容很統一，PK規則要改了，原因是他們霸服時間太長。

「操。」林耀小聲罵了一句，這個消息讓他非常之鬱悶。

林耀玩這遊戲有兩年了，本來他對這種古風遊戲沒什麼興趣，他寧可玩貓宿舍玩大富翁。但大三時候Q上跟高中時候莫名其妙他分手初戀又莫名其妙地相逢，那小子扔過來一句話，閑著沒事一塊兒玩遊戲吧，挺好玩。

那會林耀正陷暗戀某個即將畢業學長痛苦深淵中不能自拔，每天苦哈哈地宿舍里百爪撓心。

本著分散注意力原則，他莫名其妙地跟著這小子去玩了這款背景是唐僧取經遊戲。但還沒玩兩天，剛把免費時間用完，這小子給他充了幾張點卡之後就消失了。

當時林耀那個叫做「嫣然一笑」女魔號級別剛能進城，雖然對於初戀再次莫名其妙消失有些莫名其妙，但什麼長安洛陽之類地圖讓他就跟個鄉下人進城似充滿好奇，於是就一個人繼續玩了下去。

重要是，迷迷瞪瞪瞎玩胡混過程中，林耀發現學長什麼時候去實習他居然不知道。

暗戀這玩意兒也忒不靠譜了。

雖然他沒想到自己會短短一個星期時間裡結束長達一個學期暗戀，不過這確是個好事，至少他不用每天按點兒去食堂蹲守來吃飯學長了。

正沉思著，他電話響了，他沒看來電顯示，順手接了，那邊一個帶著廣東口音聲音傳了過來：「老婆，你還醫院啊？」

這人叫深秋落楓，人稱瘋子，是他遊戲里夫君。

他跟瘋子沒見過面，但一塊玩了一年多，從來沒鬧過矛盾，是他們服公認「三世模範夫妻號」，甚至別服也挺有名氣。他們倆號是這個伺服器開了轉生系統之後第一對轉生兩次還一起夫妻，人人羨慕得咬牙切齒。

他們服有幾個玩家帶著幫派霸服這事兒早就已經論壇上炒得沸沸揚揚，而他和瘋子這對夫妻，是霸服主力，這個可憐見兒被他們這夥人壓得升不了級伺服器廣大人民群眾心目中，他倆絕對屬於千夫所指級別。

一開始他跟瘋子關係確是挺好，鐵哥們兒型，對於瘋子張嘴閉嘴老婆滿嘴叫著並沒什麼感覺，時間長了他就有點不舒服了，瘋子這人面兒上一副大哥樣子，背地裡摳摳搜搜作派讓林耀受不了。

林耀是個人民幣玩家，號上永遠都有放著一兩千人民幣遊戲幣，是備著應急用。瘋子知道他號，一開始拿錢還知道說一聲，偶爾也有還回來時候，慢慢地就跟拿自己錢似順手了，買裝備買召喚獸，甚至學個技能都要從他號上拿錢買個隊，一股子油然而升暴發戶范兒。

關鍵是這個暴發戶他一直用是林耀錢暴發呢，這讓林耀有點兒無語。

林耀之所以一直忍著，實是因為他跟瘋子一塊玩時間太長，又是霸服主力，這中間各種關係錯綜複雜，要想徹底都斷了除非不再玩遊戲，再加上身上還背著「三世模範夫妻號」美名，那幫被他們壓得翻不了身人就等著他們出點什麼事好趁亂造勢收復失地呢。

「醫院呢，什麼事？」林耀把點滴那個小滾輪調到大。

「早上柔情帶人殺了大刀朋友，現大刀有點不高興，正吵架呢，」瘋子廣東口音很重，說兩句就忍不住廣東話上拐，語速又，林耀豎著耳朵才算聽明白了，「現又聽說要改PK規則，世界頻道都被罵我們幫人刷爆了，你能上線么？」

「殺了就殺了，他哪來那麼多費話，他朋友不搶Bss，柔情能殺了他么！」林耀一陣煩躁，「我上個屁線，我打點滴呢，開到大往血管里灌也他媽得半小時。」

說完這句他就把電話給掛了，手機放回兜里之後，他才發現周圍幾個吊瓶大叔大媽都以一種難以言表眼神打量著他，他沖其中一個大媽呲牙一笑，大媽迅速轉開了頭。

好容易把點滴跟灌暖水瓶似灌完了，林耀按著手上棉簽感覺腳上有點發虛，一邁步子就有點扭大秧歌趨勢，走出注射室之後醫院大廳里站著愣了一會才覺得好些了。

「爸爸，」身後傳來了小孩兒脆生生聲音，「要按多久啊？」

「按到學校就可以了。」

林耀沒回頭，光聽小孩兒這聲音他就知道那父子倆居然也出來了，真寸，他趕緊大步往停車場走。

為了避免跟切諾基那哥們兒再打照面，他一路健步如飛地衝到了自己車旁邊。開車門時候他抽空往後瞟了一眼，看到那人抱著小孩兒也進了停車場，跟小孩兒說了一句什麼之後，把他放到了地上。

