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做朱由檢
清園主人和林道寬相對而坐,他斟滿兩杯酒,向林道寬一拱手:「感謝公子救命之恩,請受老朽一拜。」他舉起杯,一飲而盡。
林道寬待要飲,又想起剛醒過酒,恐怕失態,不禁有些遲疑。
清園主人似有所悟:「公子可是因酒醉初醒,不敢飲酒?不礙事,剛才所飲的醒酒湯,實是葛根湯,乃解酒之物,公子一旦飲過,以後飲酒可千杯不醉。勿要遲疑。」
「如此,多謝大師了。」林道寬一揖后,端起玉杯,一飲而盡,果然沒有酒後傷身的感覺。
清園主人殷勤勸酒勸菜:「這些酒菜,非人間常物,極為珍貴,對公子的身體極有好處,公子可多飲多食。」
林道寬感慨人生奇遇,對酒菜倒沒有特別的喜好,聽了清園主人的勸說,便多敬他酒,自己也吃飽喝足。
「大師,我怎麼才能回去呢?」
「林公子,老朽不是萬能的,但憑公子緣份,此時不必多想。」
飯後,小雨整理房間,安排林道寬休息后,自己就出去了。清園主人進房和林道寬聊了一會,問了林道寬現在的生活狀況。
聽林道寬說出了生活的艱難,北京的困境,清園情願主人含笑看了看林道寬,又點了點頭,到底沒說什麼,只和林道寬道了別,便離開了房間。
林道寬這一天有如此奇遇,加上疲勞,便打算脫衣上床,他一直有躺在床上反思的習慣。正待要關門,清園主人又進來。
「林公子,老朽感謝公子救命之恩,想要感謝公子一二事,以作報答。」
「哪裡,大師,我是無心之助,不敢有勞大師。」
「不忙,此事以後再說。」
清園主人又含笑看著林道寬:「林公子,覺得小徒怎麼樣?」
林道寬一愣,盯著清園主人,滿目疑惑。
清園主人滿臉輕笑,目光清澈,絕無半點猥褻之意。
「大師……」
「林公子,道家有道家的修身濟世之道,公子不必掛懷。但於公子,有莫大的好處,日後自知。」
「……」
「公子稍等。」清園主人一揖而出。
不久,小雨輕輕推門,「公子。」只一聲輕呼,已是無限嬌羞,垂著螓首,再不敢看林道寬一眼,倚在門口,進不是,退也不是。
「小雨,你……我……」林道寬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是誠實君子,雖然明白清園主人和小雨的報恩心意,卻無法直說,,便多看了小雨幾眼。
一雙輕盈玲瓏的繡鞋,一種欲進不退的嬌羞,一襲黑髮垂肩的等待,一朵似水桃花的飛升。
只是太小,按現代人的觀念,應該就是一個小蘿莉,但身體發育尚好,玲瓏有致,分明有成熟的曲線。
「小雨是清園主人的弟子,沒有千年,也有五百年了吧?」林道寬在心裡想。
「公——子!」遲疑、訊問、焦急、不安。
人家就等在那裡,總不能老晾著,況且是清園主人的意思,這樣的老者,「長者無錯」。林道寬終於說服了自己。
「小雨,燈在那兒?怎麼滅燈呀?」
小雨掩口而笑:「原來公子害羞呀?」隨即從衣袖中掏出一塊白布,向牆壁的一角蓋去,屋內頓時漆黑一片,只聽到小雨輕輕的插門聲……
山中多鳥。未名的鳥叫聲驚醒了林道寬。他睜開眼,小雨依然側身躺在他的懷中,左手勾住他的腰。晨光從窗戶透進來,山頂清新的空氣彌散床前。不,是芳香,女人的芳香,小雨的芳香。
林道寬一驚,他輕輕地挪開小雨的手臂,想要下床穿衣。小雨驚醒,看到兩人的身體……她低垂著頭,快速穿好衣褲,直接沖向大門,等到身體完全在門外,又轉過身,看了林道寬一眼,不嗔不喜……
正午過後,清園主人送別林道寬:「林公子,你沿此大道前行,二十里后,有一涼亭,你可在此小憩,並打開老朽所贈之信,此間一切自會明白……」
「是,大師。」林道寬懵懵懂懂,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自己沒有理由再待下去,只是,小雨……
小雨沒有來送行。
「小雨,回去吧!你們只有一夕之緣,不可強求,須知道家有道。你損失的十年修行,就當報答為師的恩人吧,為師會再助你修行。」清園主人面色恬淡,似乎自言自語。
「不敢,師父,小雨這就回去。」小雨躲在一片叢林中,引頸張望,不料被師父看破玄機,只得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頭,奄奄而歸。
林道寬沿著山路下行,一路無人,出奇的清靜,直到涼亭,也未見一人。天漸漸暗下來,他想起清園主人的話,於是打開信封。
「林公子,老朽再謝你救命之恩。
「老朽抱歉,你已經回不去了。」
林道寬一驚,但也無可奈何,只得繼續看信。
「昨晚老朽應你兩件事,一是送你百年富貴。但也有風險,須知富貴險中求。
「再回首,已是四百年,再送你一份前身的記憶。
「清茶、醇酒、美食皆非人間所有,也是你的緣份。你雖不能長生如我,但與常人,自不可同日而語。
「小雨是我弟子,道家無色念,只是助你一臂之力。從今以後,你體內有道家之功。非常年代,混亂時期,無功難以自保。此為內功,信內附書,則是外功,宜勤加練習,當可保身。
「小雨道家中人,道家有道,不必挂念。
「此去之後,不可回頭;即使回頭,你也無法登峰;即使登峰,你也無法找到清園。一切命中注定。
「你雖具道家之功,但你非道家之人,不必守道。宜以常人之念,建功立業,造福華夏。
