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名與利

第29章 名與利

王轎在王府門口落下,元文淮走下轎,回首見姬昭從馬背上利落的跳下,舉手投足帶著他這輩子也無法企及的瀟洒。

小廝手忙腳亂的接住姬昭扔過來的馬鞭,躬身退到一邊,避過從他身後走近的王爺。

「琬琰,」元文淮開口叫住準備進門的姬昭,神情有些複雜的問:「你為什麼出現在那裡?」

「王爺不也出現在那裡?」姬昭回頭,面上帶著禮貌的笑意,「明明是一件前因後果十分明了的小事,海城知縣卻久久無法斷案,任由事情鬧到不可收拾人盡皆知的地步,王爺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元文淮不敢直視姬昭的雙眼,有些心虛道:「我……」

「因為他知道這個韋生與你走得近,知道你有可能為此人撐腰,所以為了奉承你,他把案子一拖再拖。而你……」姬昭眼底一片冰寒,「竟然真的為了這麼一個人出現在公堂之上!」說到這,姬昭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對牛彈琴,抬腳便進了王府大門。

元文淮忍不住追上去道:「不過是個軟弱無能的平民女子自殺,又何必累得你走這一趟?!」

姬昭腳步停下,轉頭看著元文淮,語氣鄭重道:「在王爺眼中,這些人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平民賤民,可是在我的眼裡,他們都是大慶活生生的百姓,他們或許不懂琴棋書畫,更不會詩文斷句,但就是這些賤民養活了我們這些皇族貴族,沒有百姓,哪來的你?!」

這段話讓元文淮整個人都懵住,他從出生開始,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人,儘管不受父皇重視,但因為母親是貴妃,也從未有誰敢真正的怠慢他。那些布衣平民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沒有平民就沒有皇族,這簡直等於推翻了他有生以來的人生價值觀。

可平民就是平民,不就是該無條件伺候皇族貴族這些上等人嗎?還是說,他以往的想法是錯的?

姬昭不敢想象,如果整個姬氏皇朝的人,全都以這樣的心態看待天下去百姓,這對百姓來說,是何等可怕的災難?

想起歷史上,有帝王或者皇族貴族以活人為獵物,行狩獵之樂;還有人以欺辱奴役百姓為樂趣,把人當做牛馬狗羊肆意殺害和□□;她就覺得,當一個皇族發展到這個地步,迎接他們的只有造反與亡國。

現如今的慶朝與歷史上那些走向衰落時期的皇朝一樣,皇帝好奢華,重文輕武,心胸狹窄又多疑;而皇子之間更是為了皇位互相陷害;世家大族野心勃勃,各有算計。皇族中人驕奢淫逸,自私自利,眼裡看到的只有權勢與利益,百姓對於他們來說,與牲畜無異。

傳聞湛王最喜歡在街頭縱馬,若有人躲讓不及,便用馬鞭笞之。

而兩個未成年的皇子在京城也頗有威名,只是這威名來自於他們的驕縱殘忍,而不是別的方面。七皇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責罰宮女太監,聽她們的慘叫聲、求饒聲。而六皇子最喜歡用彈弓傷人,彈丸皆由黃金製成,每每打中一人,便要讓此人誇他是神弓手,如果有人敢痛呼出聲,他便要對此人行杖責之刑。

與這幾位皇子比起來,元文淮的惡人值確實要低一些,但是他對百姓的態度,與他的那幾個兄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想到這,姬昭便斷了妄圖讓元文淮愛民如子的心思。因為當一個人從出生開始,便以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要讓他突然改觀,又該何等的艱難?

她應該慶幸,元文淮只是喜好美色,而且沒有強搶民女的習慣,品性比其他幾個兄弟「高貴」了不少。

「王爺恕罪,妾這話說得過了,」姬昭看了眼周圍垂首不言的護衛與下人,朝元文淮行了一個萬福禮,「妾感到身子有些不適,先行告退。」

看著姬昭離去的背影,元文淮又回頭看了眼身後全部低著頭的護衛,有些沒滋沒味的對白朮道:「王妃這是怎麼了?」

白朮低眉順眼道:「王爺,奴婢也不知。」

「嘶,」元文淮不滿的吸了一口氣,要不是當初這個白朮跟趙寶一樣,是他從京城帶過來的,他還真不想讓這麼個不會說話的玩意兒做近身太監,「那你能知道什麼?」

「奴婢知道對主子要忠心耿耿。」白朮一板一眼的回答。

元文淮抖了抖肩膀,這種人說起拍馬屁的話來,真是莫名的滲人。

韋生事件過後,又引起一場讀書人關於何為正人君子的話題,而杜余軒也因為此事,在讀書人心中的形象也更加高尚起來。要知道,連姬王妃都親自賜了「正人君子」四字給杜余軒,可見姬王妃是十分敬重品性端正之人的。

在這場風波中,海城縣令因辦事不力被貶,他的職位由一個叫朱浩的年輕人取而代之,除了與他交好的官員與商人外,就沒有多少人去關心了。

朱浩上任后,在短短的半月內,就辦了幾件陳年冤案,又雷厲風行的辦了一件離奇殺人案,頓時名聲大漲,很受海城百姓的愛戴,尤其受一些大嬸大媽的吹捧。因為這位朱縣令不僅學識淵博,愛護百姓,還長了一張白嫩嫩的娃娃臉,只要一笑就能擠出兩個酒窩。試問有女人見了這樣的相貌,不會母性大發?