小孩兒手還按著棉簽，但腳一著地就開始跑，邊跑邊樂：「我跑得！」

「三步追上你。」那人等小孩兒跑了一段兒之後開始追。

林耀本來準備上車，看到小孩兒跑步樣子又停下了，這孩子估計腿有毛病，雖說跑得挺歡實，但看得出來右腿是瘸。

挺可愛孩子居然是個小瘸子，這讓林耀心裡猛地有些不好受。小孩兒從他旁邊跑過去時候還一邊咳嗽一邊沖他笑，他趕緊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了個慈祥笑容。

關澤一直等陸騰撲到車門上了，才追過去把他抱了起來：「跑得越來越了啊。」

「這個學期體育課跑5米我肯定能及格！」陸騰紅撲撲臉上寫滿了興奮。

「嗯，肯定及格，」關澤拉開車門，把陸騰放副駕上，「安全帶。」

陸騰把安全帶系好之後，關澤飛地從車頭繞過去跳上了車，然後發動了車子，從後視鏡里看著那輛藍色小夏利慢慢地開了過來。

小夏利離他只有七八米時候他迅速地把車倒出了車位，正好頂了小夏利前面。

小夏利放慢了車速，似乎是等待，關澤看著後視鏡，輕輕踩了一下油門，車開始往前開，但速度很慢，他看了一眼邁速表，很好，五邁。

關澤耳邊迴響著郭大叔聲音，我媽啊……太刺激了……

他打開了車裡空調，一寸寸耐心地往前挪著。兩分鐘之後，一直後邊兒跟著他車邁著小碎步小夏利按了一下喇叭。

再看一眼後視鏡，小夏利主人從車窗里探出了腦袋，一臉不耐煩。

他沒理會，繼續往前慢慢蹭著。

見他沒有加速意思，小夏利急了，按著喇叭不鬆手了。關澤放下了車窗，他得好好治治這個早上故意壓了他兩條街小子。

車窗剛放下，就聽到後面夾喇叭聲里傳來一聲怒吼：「我操|你大爺！」

關澤把手伸出窗外比了一下中指。

「我——靠啊！」林耀被他氣得夠嗆，停下車一拉車門跳了下去，「你丫來勁了是吧！」

本來看到那個小孩兒腿時候，林耀心裡覺得這父子倆挺不容易，沒想到他情緒都還沒調動好呢，這賤人會給他來這麼一手！

他沖著駕駛室大步而去，非得給這人罵一頓不可。

沒成想他剛走到切諾基車屁股位置，切諾基突然發出一聲咆哮，排氣管里噴出一團煙，轉眼工夫就已經竄出去了一大截。

林耀一片灼熱尾氣里騰雲駕霧地愣住了，看著切諾基一路衝到了停車場出口，再瀟洒地絕塵而去，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回到車上之後他才輕輕罵了一句：「我就日了嘿。」

追是追不上了，林耀有點鬱悶地把車慢慢開出停車場，調頭往林宗他們那個矇事兒老房子私房菜館開去。

五分鐘之後，切諾基給他帶來鬱悶心情已經一掃而空，一想到中午能有好吃，他就愉了不少，就算全素席也不能阻止他控制不住地嘴角帶笑。

老媽一直不讓他外面吃飯，說家裡吃才能營養安全，並且辭退了小阿姨，她認為只有她親自掌勺才能大地體現出營養安全宗旨。但老媽手藝實不能只單用一個難吃來總結，就沖她能把胡蘿蔔跟黃瓜往一個鍋里招呼功力，也不是難吃這個級別能比。

要不說林宗終於擺脫了老媽炒勺自己出去單過了之後要弄個菜館兒呢，好親哥就是親哥，沒忘了隔三岔五地召喚他過去吃飯。

「爸爸，」陸騰坐副駕駛，一直轉著腦袋往後看，「你為什麼罵人？」

「嗯？我什麼時候罵人了。」關澤伸手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

「你剛才跟後面那個人伸中指了。」陸騰很認真地看著他。

「誰告訴你伸中指是罵人，」關澤笑笑，「是打招呼。」

「騙小孩兒人下輩子會變成大蒜泥！」

關澤愣了愣，轉過頭看了看一臉嚴肅陸騰：「你哪兒聽來亂七八糟啊。」

「你自己說啊。」

「我說么？」關澤想了想，完全沒印象，以後逗小孩兒真不能太隨便，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是罵人了，你別學。早上我著急過來陪你，那人我前邊兒故意慢吞吞地蹭，害我差點兒沒買著餃子。」

「那下次你碰到他，也他前面蹭！」

下次？關澤樂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