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霧靈山奇遇
「霧靈山是京東第一高山,又是燕山山脈中一個最著名的生物多樣性活動基地。但百聞不如一見,我們轉了半天,怎麼一隻獼猴都不見呀?」大羅為了活躍氣氛,拋出了一個比較專業的話題,剛好大家都有話可說。
「同斥異引。猴子來了,獼猴嚇得躲起來了,擔心被拉去配種,影響下一代。」韋時運口才好,綜合素質高,反應也快。
「你時運好,出生時是腳先著地。咳!誰叫我著急來看霧靈山,一不小心,頭先著地了。」猴子洒脫,也不計較,他一般隨遇而安。
「是不是我們這些不速之客,打擾了它們的清夢,侵佔了它們的棲息地。就像我們這些越來越多來自九州的人,在北京上學、就業,加重了北京的負擔。你們看現在的北京,交通堵塞、空氣污濁、霧霾蔽日、狂沙滿天……也許我們應該回到生我們養我們的家鄉,那兒才是我們的天地。」林道寬工作上不如意,思考問題就沉重些,加上幽幽的語氣,令這些昔年同窗暗暗心驚。
「侵佔棲息地也是有的。適者生存,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別說北京,在中國的土地上,一枝黃花、水葫蘆、水花生、義大利蜂、食人鯧,還有非洲老黑,不都在侵佔中國同類的棲息地嗎?北京,你不侵佔,別人也會侵佔,你前腳剛走,更多的人後腳就會跟進。北京不是北京人的北京。」猴子永遠保持樂觀的心態,他相信黑格爾的話: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咋老是別人侵犯我們呀?」大羅最年長,也最受大家尊敬,他知道林道寬最近的心態,趕緊轉移話題。
韋時運反應也快:「咱不是有亞洲大白鰱嗎?據說已經侵佔了很多美洲池塘,逼得奧黑撥了五千多萬美元全國治鰱。如果中國乃至亞洲多向他們輸送一些物種,看奧黑還能重返亞洲,還有經濟實力把六成海軍部署在太平洋?」
林道寬的鬱悶一掃而空,他是典型的民族主義。雖已近而立之年,想到在報刊上看到的此類消息,簡直比自己應聘成功還高興:「這算不算生物武器?我們這些學生物的,是不是要多做些貢獻?」
「多做貢獻?像我們這樣,堅守北京,不去為奧黑服務就不錯了。話說回來,堅守北京,就是對中國的一種貢獻。」猴子的話有點像口號了,這是酒話,卻是擲地有聲。
「干,為堅守北京,乾杯。」四人同舉杯,一飲而盡。
看著一地的易拉罐,一向穩重的大羅有點擔心,「兄弟們,酒喝得差不多了,咱們往回逛吧,別找不著北,夜裡被獼猴抓上山。」
「那正——正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大羅,你別——別掃興。難得一回為兄弟醉,為知己醉……平時都是為客戶醉。」猴子已經不行了,紅著臉,歪著脖子,眼睛半睜,說話聲音倒挺大。
「難得為兄弟醉,兄弟們,干。」韋時運響應並帶頭喝酒,是呀,自從離開大學,他們都醉過,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絕無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那種。
太陽已經偏西,雖然在白樺樹林中看不到太陽,大羅根據逐漸稀疏的人群,也能判斷時間。他收拾起地上的氈布,把剩餘的酒菜等兜起來,扔進垃圾桶。
四個人相互攙扶,扯著嗓子,唱著成龍的《男兒當自強》,也不管著不著調。
林道寬喝得最多,不覺尿意來襲,「兄弟們,你們先行一步,我來澆澆白樺樹,也是一份貢獻。」
「那你快點,我們在前面路口等你。」大羅一邊叮囑林道寬,一邊陪著猴子和韋時運踉蹌著向前走。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於尿尿。」通體舒暢后的林道寬自言自語,他順著白樺樹的葉縫看到了殘陽。雖然還不是黃昏,的確是殘陽。其大如斗,殘紅,慘然如血……林道寬一個趔趄,跌坐下去。他懶得起來,就靠著一棵合抱的白樺樹,索性閉上眼,不去想什麼應聘、啤酒、殘陽、白樺樹……
突然,他感到身下有細柔的物體在拱動。林道寬以為兄弟們來拉他,他一揮手,「我先休息一下,等會再走。」半晌無語,林道寬微微睜開眼,看到一條小狗偎在自己身下,雪白的,無一絲雜色。
他心中奇怪,又覺得惋惜,「早來一會,那些北京烤鴨也不會扔垃圾桶。」他用手摸了摸白狗的腦袋,又意欲自己的春秋大夢了。
嘭!一聲驚雷,嚇得林道寬睡意全無,「這太陽還掛在半山腰,哪來的驚雷?莫不是北京軍區在演習?」
他看到身體側前方,出現一個深深的洞穴,深不見底,陰陰的霧氣裊裊上升,懷中的白狗正瑟瑟發抖,周圍再無一息生機……
白狗抖了抖全身的毛,兩條前腿著地,對著林道寬一個匍匐,在他的驚詫中,幻化成一位白須及胸、頭挽髮髻、滿面紅光、眉眼含笑的老者。老者向林道寬一拱手:「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半醉半醒的林道寬迷惑不解,「我何曾救過你的命?」卻忘了老者乃是白狗幻化而成。
