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斷代史與中國流

陳蕘叟說道：「史道精髓，在與以史為鑒。因此我們由一人念出一個年號，對方不但要說出那一年發生的歷史大事，還要以之勸諫君王，才有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境界。」

陳彭年說道：「至於我的這盤棋，則要簡單許多。就看楊公子能否一心二用，這盤棋與辯史一同進行。」

陳彭年絕對是當世難得的多才多藝的人物，不僅精通韻律，而且在詩詞和棋道上很有建樹。

比較巧的是三世為人的楊宗保都是愛棋之人，而且後世圍棋已經發展到古人難以理解的境界。算棋，暗譜，訓練手法迭出，而且以現代的信息量。

小楊雖然只是個酷愛圍棋的業餘起手，但他所見過的名譜比陳彭年幾十年的收集還要多出許多。

至於辯史，自己可是有著明朝史學第一的楊慎的記憶，就算一心二用，也未必會輸。

其實本來只要官家開口，親自命題，五家公平競爭不知多好，但是葉秋一攪，顯露了官家不想四家坐大的心思，那麼四家就索性光棍一些。既然你想與西北三國平起平坐，自然要讓其餘四家全部心服口服才行，這才造就了如今四家車輪戰的局面。

既然楊宗保以一敵二，這圍棋的先手當然讓給了他。古人圍棋白子先行，而且沒有貼目制度，所以先手有著絕對的優勢。

楊宗保的第一步就是『三三禁手』。自古以來的圍棋棋譜，都將第一步行三三位稱為禁手，此子一落，連看不懂圍棋的武將們都覺得大勢不妙。

在陳蕘叟也對這步棋不得其解的時候，楊宗保說道：「老大人，你還是注意自己吧！建安13年11月？」

陳蕘叟快速答道：「曹操自荊州南下，率領25萬大軍伐吳，以連環船鎖長江，吳國派周瑜與蜀國諸葛亮共謀對策，火攻連環船，是謂赤壁之戰。至此天下三分。由此可見，天下大勢在乎因勢利導，聯弱擊強，何愁胡虜不滅？既然楊公子謙讓，我第一題也簡單些，秦始皇34年9月！」

此時陳彭年第一手已經下完，楊宗保第二手倒是中規中矩的下在了『星位』。讓人想到他莫非第一手故意下出禁手，卻是將先手讓了出來？

楊宗保沉穩的說道：「齊人淳于越主張恢復分封制，秦始皇大怒，採取丞相李斯的建議，下令焚書，除了秦史，醫藥，卜筮、種樹之書外，一律焚毀，此後，有言論詩書者棄市，是古非今者滅族，次年一月，活埋儒生460人，是謂焚書坑儒。後世只知藉此諷喻秦始皇殘暴不仁。實際上，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天下歸一，國事初穩。哪裡是書生亂嚼舌根的時機。書生誤國。當此威勢，理當開疆拓土，揚我中華國威！」

北宋重文抑武，陳蕘叟提到這件史實，本是想彰顯廣開言路的開明國策，沒想到楊宗保卻將武夫當國的論點拋了出來。座上文臣俱都不是滋味。楊宗保卻是無所謂的說道：「建元五年四月。」

陳蕘叟說道：「董仲舒上書武帝，獨尊儒術，武帝接納，從此罷黜百家。上位者理當堅守如一，親賢遠佞，則自然垂拱而治。魯哀公11年2月？」

陳彭年第二手應對之後，楊宗保此時再有驚人之舉，居然將第三手下到棋盤中心的『天元』之位上。稍懂圍棋的人都知道，圍棋的勝敗在與如何在外圍多勢，這種開棋布局就穩佔中心的下法無異於自尋死路。

楊宗保卻在此時說道：「孔子流離各國十餘年，終回魯國，但是不被重用，投閑置散，只得歸家編纂論語。縱使亘古留名的人物，也會遭逢上位者一時的冷遇，能忍，方能成仁！天奉三年九月」

楊宗保的開局實際上下出了『三三，星，天元』的開局。這種開局在後世稱為『中國流』。當年中國棋聖吳清源遠渡重洋，挑戰日本大名時，所下出的就是驚世駭俗的『三三，星，天元』。

只可惜當時正是日本狂熱份子當道的中日戰爭的關鍵時刻。一旦這盤棋打上了圍棋界的中日戰爭的帽子，那麼開局必勝的吳清源最後也只能在日本黯然落敗。

那盤棋輸了，但是『中國流』的開局，不失為開創性的開局，徹底打亂了沒見過這種下法的陳彭年的陣腳！

陳蕘叟接道：「王莽新政失敗，民不聊生。青州、徐州、兗州饑民易子而食，走投無路，聚眾作亂，是謂赤眉兵禍。可見竊國之賊，安能坐享天下。」其實這段史實不難，難的是這段事實涉及到新政失敗，亂賊竊國，官逼民反，赤眉作亂等多個敏感話題，如何就這段史實勸諫君王就很有難度。要是被扣上貶斥新政或者妖言亂國的帽子就不好了。最後陳蕘叟只能避重就輕，只提到王莽竊國，將這段歷史帶過。

陳蕘叟暗暗警惕：「武德九年六月」他也開始使絆子。

楊宗保略皺眉頭，棋盤上，藉助開局的優勢，楊宗保一直形勢大好，讓他犯難的當然是這段史實。楊宗保說道：「唐太宗李世民為奪皇位，率領長孫無忌等九人埋伏於玄武門之外，狙殺長兄建成胞弟齊王元吉，是謂玄武門之變。李世民雖然得位不正，但不失為一位治世明君。貞觀四年二月！」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段史實雖然對了，但是這以史為鑒的部分卻是牽強的狠。這一陣，莫非楊宗保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