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陰魂不散!乍聽之下感覺好溫和,充滿關懷的磁性男聲,細細去聽就會察覺那層溫柔比初冬凝結於湖面的那層薄冰還要薄。
「你、你不是去找你爺爺和三表哥了嗎,唔……」好想打酒嗝,不行,給她忍住。
「去過了。」知道姚雨筠不愛與自己有過多接觸,龍昭偏想把她逼進角落,順便擋住她,不讓想讓覬覦「姚家千金」的男人有機可乘。
「騙子。」這個騙有兩個意思,一個是龍昭說她手中這杯果酒里混了伏特加在裡面,另一個則是他回來糾纏她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前後還不到三分鐘。
「我有沒有騙你,你怎麼會不知道。」龍昭偶爾會對她說謊,偶爾。無傷大雅的那種,或是對她無一害處的那種。例如,他真的不覺得去找兩個一大一老的男人噓寒問暖、聊表情誼有什麼好說的,所以他根本沒去。
他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姚雨筠站的位置本來就離牆很近,因為他的步步緊逼,只能一退再退,因穿著露背晚禮服而裸露出來的背部自然而然地貼上會場的冰冷白牆。
「你……」姚雨筠不是不想逃,也並非不能推開他,而是……糟糕,眼前的龍昭在左右搖晃,越來越劇烈,好像快要分裂成兩個。這是酒的關係,他說的是真的,非常遺憾,她知道得太晚了。
姚雨筠開始微微抖顫,發軟無力的雙腿光是站著就很勉強,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貼緊著牆支撐著身軀,眼睜睜地看著他俯身將萬惡的唇貼在她耳邊,吐露邪氣滿滿的言語,「我怎麼會騙你,怎麼捨得騙你,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啊。」
「沒騙就沒騙。」不是騙,而是捉弄,正如此刻。只是他靠這麼近幹嘛?笑容還突然變得好扭曲……不、不行,頭好疼,越來越暈了,「阿、阿昭……」
「嗯?」久違的稱呼讓龍昭感覺心情愉悅。光聽那聲阿昭,他就知道她至少已經醉了一半。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晃了,你、你都已經變成兩個了呀。」不靠牆了,改扶著他。因為醉意,姚雨筠對他的嫌惡變得單薄如紙張,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再如平日那個笑臉惡鬼一樣可怕又可惡,相處起來根本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他好似又變回了小時候那個沉默卻能讓她依賴的他。
「好呀。」他幫她,絕對幫她。他向來言出必行,只對她。龍昭招來服務生,拿走托盤上那杯酒精含量高到不能再高的透明液體,遞給她說道:「解酒茶,喝吧。」
「謝、謝謝。」
看著姚雨筠不疑有他,接過就仰頭猛灌,龍昭愉快揚笑,並數著,「一、二、三。」倒吧。
果不其然,姚雨筠大而迷茫的杏眼傻傻地眨了數下,佳人腳下一軟就倒進他懷裡。
「好乖。」龍昭順手拆掉她用來盤發的發梳,輕輕撫摸著姚雨筠一頭柔順的烏黑長發,給予讚歎。
睡著的她很乖,不會跟他冷漠頂嘴。醉到昏頭昏腦的她更乖,會分不清東南西北,會又把他當成最遷就她的大好人。
為了不那麼快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等到她有足夠能力勇敢地面對他,他等這一天等得很辛苦,她這樣乖巧的模樣是屬於他的,她的一切也將屬於他。
脫下西裝外套給穿著單薄的姚雨筠披上,龍昭抱緊她朝會場的出口走。
他討厭這種場合,討厭跟旁人分享她的美麗。招呼打不打、會不會被長輩責罵,有什麼關係,他今天會來的原因只是她。
再說,要他懂得那些嘮嘮叨叨的禮貌、規矩,還是等那老頭眼裡有的人是他,而不是他三表哥再說吧。
對付醉鬼,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地方讓她躺平,一邊讓她喊著頭好暈、好疼,然後任其自生自滅。
龍昭也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當他才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姚雨筠就睜眼醒了過來,搖晃著腦袋問:「去哪裡?」
