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寶宮燈（下）

在楊宗保看來，只需要在木頭雕琢時，弄得頭重腳輕，然後再固定在主軸的地方弄點小花樣。那個小童子就會因為重心不穩而搖擺。在外人看來，就是在不停的作揖賀壽了。

果然，楊婕妤把小皇子抱到擺滿禮物的圓台邊時，小皇子就咿咿呀呀的指著那盞『八寶宮燈』。

在後世的研究中，人們發現嬰兒對發光的物體尤為感興趣。因此相比較而言，那些進貢珍珠寶石的大臣是有優勢的。

但是研究同樣表明，相比較會發光的物體，嬰兒對會動的物體更感興趣。因此最後被選中的還是宗保那個有著賀壽童子的『八寶宮燈』。

官家看到小皇子的反應，不由開懷一笑。對於千古帝王來說，笑容彷彿旱時的雨露一樣可貴。但他終究還是一個人到中年的父親，那個咿呀學語的是他唯一的幺兒，那份天倫實際上是士大夫們用禮教所無法阻隔的。只可惜那些忠直之臣，生來就是認死理而不講人情的。在他們看來，天子無家事。皇子出身，後宮中饋，比官家的這份父子天倫重要得多。

官家滿意的對楊宗保笑道：「你做的『八寶宮燈』果然吸引了受益。只是朕要考考你，真正的『八寶宮燈』可不是一個八個面的燈籠那麼簡單，你這個『八寶宮燈』可還有什麼精妙之處？」

楊宗保自信的說道：「官家，我馬上就演示這宮燈的奇妙之處。只是希望官家命令內侍將殿堂的燭火弄暗一些，諸位臣工屏息靜氣，不要喧嘩，注意小皇子的反應即可。」

本來依著王欽若唱反調的心思，此時也應該反對一下。可他畢竟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佞臣，已經看出了官家對這盞燈極感興趣，也就不敢拂逆官家的心意。

內侍將大殿的燭火調暗之後，對光極為敏感的兩個嬰兒都有些躁動不安起來。楊宗保此時將那盞宮燈點亮，然後在燈面上用力一推。所有人就都看到這盞燈的主軸沒有變化，燈的八個面卻開始旋轉起來。楊宗保連環畫在八個面的畫卷的奇妙之處終於顯現出來。

不錯，這就是簡易的連環畫原理。楊宗保所畫的八幅畫，背景都是破落的屋子和屋外的一片狼藉，人物就是一個婦女和她背裹在背上的嬰兒。

第一幅圖那婦女一面哄著嬰兒睡覺，一面自己辛苦的織布。第二幅圖嬰兒被織機的聲音弄醒，吵著要母親。第三幅圖，母親辛苦織布，抽不開身，嬰兒哇哇大哭起來。第四幅圖織女一面照顧著嬰兒，一面繼續勞作。

第五幅圖，織女神情越發的哀傷。第六幅圖，嬰兒的哭泣，生活的艱難終於讓織女也哭了出來。第七幅圖，織女辛勤勞作的汗水，嬰兒的淚水與飢餓的口水，織女痛心的淚水，通通滴在新織的布帛上。第八幅圖，織女無奈，只能將被淚水嬰兒口水所污的布帛換下，重新換上材料，重新開始織布。嬰兒似乎體會到了母親的悲傷，停止了哭泣，又開始小憩起來。

隨著燈面的旋轉，此時畫面又回到了第一幅，雖然是重複，但是又好像是剛才一連串舉動的再一次輪迴。織女重新織布，嬰兒又被吵醒，再哭一次……

隨著宮燈的不斷旋轉，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那個辛勤的母親，夜以繼日，卻終無所得。燈面每轉一次，眾人心底的同情悲傷就累計一分。特別是劉修儀，同樣是初為人母，當然知道孩子的可貴。可惜生活所迫，生命中又總有一些時候，為了生存，孩子只能背在背後。想到這裡，她越發用力的抱緊了手裡的女嬰。

此時，只有完全不懂事的小皇子「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眾人按楊宗保的要求屏息靜氣，聽小皇子的反應。難道這就是小皇子的反應？雖然一個嬰兒不了解畫面里的絕望，但是此時的笑聲還是相當不合時宜的。

楊宗保此時卻說道：「官家，我剛才聽到滿月的小皇子居然開口說話了。官家，這是天命奇迹啊！樞密使王大人，你說，小皇子剛才說話了嗎？」

楊宗保知道，自己原來的計劃里，有針對官家的，有針對王旦的，卻沒有針對王欽若的。待會兒所有人探討預買議案之時，王欽若很有可能火上澆油的把話題繞回立后之事上。所以楊宗保此時要把他也陷進這個局裡。

王欽若此時只能夠心底暗恨，小皇子剛才看著民間疾苦的畫卷居然笑了起來，自己怎麼能說出來，那又應該怎麼圓謊？

想到這裡，靈機一動，王欽若突然有板有眼的說道：「官家，小皇子滿月即可吐天音，當真是天降祥瑞啊！此景正與劉娘娘誕下皇子之時，天現祥雲，吉星劃過穹宇之奇景相切合。正是標誌著天佑我皇，我皇仁德愛民，乃為天命所選之祥瑞啊！只可惜老夫老耳昏聵，未曾聽清小皇子的妙世天音啊！」

這王欽若果然是阿諛奉承的高手，不但把一切解釋為千古祥瑞，而且用一句沒聽清，就把小皇子見民間疾苦而發笑的舉動給輕鬆揭了過去。

楊宗保此時卻不依不饒的說道：「官家，王大人老耳昏聵。小臣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眾位大臣頓時心中一驚，這小皇子發笑一事，眾人本來準備睜一眼閉一眼的揭過，沒想到楊宗保非要說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