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賭一碗大蒜泥

林耀到老房子時候，時間還有點早，沒到十一點，但老房子外面已經停了幾輛車。

他看了一眼這些車，把自己小夏利擠到了一輛叉六和一輛卡宴之間，小夏利瞬間被兩輛車淹沒了，下車時候差點打不開車門。

挺好，安全，不用擔心被刮碰。

下車時候他掃了一眼車牌，發現卡宴車牌居然是老爸，一串騷包8。

這個發現讓他頓時有些鬱悶，怎麼林宗叫他來吃飯還叫了老爸啊，老爸難得近挺忙，回家都晚，沒什麼閑暇時光來教育他，這到好，大中午還是個病號，送上門來讓老爸訓。

真沒勁。

林耀垂頭喪氣地進了老房子。

這地方裝修得很像那麼回事兒，很符合林宗他們故弄玄虛風格。本身房子就老城區老那條街上，還個衚衕里藏著，林耀每次來都感覺會迷路。一進門院子里全是水池假山和各種花花草草，得穿過了邊兒上走廊才看到幾間離得很遠房間。

一個服務員小姑娘從裡邊兒出來，看到林耀就笑：「二少爺。」

「真會叫，」林耀樂了，這小姑娘叫于慧，他印象挺深刻，嘴甜，會來事兒，是林宗他們得力助手，「你們家林大少爺呢？」

「後院那個包廂呢，直接過去吧，林老爺也呢，我就不領你了啊，一會還有客人到。」于慧沖他擺擺手，一路小跑往院子里去了。

後院包廂不對外，是林宗他們招待自己朋友地方，林耀推開門進去，看到老爸老媽都，林宗正陪著老爸喝茶呢。

「爸，媽……」林耀跟老爸打完招呼轉臉再看老媽時候愣了，「您怎麼又這個樣子出來啊。」

「怎麼了，這麼熱天，找不到衣服穿，」老媽喝了一口茶，很淡定地瞟了他一眼，「怎麼，你對你媽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一點兒意見都沒有，」林耀看著老媽身上大紅真絲睡衣，又彎腰往桌子下面看了看，看到了她腳上prada，他不敢想像老媽穿著這身東西從車上下來再穿過整個老房子院子飄然而至情形，「您直接穿拖鞋出來多好，比較搭。」

「別廢話了，」老媽笑眯眯地沖他伸出手，「過來我摸摸腦門，還燒嗎？」

「沒事兒，都沒什麼感覺了，」林耀坐到老媽身邊，瞟了林宗一眼，「今天聚會啊？」

「早上去了趟你姥姥家，回來路過就來嘗嘗，」老爸看著林耀，「怎麼，你那小破工作都把你折騰發燒了？」

「開夏利熱，」林宗一邊兒樂，「要不我給他買輛起亞得了。」

「不。」林耀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林宗心疼他，不過他工作這件事上林宗看法跟老爸一樣，老爸是想要個幫手，林宗是怕他上班吃苦。

「你那什麼畫畫工作，玩玩就行了，想畫平時可以畫嘛，」老爸點了根煙，「累病了你媽又該心疼了。」

「不是畫畫……」林耀趴到桌上，他都懶得跟老爸解釋了。

「那個是平面設計，」林宗糾正了一下老爸，按了一下桌上鈴上服務員上菜，「先吃飯吧，這個以後再說。」

老爸始終把他專業和職業想像成畫筆夾耳朵上長發飄飄或者長鬍子飄飄藝術家這一點讓林耀非常鬱悶，別看林宗現給他解釋了那叫平面設計，下次他提起來照樣說畫畫。

「我要吃肉，別光給我野菜。」林耀趴桌上有氣無力地強調。

關澤把陸騰送到學校之後趕著回公司，等紅燈時候把手機拿出來翻了翻記事本，確定了周末沒有安排，這才放心了。

不能騙小孩子，要不下輩子要變成大蒜泥。

手機上還有幾條簡訊，關澤隨便翻了一下，除了市場部秘書發過來一條，其餘幾條都是遊戲里朋友發。

PK規則要改了？之前已經喊了兩三個月，這次估計是已經出了公告了，一個個這勁頭都跟翻身農奴把歌唱似。

關澤沒有回復，把手機放回了兜里。他對改不改PK規則不關心，對他來說，這些沒什麼太大影響，這麼一直殺來殺去多有意思。

不過對於嫣然一笑那幫人來說，一定是個重磅炸彈，霸區歷史要結束了。

剛放進兜裏手機沒兩分鐘又響了，聽鈴聲應該是工作分類里來電，關澤把耳機塞好：「你好我是關澤，哪位？」

「關澤啊，我邱越玲，」那邊傳來一個女人沉穩中帶著笑聲音，「剛打你辦公室電話了，秘書說你上午請假，病了？」

「陪兒子去醫院，」關澤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往公司開，而是拐上了另一條路，邱越玲廣告公司就這條路上，「邱總什麼事？」

