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分外眼紅

這場悲劇，令慕森震驚。因為從現場搜集到的遺物來看，這幾個歹徒用三十幾條人命換來的東西並非物有所值。甚至，慕森覺得他們並沒有劫走多少東西。可能是剛剛將人趕到底倉，就發現了有人要反抗，於是才開始放水淹船的。

莫子棽說：「除了這幾個有明顯外傷的，剩下的屍體都沒有受到什麼暴力傷害。就是說兇手是直接殺人的，並沒有任何搏鬥跡象。這也證明了你之前的理論，兇手人數應該是相當少。少到根本不足以抗衡三十多人的奮起反抗。」

「可是，他們為什麼非要把人都殺了呢？」慕森看著屍體，面有疑慮。

莫子棽想了下說：「這夥人能幹出這種事，必定是窮凶極惡之人。從我們還原的現場情況來分析罪犯當時的犯罪心理，他們應該是很慌亂的。他們並不自信自己能夠制服這三十多人，也不知道這一次豁出去的收穫會是多少。如果他們心裡有底，就不會搶走那麼點兒錢就倉皇而逃。而且，這幾個人也沒有什麼經驗，這才導致三番兩次的出錯。比如放水和炸藥的失誤，這對於慣犯來說，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所以他們幾個應該是第一次做大案。之前即便也有過犯罪行為，大概也是小偷小摸的那種。第一次做大案，難免會心慌意亂，接二連三的錯誤導致他們慌了神，最終殺了這些人……吧？」莫子棽也不是很確定。只要是慕森覺得有問題的問題，多數都不太會像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慕森覺得莫子棽說的是有道理，但他還是由於了一下說：「不對……我覺得當一個人緊張慌亂，或者是害怕和不自信的時候，首要選擇應該是見好就收，趕緊跑。而不是繼續留下來，硬著頭皮去殺人滅口。這幾個人沒有作答案的本事和智慧，也沒有那種膽識和氣魄。那為什麼還非得不自量力的去殺那麼多人呢？我想，他們殺人是有原因的，肯定是有什麼非殺不可的理由……你說，會不會是在滅口呢？」

莫子棽一聽慕森的思路，馬上接道：「滅口的前提是被害人當中得有認識兇手他們才行，就算不是特別熟悉，也應該是見面能認得出來的那種。不然的話，就沒有滅口的必要。」

「所以，兇手應該就是當地人！」慕森有些激動的說著。

只有是當地人，才能如此了解這片水域，知道能在哪裡找到遊船，知道哪裡地處偏僻容易下手，知道哪艘船上都有哪些旅客，是不是值得搶劫一番。最重要的是，他們可能和遊船主人或者水手導遊都認識，所以才在下手之後殺人滅口。

看到慕森對案情的推理有了很大的突破，莫子棽不易察覺的笑了笑。這就是莫子棽不允許別人和他們一起進解剖室的原因。這個案子時間緊迫，他們需要迅速做出準確的分析和判斷。唯有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才能這樣暢所欲言的給與對方推理和幫助。就這樣你說說你的看法，我說說我的觀點，兩個人很快就整理出了這個案子的思路。

出了法醫室后，慕森很快就找到了程峰和老夏。這兩位老將雖然表面上非常冷靜的在等待消息，但是他們那緊張的神色也直接說明了他們其實一直都在揪著心。

慕森讓老夏叫來辦案的警察，然後開始公布這個案件的側寫結果。

「不管你們之前對外是怎麼交代的，這個案子都是一場特大殺人縱火搶劫案。首先，我們先重現一下犯罪現場。當遊船開到出事水域的時候，兇手乘坐快速的水上交通工具來到了船邊，並上了船。由於兇手人數很少，大概三四個，所以他們只帶了幾樣東西，獵槍，炸魚的炸藥，還有汽油。在上了船之後，所有人都開始恐慌，但是看到兇手手上的炸藥和槍，誰都沒敢輕舉妄動。這時候兇手謊稱只要錢，不會傷及性命，讓這些被害人相信他們，並且到底倉逐個交出錢財就能離開了。這個時候，他們下不下去就成了關鍵。雖然有武器脅迫，但是他們為什麼會輕易的相信了這伙歹徒不會殺了他們呢？之前，我說是因為權衡利弊，為了女人和孩子的緩兵之計。但是現在看來，事情並非這麼簡單。船員和導遊，應該是認識兇手的。這並不是說他們是一夥的，而是比較眼熟，或者曾經有過交道，都是一個地方的人。於是，這些船員和導遊就在心裡相信了，都是本地人，他們只是缺錢罷了，不會真殺人的。之後，他們就帶頭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進入了底倉。在那之後的事情，剛剛在船上也都分析過了。狹小封閉的空間，令人越發的緊張不安。於是男人們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反抗。但是要知道，歹徒只有三四個人，一旦這些男人們反抗，他們是絕對占不到便宜的。於是兇手開始放水淹船以做恐嚇，沒想到失手了。然後又點燃了炸藥，沒想到因為沾了水，再次失手了。眼看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們只好用了汽油，放了這把火。目的很明確，並不是真的為了殺人而殺人，而是為了滅口。綜上所述，我們要找的犯罪嫌疑人輪廓已經出來了。三四個人，沒有大案經歷，但是有過小偷小摸。平日里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甚至還都背負著一些債務問題。嫌疑人是本地人，對旅遊行業很了解，有一艘自己的摩托艇。案發當天，他們買過汽油，也許還借過獵槍。年齡在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其中一個人有可能是結巴。」

「嗯？」急急忙忙做記錄的警員們，在聽到慕森最後一句話之後，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個疑問的聲音。