有些時候,長了一張討喜的臉,還是很有用的。

有了百姓的擁戴,朱浩很快就在海城官場站穩了腳跟。偏偏他又不是個古板守舊的人,平日里也會與其他官員、氏族代表人物一起去喝個酒,參加個詩會狩獵什麼的,一來二去也就跟海城當地氏族與商人混到可以稱兄道弟的地步。

朱浩在海城站穩了腳跟,並且借著與那些人在酒足飯飽后的閑聊,探聽到不少小道消息傳達給姬昭。

翻看著朱浩傳給自己的情報,姬昭的表情有些精彩,什麼兒子與繼母攪合在一起,姐夫與小姨子勾搭成奸,還有女婿跟岳母私奔的。看來這些氏族裡的倫常糾葛還是挺複雜的,只怕那些編故事的說書先生,都沒幾個人敢這麼編故事,因為怕被聽客們砸場子。

當看到孫家準備把三房除族時,她挑了挑眉,這個孫家三房……不會就是元辰佑的去年納的那個寶林的父母吧?

她記得快出嫁前,太子府新納了一個寶林,聽說祖籍在廣平州,是樂安公主府中的歌姬,元辰佑見過後,十分心喜,就把人接進了府。

現在元辰佑被褫奪了太子封號,又被終身幽禁,所以孫家就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寶林父母除族?

作為大宗族,這事做得實在不那麼地道,而且這種行事方法也實在太過低劣,這種人家出來的人,誰敢重用?

「這個孫家……實在是鼠目寸光,」姬昭抬頭對旁邊的青萍道,「日後如果遇到這個孫家出來的人,不可輕易重用。若有孫家人前來投誠,你記得提醒我一下。」

「奴婢記下了,」青萍輕聲應下,轉身望向大門外,楊仲正朝這邊走來,她壓低聲音道,「王妃,楊大人來了。」

姬昭合上手裡的資料,在楊仲開口前便道:「子庸,快進來吧。」

「王妃,」楊仲作揖道,「特殊學院已經修建好,這是下官擬定的招生公告,請王妃過目。」

姬昭從青萍手裡接過招生公告看了以後,心中大喜:「子庸辛苦了,現在天色尚早,我想去特殊學院看看。」

楊仲也不意外,當下便道:「屬下隨王妃您一起去。」

「行,」姬昭把之前合上的資料交給旁邊的碧游,笑著道:「走。」

楊仲仿若沒有看到姬昭這個動作般,垂首跟在姬昭的身後出了書房,待出了王府,他們身後又多了一隊護衛兵,浩浩蕩蕩的趕到了特殊學院。

因為這所學院是為了身體特殊的少年兒童所建,修建期間,廣平州有幾位商人因捐獻了銀兩,在姬昭親自下令后,他們的名字就刻在了特殊學院大門口旁邊的石碑上,引得不少人的讚譽,從而得了一個大善人的名頭。

這也讓其他有錢卻缺名的商人後悔得捶胸頓足,早知道他們也跟著捐錢,雖然要心疼一下,可是名氣刻在學院的大門口,這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便是有錢也買不來啊。

只可惜等他們捧著銀子上門的時候,得到的消息卻是銀子已經夠用,不需要他們的捐款了。所以這些富商們只盼著王妃下次再想修個橋或建個學院什麼的,他們出筆銀子,也能跟著流芳百世。

這官府親自刻上的名字跟自個兒修個小道小橋立個功勞碑可不一樣,聽說只要是官府親自刻上的,那都是要造書立冊,傳書於後世的。就跟自己叫好與官方誇獎一樣,別人會更看重哪一樣?

到了特殊學院,上面還沒有掛牌匾,門口邊的石碑倒是立好了,姬昭看了眼排在第一位的名字,笑著道:「這個許譽卿可就是青茶坊的那位東家?」

「回王妃,正是此人,」楊仲道,「此人是第一個來捐銀子的商人,並且出手十分大方,還提供了不少的木料與書籍。」

「嗯,」姬昭點了點頭,「此人有如此善心,青螺茶的茶引交給他,也算是合適。」

好東西,交給自己人當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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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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