「哎喲，都說叫邱姐也可以，老這麼邱總邱總這麼久也改不過來，」邱越玲嘖了一聲，「我叫你關總監你不彆扭么。」

「不彆扭。」關澤回答得很乾脆。

「說正事，你哪呢？中午請你吃個飯。」邱越玲嘆了口氣。

關澤就知道她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意思，他把車停了路邊：「你們公司樓下。」

看到邱越玲從公司大樓里走出來時候，關澤下車繞過去幫她把車門打開了，邱越玲沖他笑了笑：「小夥子一個月沒見，又帥了啊。」

關澤沒說話，轉身繞回駕駛室上了車。

帥？早上連鬍子都忘颳了，剛關澤從後視鏡里看到自己臉時候覺得自己挺憔悴，看上去特別符合「陸騰他爹」這一類形象。

「去明都那個山珍館吧。」邱越玲看著他。

「附近隨便吃點就行，」關澤看了看錶，明都酒店太遠，他懶得跑，「我下午兩個會。」

「那行，你挑地方。」

關澤帶著邱越玲一家冷麵館坐下時候，她嘆了口氣：「老弟，你玩我呢，我請客，你帶我上朝鮮冷麵？」

「我愛吃這個，」關澤招手叫來服務員，「而且我趕時間。」

「行吧，冷麵就冷麵，」邱越玲把手包放到桌上，轉頭看著服務員，「兩碗冷麵，大份，多放紅油，一盤香辣牛肉絲，再……」

「可以了，」關澤沖服務員點點頭，服務走了之後，他笑了笑，「邱總不是減肥么？」

「嗯，不過我請你吃飯，總要讓你吃飽吧？」邱越玲靠椅子上看他。

「我也減肥，天熱吃不下。」

「標準身材啦，你不是還總去健身房么？」

「近沒時間去。」關澤給邱越玲倒了杯茶。

「你們市場部近很忙啊，」邱越玲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聽說你們劉總又有計劃了？」

「套情報么，」關澤笑了，「打死也不說。」

邱越玲看著關澤左臉上那個不太明顯酒窩，也笑了笑：「我沒興趣，又不是同行，我只對你考慮好了沒有這一件事有興趣。」

關澤想了想，往後靠到椅背上：「邱總，我從一畢業就老劉這裡做，已經習慣了，而且我這人真很懶，換環境重適應工作對我來說太麻煩了。」

「關澤，咱倆認識三四年了吧，算朋友吧？」

「嗯。」

「我能理解你對你們公司感情，但你始終放不開手腳做也是事實，」邱越玲拿起杯子敲了敲，又拿過茶壺往裡面倒水，茶水很溢了出來，「關澤，你們公司就是這個茶杯，你有再多水，也只能裝進這麼多了，太浪費。」

關澤笑了笑沒出聲，拿了紙巾把邱越玲面前水擦掉了。

「我給你個大杯子，不夠我可以再給你個碗，」邱越玲一直掛臉上笑容消失了，換上了關澤熟悉那種幹練表情，「我給你足夠大空間，能按自己想法做市場，真對你沒有吸引力嗎？」

服務員把面和牛肉端了過來，關澤低頭把面拌好，他喜歡就是這家涼麵，紅油特別香。

「有，」他吃了一口面，「不過我太懶。」

邱越玲指了指他停外面切諾基：「我認識你時候你換車吧？如果你一直我們公司，那時就不會才買輛五十萬車了。」

關澤樂了，笑了好一會。說實話，他對邱越玲印象很好，四十多歲人了，還是很有衝勁，膽大心細，很多方面都比老劉要強，而且還某些方面保持了挺天真一面，直率得很。

其實他想辭職時間不短了，老劉挽留同時也找好了人選，辭職是早晚事，但他說自己懶也是實話，他是想辭職了先休息一段時間。

「我還供著房呢，再說好車開不慣，操心，我又沒車庫，」關澤笑著繼續低頭吃面，「昨天我鄰居車門上還讓人刻了首詩呢。」

「再考慮一下吧？」

「考慮什麼？」

「考慮以後換套有車庫房子。」

關澤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定定地看了邱越玲好一陣，然後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再給我點時間吧。」

