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虎威

胡不破平日只是個武學高手，在口才機變之上自然不是楊宗保的對手。楊宗保指出黎陌自立為王的野心，他慌神之下，靈機一動，說道：「黎陌將軍年少英偉，數年之後，當與郡主為一時之選，到時候，兩人成親，大業成后，兩人共掌大越，豈不一樣復興黎氏。」

聽到這老頭突然間提到義軍首領與十歲郡主的婚事，不僅至善郡主一時間臉色難看，連胡不破身邊的謀士都向他急使眼色。在他們看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郡主誆回國，現在當然可以許給她很多東西。回國之後，還不是由得他們想捏圓捏圓，想捏扁捏扁。

楊宗保看著至善郡主難看的臉色，嗤笑一聲：「老頭太也無恥，不如我今日也向郡主求親，他日親率軍隊，助她復國，你看如何？」

胡不破自知失言，惱羞成怒道：「黃口小兒，你是何人，居然敢在兩軍陣前大放厥詞，侮辱郡主。」

楊宗保不示弱的說道：「何人才是真正侮辱郡主？你們這點小伎倆，只能騙到無知婦孺，如今卻還拿出來賣弄？黎陌早有自立為王的野心。如今迎回郡主，不過作為禍亂國度，將黎民百姓引入戰火的借口。郡主只不過是你們將平民騙離土地與家園，投入無妄兵禍的旗幟。而一旦他日黎陌戰敗，手握郡主的他則多了一個與李公蘊討價還價的籌碼，多了一個自己封侯拜將的階梯而已。此等無恥之舉，我等熱血男兒，豈能容郡主重陷水深火熱？」

哼！這等以前朝遺孤為起兵借口的小伎倆，後世朱元璋與小明王，反清復明與朱三太子，用得都要成功許多，此時又怎麼騙得了楊宗保。

話說到這個份上，雙方都知道此戰不可避免。胡不破立刻命令手下散開攻擊，這樣就不會在騎兵的一個衝鋒之下，頓時全軍覆沒。

楊宗保看著身邊臉色蒼白，緊咬著下唇的至善郡主說道：「郡主，如今交趾已為虎狼之地，李公蘊想殺你，黎陌想利用你，你的肩頭還太過孱弱，扛不起兄長太過殷切的期望，我們誓死保你前往汴京，到時候，再徐圖將來。雨勢漸烈，大戰即起，你還是先行到儀仗之中暫避吧！」

至善郡主如今也知道山林間的那群人只是以忠義為口號，謀求自己的利益，但此時對戰的雙方都是大越子民，片刻之後，他們就要兵戎相見，不死不休。她輕嘆一聲，仰首望天，說道：「楊公子，諸般戰禍，皆因我而起，我是否是個不祥之人呢？」

不等楊宗保回答，她接著說道：「今日我就站在楊公子身邊，看楊公子沙場揚威吧！」聽到此話，她身邊一個年長的侍女立刻拿出紙傘，小心的遮在郡主的頭頂。

「索索，將紙傘撤去吧，我沒有這麼金貴。」至善郡主皺眉說道。楊宗保連忙勸到：「郡主，雨勢太大，而且此戰恐怕疏為不易，時間一久，要是郡主玉體有恙，影響行軍，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大侄子，昨日你入使團到現在，還沒有見過你必達叔叔的真本事。這群鳥人，對於我而言，簡直就如斬瓜切菜，看我頓飯時間就將他們剿滅。」呼延必達大大咧咧的說道。

如今的敵人畢竟是打著黎氏旗號的義軍，聽到呼延必達將他們斬瓜切菜，黎奔雷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楊宗保暗嘆一聲，命令道：「呼延必達，由你統帥虎雲騎三百將士，衝鋒殺敵。至於交趾護衛，不用主動出戰。只需要留守陣中。希望諸位珍惜家中的親族，珍惜自己的性命，也珍惜大家保護許久的郡主，將侵入陣中搶奪郡主之人擊退則可。」楊宗保看出交趾護衛們的為難，這樣的命令也是被迫為之。

呼延必達跨上馬背，提起自己的丈二長刀，以刀鋒遙指胡不破，高呼一聲：「虎雲」三百騎兵立刻揚刀指天，齊聲怒吼：「威武~~」

一時之間，垂直而落的雨線都彷彿被這股氣勢激得飄搖起來。呼延必達高呼一聲「殺~~」一馬當先，率先向衝出山林的灰衣武士殺去。

呼延必達馬還未到，但他身前的雨絲卻彷彿被某種氣勢推為波浪，一層層的向那群灰衣人壓過去。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傷害能力，但這股氣勢讓灰衣武士俱皆膽寒。