林道寬恍然如夢,踉踉蹌蹌從亭中走出來,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他茫然四顧,不知路在何方。
不覺絆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一跤跌倒,眼前一片漆黑……
…………
「信王?塗文輔?」他心中默念,思維漸漸打開,前身的記憶慢慢恢復。
信王就是朱由檢,明朝的最後一個皇帝。
好像現在還不是皇帝,還是信王。
記憶如潮。
五歲時,生母去世,自己由西李養大,西李十分刻薄,又忙於爭寵,根本無心關心自己,直到哥哥朱由校當了皇帝,將自己轉給東李,也就是庄妃撫養。庄妃自己沒有孩子,對自己倒是不錯,不過庄妃在閹黨的逼迫下,已經抑鬱而終。
……
三天前,自己去狩獵,坐騎被塗文輔的馬撞了一下,自己跌下馬來,倒地不醒。
婉兒是信王府的高級宮女,自己的通房丫頭,性格恬淡,不好爭強,處事幹練……
想到大明就要亡國,林道寬心中驚出冷汗,大明為什麼而亡?好像是體制,腐敗已到了骨子裡。
大明已近末路,但朱由檢卻是難得的好皇帝,自己占著他的身體適合嗎?似乎自己也無力改變,似乎自己還是願意回到那個未完全接納自己的城市去拼搏。
猛然想起了清園主人的信:你回不去了。
此命天定。
清園這人也真是,你讓我穿越,那就當個安樂王爺,吃不盡的山珍、花不完的銀元、享不盡的美女、用不完的特權。怎麼穿越成這麼個倒霉的王爺?
遠了,還是阻止大明的滅亡吧!至少延緩大明的崩潰,自己不能弔死在萬壽山。
大明因何而亡?
滿清入關。
好像現在還叫金,他們自己叫大金,漢人叫后金,是來自遼東建州的女真人。
吳三桂還在山海關嗎?
農民起義,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來自陝西的農民起義領袖,才是大明滅亡的直接原因。在大明全力對抗北方游牧民族的時候,這些自己人,在大明的心臟,給了大明最致命的一刀。
如果讓大順或者大西政權問鼎中原,如何?
不能,決不能。這些人當政,只是改朝換代,只會改寫皇帝的姓名,只會讓中國的歷史多一次輪迴,僅僅是輪迴,沒有進步。
那自己就必須阻止他們攻陷北京。
現在是天啟五年,也就是公元1625年,離陝西的農民起義已經不遠了,自己,能阻止他們嗎?
時間緊迫,歷史的責任太重,自己,能負擔得起嗎?
林道寬的頭越來越大,索性做起來。
聽到響聲,婉兒一陣風似的飄過來。
「殿下醒了。」聲音婉潤,人如其名。「葯煎好了,殿下,先把葯喝了?」
「嗯,端上來吧。」林道寬知道不喝葯,肯定少不了一番口實,不如乖乖做個信王。
他伸手接碗的時候,婉兒卻將身一扭,側過身,讓過林道寬的手,「殿下的身子還沒恢復,就讓婉兒代勞吧。」
喝葯都不用自己動手?難怪有人說,生病有時也是一種享受,如果一輩子沒有傷病,真的是人生一大遺憾。
婉兒用小銀勺舀了勺湯藥,先放到自己的嘴邊,輕輕吹了吹,確信不會燙著,這才和著葯碗送到林道寬的面前。
「殿下,葯有點苦,喝過之後,吃點酥餅。」
把我當小孩了?但林道寬還是感受到婉兒的關切之情。他點點頭,目光直視著婉兒粉嫩的小臉。
婉兒在全神貫注地喂葯,直到葯喂完了,才發現有一股劍一樣的目光射向自己,異樣的憐惜。
「殿下。」婉兒收拾起殘葯,緩緩後退,語氣說不上惱,倒有一份淡淡的喜悅和滿足。
「婉兒,現在什麼時間了?」大腦一直在極速運轉,林道寬感到迷迷糊糊的,根本忘記了時光的運轉。
「已經酉時了。」
明朝沒有二十四時制,林道寬從子時開始推算,酉時大約是下午五點。卧室看不到陽光,想來天已經黑了。
經過一系列的變故,林道寬反而漸漸按下心來,反正自己也回不到後世了。
「婉兒,我餓了,你弄點吃的來吧。」機械的動作,可以暫時讓思維停頓,就像讀書時倡導的勞逸結合。林道寬真想暫時忘記一切,讓繃緊的思維鬆弛下來。
「殿下稍等,馬上就好。」聽說林道寬有了食慾,婉兒高興得一蹦三尺。
小丫頭果然幹練,她出去不久,一群宮裝少女佛柳穿花,擺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清淡為主,正合了林道寬的胃口,最後面的婉兒,捧了一小碗稀粥。
「殿下身體剛剛恢復,還是喝點粥吧,清淡些比較好。」
處處為主子著想,完全沒有自我,大概就是宮女的命運吧?
林道寬看向婉兒,她已經捧著碗走過來,緩緩地坐在床邊,林道寬自然享受了「飯來張口」的待遇。
婉兒只管飲食起居,不管雜役。飯後,小寧帶著一群穿著各異的宮女收拾起碗具。
林道寬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但錯亂的時空,需要時間調理。
「殿下,你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天了,要不要洗個澡?」半是懇求半是關切,就那一雙能滴出水的雙眸,就讓人無法拒絕。
林道寬也不想拒絕,他希望用宮中之水,洗去這晚春的污垢,洗去滿腦的困頓和心底的不安,從此,就做朱由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