龍昭記得她酒品很差,只要一喝醉就變了個人。若沒猜錯,就現在這個迷糊可愛的模樣來說,她應該還在醉酒當中。
「送你回家。」龍昭回應得乾脆直接,眼睛沒有看她,只看著前方和後照鏡,專心開車。
他沒有說謊,心思也的確如此純正單純,今天他來就只是為了帶走她,不讓她跟他三表哥擁有過多的接觸機會,也不讓她留在會場當一個被人拒絕還假裝堅強的傻瓜。
「我不要回家。」不要被爸媽看到醉酒的模樣,不想被知道她被喜歡好久的人給拒絕,不想讓人知道她……失戀了。
所以,趁著紅燈,姚雨筠攀上龍昭手臂的那雙小手很柔軟、很黏人、很是依戀,不忘附上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懇求。
「我不會把你帶去我家。」龍昭嘴上說著狠心絕情的言辭,卻沒有甩開手臂上溫暖弱小的小小依戀。
先說清楚,不是他不想收留姚雨筠,而是他家人太多了。他怕什麼都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爸媽的噓寒問暖和一雙弟妹跑來湊熱鬧的好奇心給殘殺到遺憾結束。
「我們、我們去飯店好不好?」姚雨筠很努力、很努力地試圖甩開腦袋裡不停旋轉的疼痛,得出的唯一結論,能暫時成為容身之所的地方就只有飯店,但不包含任何色情念頭。
「不太好。」不管是於她,抑或是於他而言。
他喜歡姚雨筠喜歡了許多年,而姚雨筠喜歡另一個男人喜歡了許多年,標準狗血的「他愛她,她不愛他,愛著他,他又愛著她」的情節。
如果認為他會自憐自艾,並做出任何瘋狂的行為那就大錯特錯了。他不是哪部言情劇里的壞心男配角,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喪心病狂的病嬌行為。他的感情沒有那麼卑微,他也從來不會讓自己成為卑微的人。
他今晚還不打算碰她,特別是姚雨筠懷著滿心希望,在其他男人面前展現過柔情萬分然後被拒絕了之後,那多少會令他有些胃口盡失。
「這樣……回去,爸爸、媽媽會很擔心我的。阿昭、阿昭,好嘛,你幫我,好嘛,我知道你最好了。」
前言撤回,當姚雨筠試圖撲過來抱住他,他及時踩下剎車阻止闖紅燈之時,「好。」龍昭回應了她,給予她最想聽到的那個字。
「嗚,好、好難受……」
龍昭抱著姚雨筠進飯店,進了房,把她放到床上,要不是她一直在床上滾,嚷著好難受,龍昭真想讓她看看剛才開房時,前台小姐看他們的那個鄙夷眼神。
「你先難受著吧。」大熱天出了身汗,他要去洗澡,回來再想怎麼料理她。又或許,洗完出來仍然心情欠佳的他,就那麼喪盡天良地讓她一個人忍受酒醉,像條毛毛蟲痛苦滾一晚上。
「別走、別走呀。」
「嗯?」
喝醉酒的她是把小時候對他的依賴記得有多清楚啊,剛才還癱死在床上的傢伙,一瞬間就撲到床尾、撲到他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腰,好像在抱一棵救命大樹,只差沒好好使勁,強迫他把肝臟吐出來,這下就真的是走不了了,就差直接橫倒在她面前,順便被她做成標本拿去珍藏。
「我好難受,你別走呀。」姚雨筠的意思是她已經有夠不辭勞苦的了,拜託龍昭乖一點,不要再到處跑。
真是……辛苦了。
「想要我幫你嗎?」龍昭見姚雨筠這麼痛苦,不,是他被死死抱住,有點吃不消,臨時打算大發慈悲,併發自內心地為臉上的笑容添加一抹狠厲,當然,抱住他拚命用小臉往他腹部磨蹭的姚雨筠沒看見。
「要……」頭痛得快裂開一樣,快幫她把裡面一直在旋轉、在吵的東西挖出來,就是揍暈她也好呀。
「我是誰?」龍昭突然問,一改平日輕浮無所謂的態度,將姚雨筠拉起,強硬地逼她注視他,讓自己的面容、身影深深映落在那雙黑透發亮的瞳心。
「阿昭。」姚雨筠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想要的又是什麼樣的答案,只是本能地回應道:「阿昭,你長得好好看哦。這個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討人厭,跟以前一樣,好好、好好,我最喜歡你了……」還不忘附上酒醉后,對眼裡所見到的他的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