林耀回到公司時候正好是下午上班時間，他們設計部很安靜，都是還沒從美妙而短暫午休中回過神來人，除去幾個趕活，別人都一臉迷迷瞪瞪。

「小林子。」有人身後叫他。

「啊。」林耀回過頭，是同事江一飛，這人是他校友，高他兩屆，人不錯，林耀進公司之後他一直挺照應。

「早上幫你接了個客戶電話，」江一飛端著一杯茶走過來，指了指他桌子，「那個茶……」

「不是吧！」林耀沒等他說完，眉毛就擰一塊兒了，壓低聲音小聲喊了一句，「那個茶葉罐子還要改么！前天他們人過來看了不是說就這個確定了嗎！都改了四回了……」

「說是換回上次設計，」江一飛把茶遞到他面前，「來，喝一口，敗敗火。」

「真能折騰，」林耀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咽下去那一瞬間，一股苦味席捲了他味蕾，他被苦得一哆嗦，差點沒把杯子扣到江一飛臉上，「日，苦丁茶啊！」

「敗火嘛，你不是發燒么，」江一飛笑眯眯地看著他，「好點了沒啊？」

「發燒用敗火么，這倆不挨著吧，」林耀回到自己座位上，看著江一飛幫放他桌上通話記錄，「燒已經退了，沒事兒。」

這個茶葉罐子設計稿林耀一直很重視，這是他認認真真給設計部資深設計師打了好幾個月雜之後接到第一個獨立完成案子。

但就這一個小小茶葉罐子折騰得他痛不欲生。

一開始客戶說我們是要做出口，罐子要跟國際接軌，我們要國際風，林耀好不容易把個茶葉罐弄出了所謂國際風，客戶又說，其實吧，我們又討論了一下，民族就是世界！

於是林耀腦子裡長時間盤旋著炫民族風改了設計，客戶看了之後又說，這個民族風吧，太土了，其實水墨風格也是民族嘛！

林耀吐著血給他們又弄了個水墨風格，現居然客戶又確定了還是炫民族風合適……

「梁經理，」林耀把電話給客戶打了過去，「梁叔叔，咱這次能定下來了嗎？再改下去我會過勞死，我這剛從醫院掛完水回來。」

「定了定了，」梁經理終於很爽地給了他確定答案，「小林辛苦了啊，身體怎麼樣？苦夏啊，容易生病，要注意休息！」

「沒事兒，謝謝梁叔。」林耀掛了電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靠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開始幹活之前，林耀上了Q，打算看看幫派群里有沒有什麼消息。

剛一上線，柔情就給他發了條鏈接過來，是遊戲官方論壇地址。

林耀不上線玩遊戲時候，大樂趣就是泡論壇里，看著別人罵他。無論什麼貼子，只要提到他和他們幫派，就會蓋起高樓，如果他自己哪天無聊了去開個貼子，那蓋樓速度一準兒噌噌得他自己都感動。

柔情發來這個地址是個貼，發貼時間是一小時之前，標題是「PK規則改大人心，嫣然一笑請帶著你霸服集團滾出我們服」，由於標題挺勁爆，已經翻了五六頁，看來這個PK規則要改消息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久旱逢甘露，乾柴遇烈火。

林耀大致翻了一下，內容沒什麼意，老三樣，先是對嫣然一笑等人霸服兩年累累罪行進行舉例說明，比如某些老玩家因為長期升不了級揮淚告別遊戲，又比如某些玩家級別夠了可卻不得不低等級區練級，還比如這個服所有Bss出高級武器都集中了霸服幫派主力成員手中，數完這些，就是對他們一干人等進行討伐，后再來一個慷慨激昂總結，順便附上各種人身攻擊和詛咒。

幫派里人跟已經跟反對派們吵成了一團，看得人腦袋疼。

林耀看了一下發貼人ID，註冊，用也不是遊戲里名字，他想了想，已經罵成這樣了，他不說句話有點說不過去，於是隨手回了一句。

既然PK一改，我們就要倒台了，您還不敢用真名，這無名英雄當，都顯不出您揭竿而起偉岸身姿來，罵到這份兒上了大傢伙還不知道您是誰，我都替您不值。

一分鐘之後他刷了一下頁面，貼子瞬間又翻了一頁，果然有不少人正蹲守著等他出現，下面又是一溜不堪入目露骨攻擊。

沒勁。

林耀從來不論壇上跟人對罵髒話，哪怕心裡已經操了一萬遍，打出來話也不能帶一個髒字兒，說不過了就罵人，一點兒專業水準都沒有。

翻過一頁罵人話，林耀看到了讓他眼皮一跳ID。

橫刀立馬。

賭一碗大蒜泥，一笑姐姐一定會改規則之前宣布不再霸服，與其被人掀倒，不如自己放手來得有面子，不過已經被我猜到了劇情，一笑姐姐你要不要按我安排走？

林耀頓時有種想砸電腦衝動。

沒錯，第一次傳出要改規則消息時，他就已經跟幾個核心成員說過，規則一改，高級別Bss我們肯定霸不住了，壓制不了別人不如做得漂亮點，改之前先放手。

只是當時那幫人都不同意，現被橫刀立馬這麼一說，他們要真放了手，就會立刻成為笑柄，如果不放，也勢必會被人推倒。

操！你丫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