灰衣武士之中，十幾個手拿長兵器的率先向他撲了過來。呼延必達借著急沖的勢子，長刀改劈為直刺。隨著馬的衝刺，一刀直接貫入一個武士的腹部，同時一個發力，呼延必達將那個武士挑在刀上，往左一個急揮，頓時擊飛了幾個武士。

呼延必達動作未停，往左急揮的刀勁力突然一收，長刀在雙手間快速滑動，長刀后柄則是出其不意的從右面捅出，直接搗碎了一個武士的腦袋。

楊宗保看到呼延必達的刀法，不由大吃一驚，此人平時腦子一條筋，但是刀法之中，卻頗多刁鑽詭變之處。相反，平日計謀百出的呼延玉卻擅長以力破巧，強力破敵。

能夠教出這樣的一雙兒女，而那京城的大哥呼延必顯武功一定只強不弱。由此可見，那個當年與自己的爺爺楊業齊名的呼延贊，武功又高到什麼程度？

楊宗保收回思緒，看往場中，卻看到了他永世難忘的畫面。呼延必達人馬合一，單手提疆，另一手運氣於刀。整個身子隨著戰馬原地一個迴旋，身周十幾個灰衣武士頓時支離破碎。不錯，不是身首異處，而是支離破碎。

楊宗保知道，不管怎麼借著馬迴旋的力道，不管長刀多麼鋒利，一刀過處，最多不過一刀兩斷，除非呼延必達將勁力運於刀鋒，勁力隨著傷口，破入對方體內，將對方屍身炸裂。這種運氣於刀，攻入對方體內的修為，一般的高手都能做到。但是呼延必達卻是將那股內力蓄於刀鋒之上，在馬匹迴旋的瞬間，連續吞吐十幾次，先後攻入十幾個對手的體內。這絕對是楊宗保不曾想過的武學境界。

楊宗保突然間發現自己有些看低天下英雄了。他只想到使團一戰及潰，也就對呼延必達的武功不怎麼看重。而後呼延必達追擊李潮殘部之時，楊宗保呆在蕉嶺密林之中，一直沒有見到呼延必達的身手。此時他才想起，呼延家兩兄弟與楊家七虎將齊名，就算他們或許沒有楊延嗣那逆天一戰的悍勇，但是比起楊六郎等其他兄弟應該是絲毫不差。

想到呼楊兩家的第二代，就有如此恐怖的身手，那麼當年，聯手擊敗爺爺的耶律邪珍與韓德讓又是怎樣的一番威勢？天下英雄出我輩？如今不過十來歲的西夏元昊，年紀尚幼卻已雄心盡顯的北遼聖宗皇帝。黃沙埋盡忠骨，未來戰場之上，又是何人稱雄？

呼延必達的攻勢太猛，原本就極為分散的灰衣武士此時越發的潰不成軍，紛紛逃入山林。胡不破此時只能派上近千手下中僅有的數十藤甲兵。因為這些藤甲兵身背重盾，影響行軍速度，所以他這次只帶出了數十人，如今不奢望他們阻擋三百騎兵的衝鋒，只希望他們能夠暫緩呼延必達的攻勢，讓其他人撤回山林。

呼延必達看著抱成團，緩緩向自己逼近的幾十藤甲兵，仰天長嘯，躍馬提刀，一刀斬向幾十藤甲兵凝成的一面巨盾之上。

呼延必達使盡全身功力的一刀，直接劈在了最核心的一面盾牌上，盾牌瞬間炸裂，四散的殺氣逼得原本抱成團的幾十藤甲兵四散退避，陣中只剩下被擊碎盾牌的那個武士。所有人只見一道血痕沿他腦門而下，隨後整個身體就那麼沒有骨架支撐般的軟為一灘肉泥。

呼延必達將長刀往前一送，雙手合握在長刀刀柄的末端，將長刀舉過頭頂，往四周一掄。這一招的攻勢直接將身周一丈二的範圍全部捲入。嘭，嘭，嘭。一連串悶響。呼延必達身側的數十藤甲兵俱都盾碎人亡。

呼延必達雙手使刀，純以雙腿控馬。他雙腿用力一夾，馬兒立刻往前一個加速，隨後人立而起，前蹄奔騰，直接踢中馬前的兩個藤甲兵。

那兩個藤甲兵被巨力直接踢入林中，撞上林中巨樹，才反彈到胡不破的腳下。

呼延必達還是兩腿控馬，他將長刀橫在後頸，雙手隨意的搭在上面，眉毛一揚，對著林內喝道：「老匹夫，可敢出陣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