「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老朽的家就在這霧靈山頂,離此不過二里之遙,公子肯和我一起去嗎?」老者依然微笑著,面上說不出的柔和。
「我累了,只想睡覺。」林道寬看了一眼老者,雖然覺得老者鶴髮童顏,但他睡意正濃,又閉上了眼睛。
「無妨,只要公子願意,一切由老朽代勞。」
「那好,只要不耽誤我睡覺。」說完,林道寬感覺自己飛到了半空,但身體卻沒有半點不舒服。
須臾,老者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公子,到了,請睜開眼吧!」
「我很困,先睡會兒,別吵。」林道寬睡意正濃,眼睛都懶得睜開,但柔和的聲音阻止林道寬與周公的親密接觸:「小雨,做一碗醒酒湯。」
一名上身穿著雪白的襯衫,下著淡黃色長裙,微微露出腳踝的苗條少女快步走出,見到老者,喜極而泣:「師父,你沒……」
「師父沒事,是這位公子救了師父。」老者打斷了少女的話。
少女看了看依然閉著眼睛的林道寬,遲疑了一下,又迅速退出去。不一會兒,端進一碗發青的液體。
「小雨,公子醉了,你喂一下吧。」老者淡淡地說,聲音依然很柔和。
少女遲疑了一下,然後走向靠椅上的林道寬,一勺一勺地喂著湯汁。不一會兒,林道寬睜開眼來。室外已漸漸暗下去,室內卻是無燈自明。
「你們是誰?這是哪兒?我的兄弟們呢?」林道寬打量著老者與少女,發現不僅人,連房子都是陌生的。
「公子勿疑。小雨,泡壺茶來,我與公子邊飲邊談。另外,再去做幾樣小菜,溫壺酒。」老者微笑著吩咐少女。
少女應聲而出。
再進來時,雙手捧著一隻圓形的托盤,盤中一個紫色茶壺,兩個白玉茶杯。少女將茶壺放在中間的茶几上,一隻玉杯放在林道寬面前,另一隻茶杯放在老者面前,「公子請喝茶,師父先喝著,我去做菜。」轉身就不見了。
林道寬打量著房間,自己和老者所坐的,各是一個小方凳,面前一個茶几,都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潔白,光滑,清涼中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潤。左邊是一張八仙桌,另配四把高椅,自己方才坐的躺椅已經不見,也許是少女移走了。右邊是一扇耳門,門已輕掩上,不知道門後有什麼景緻。
廳堂上方是一幅字畫,乃東晉大詩人陶淵明的《採菊東籬下》,字畫用上好的宣紙裝裱。
左邊是三幅吊屏,上面是三首七言絕句。
其一:一日清閑一日仙,無神和合自熱安,丹田有寶休尋道,對境無心莫問禪。
其二:不負三光不負人,不欺神道不欺貧,有人問我修行道,只種心田養此聲。
其三:莫道幽人一事無,閑中盡有靜工夫,閉門清晝讀書罷,掃地焚香到日晡。
右邊也是三幅吊屏,卻是三副對聯。
其一:昂首月當門,向天上閒遊,擺脫塵凡歸碧落;無心雲出岫,在人間小住,作為霖雨潤蒼生。
其二:入真門秉真心參透真玄真自在;來妙理達妙境展開妙道妙神通。
其三:玉宇無塵月朗虛空三千境;神恩有應心誠可格九重天。
所有落款都是清園主人,但卻無時間,紙質已開始發黃。
林道寬再看向老者,慈眉素麵,臉上平滑紅潤,無笑而喜。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我實在等不及了。」掃視了一圈后,林道寬心中隱隱有一種說不出的虛空感,若不是老者說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怕是嚇得要逃跑了。
「公子勿燥,聽老朽慢慢到來。」老者喝了口茶,沒有解惑,卻似告誡:「公子請喝完半壺茶,此茶產自東海蓬萊,有健身功效,他日公子自知。」
「老朽本是燕山中一隻白狐,因意外探得修身之法,已在山中修鍊千年。
「昔年只得修身之法,卻無同道高人指點,不得不做下些許傷天害理之事,已遭天譴。前兩次都已避過,但家人死傷殆盡,止剩一小徒,就是公子剛才所見上茶之人。
「今天是第三次,幸為公子所救。三次業滿,從此不再為天庭追殺。
「此處是霧靈山之巔,山高峰陡,外人不得入,乃是老朽修行之所。」
林道寬驚呆,未曾想平生有此奇遇,回想自己聽見的一聲驚雷,該是老者遭受雷劈。因上天不願傷及無辜,故而擊在身側。只是不知道如血的殘陽,是否是對自己的警告,想要嚇走自己。無奈當時自己處於迷醉狀態,無法領會上天的意圖,才救了老者一命。
「不知清園主人是否是大師的法號?」
「正是。因峰後有一園林,取名清園,故老朽自號清園主人。」
「那我的兄弟們呢?」
「老朽能力淺薄,不能管世間萬事。」
此時,那位上茶的少女又出現了。「師父,酒菜已經備好,請師父和公子裡邊坐。」
「此是小徒小雨。」清園主人擺手作請,林道寬便和他一同進裡屋,仍是無燈自明。桌上菜已擺好,另有兩個玉杯和一個玉壺,兩副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