慕森剛準備解釋，外面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因為犯罪嫌疑人非常不自信，且容易惱火。他沒有足夠的威懾力，證明是有一定生理殘缺的。如果他的表達足夠清晰，意思足夠明白，那麼他們搶到的錢財一定會比現在多。想到缺陷，表達不清，不自信等等特點，無疑就是口吃結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門外，好奇門外到底是個何方神聖。

隨著門被推開，一雙眼睛正好與慕森對上，那眼神里有很多複雜的東西，還有一絲狂妄和高傲……

「程老，這個案子可真是興師動眾啊，竟然把您老人家都請出山了。」

「天舒？你怎麼會來這裡？」程峰很驚訝。

沒錯，來的人正是楚天舒。他就好像從天而降一樣，忽然就出現在了慕森他們的會議室里。

對於楚天舒這個人，程峰不是特別了解。但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就被重用，也有緣和程峰見過幾次。每一次見面，楚天舒那種不卑不亢的狀態，都讓程峰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一個要想成大事的人，有一個最基礎的條件，就是心要沉的下。沉得住氣，靜得下心，能夠完美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管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都能淡定如初，不慌不忙。這就是楚天舒之前給程峰的印象。所以，自他一進門，程峰就認出了他。

「程老，我也是接到了任務，讓我來看看這個案子，幫幫您。」楚天舒儒雅謙遜的笑著，笑的人畜無害。

「好吧，人手越多，咱破案的速度也就越快。看來你剛剛也聽到慕森的側寫了，兇手的描述已經出來了，現在就差搜捕抓人了。」程峰迫不及待的趕緊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因為他肩上的擔子太重了，這個案子疏忽不得。

可楚天舒這時卻說：「誒，程老，您先別著急。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從長計議。您老是位資深的老外交家了，不會不懂得這件事的嚴重性。您應該很清楚，如果這個案子是意外火災，那是一個意思。如果是人為災禍，那可就是另一個意思了。作案猖狂，手段殘忍，不留活口，活活燒死了三十二個人。這種事情，您確定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嗎？」

慕森微微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楚天舒。

不得不說，這個人他非常懂得談話的技巧。這世上為什麼同一句話，有人說出來就讓人愛聽，有人說出來就讓人反感？這就是說話的技巧。聲音，語速，語氣，語調，面部表情，這五點要完美配合，才能說出來「讓人聽得進去」的話。否則，張嘴就會被人無視和嫌棄。

程峰微微怔了一下，然後讓老夏將警員們都叫了出去。屋裡只剩下了老夏，程峰，楚天舒，慕森和莫子棽。

程峰問：「你剛剛說的建議，是代表你自己，還是代表上級？這件事，說到底我們都應該給人家一個交代吧。不管那船上是不是咱們國家的人，不管他們是哪裡人，在這裡出了事，是不是就該有個交代？」

楚天舒笑道：「交代是人給的，您的任務是什麼？是維護和平，避免戰爭。如果您今天按照慕森的思路去做了，那就是違背了您自己的初衷，必定會挑起爭端的。」

慕森這時雙手撐著桌面，漫不經心的問道：「那依你的意思，這件事就該瞞天過海，讓那幾個殺人犯逍遙法外？」

楚天舒琢磨了一下說：「呃……你這話並不准確。不是說讓他們逍遙法外，而是讓肉爛在鍋里。家醜不可外揚，哪個國家沒有幾個殺人犯呢？如果按照日常治安和每年的兇殺案比率來看，咱們國家可還是非常棒的呢！你難道非要人盡皆知咱們自己家的醜事，遭人唾棄，被人指責，才開心嗎？」

「可這就是真相！」

「真相？」楚天舒嗤笑了一聲說：「真相是誰給的？我們說什麼是真相，那就是什麼是真相！真相永遠都在我們手裡，明白嗎？哎，慕森，其實我也知道，你的破案能力真的很厲害。但是，你只適合破案，適合和吳愛國那樣的菜瓜隊長在一起，享受享受當警方神話的推理樂趣。你懂得識大體，顧全局嗎？你不懂。」楚天舒十分高傲的批判著慕森，溫和帶笑的眼神背後，是猖狂的蔑視。

慕森看了一眼程峰，然後對楚天舒說：「我相信，程老先生不會和你一樣，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你也不要認為你有多大的資格和背景，可以為所欲為。糾正你一點，真相不在你手裡，也不在你們任何人的手裡，而是在我手裡。除非你能把我像那三十二個人一樣滅了口，否則，真相就不會被掩藏。」

說完，慕森根本就不再給楚天舒機會，看了莫子棽一眼，就轉身往外走。而莫子棽，也非常同步的站起身，跟著慕森走了出去。就在經過楚天舒身邊的時候，莫子棽停住了腳步，湊近他優雅的笑道：「你還真是不長記性呢！」

「你什麼意思？」楚天舒十分嚴肅的看向了莫子棽。

「沒什麼意思。」說完，莫子棽就帶著神秘的微笑走出了這個會議室。

程峰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何況慕森是他請來的，怎麼能就讓他這樣走了。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很贊同楚天舒的意見。只是，在顧全大局這方面，他剛剛確實猶豫了。現在，慕森和莫子棽走了，程峰馬上站起來就要追出去。

不過楚天舒攔住了他笑道：「誒，這種事情不用勞煩您。我們都是老相識了，只不過偶爾見面會經常鬥嘴罷了。您別管了，我這就去把他們找回來。」

程峰很擔心的看著楚天舒叮囑著說：「你們都年輕氣盛，說話講究點兒方式方法啊！慕森他……」

程峰還沒說完，楚天舒就笑著勸道：「您老就安心的在這裡坐鎮吧，我會把他找回來的。不過我還是想提醒提醒您，他們兩個人，不能看的太輕，但是也不能看的太重。尤其是在這種關乎大局的事情上，您不能完全聽慕森的意見。他的思想，太極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