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2三章

丁凝導醫台查詢過後,進了心腦血管部住院部,上樓見到一個中年女人從丁志豪病房走出來，腳下一停，心頭爬上些說不出感觸。

女人四十齣頭,長相娟秀溫柔，看得出來年輕時有幾分姿色,眉眼有股書卷氣，氣質不錯,但穿著一套深色衣服，沒化妝,加上愁眉不展,看上去頗老氣，一見到丁凝,眉頭才舒展開，有些驚喜，打起精神，喊了一聲：「凝凝。」又拉她手坐病房外走道長椅上，

這女人五官，跟自己有六七分相似。

丁凝知道，這個就是生母杜蘭，問道：「他……爸爸怎麼樣？」

杜蘭說：「沒事，剛吃了葯，睡下了，凝凝，你陪媽媽說說話吧。」話中帶著懇求，讓丁凝有點心酸。

她意識到，杜蘭很想念她，可又有些羞於啟齒，這是個傳統很含蓄女人。

杜蘭年輕時是個小學老師，跟生意剛起步丁志豪戀愛結婚後生了孩子，辭去教職，一心一意家相夫教女，甘丈夫背後做個堅實後盾，沒想到丁家生意走上規模，好日子沒來多久，就因為其他女人介入，跟丈夫離了婚，因為條件確實不如夫家，加上禁不起丁志豪嗦擺，為了女兒前途，還放棄了撫養權，把女兒交給丈夫養育。

原身懂事後，性格越來越孤僻，很少再跟媽媽見面，也不想讓她擔心，偏偏杜蘭看見女兒疏離，以為她跟自己感情淡漠了，也不想去打擾女兒生活，這麼些年，兩母女雖然一個城市，一年見面次數卻很有限。

丁凝想，如果說那繼母是個偽白蓮，這親媽還真算是個真白蓮，也不是矯情，有人還確實天生就是這麼好拿捏，好說話，善良了大半輩子，實是秉性使然，多年前不願意爭搶，為了成全丈夫和小三，默默退出，後來單身一個人，也沒再婚。前天丁志豪病了，虞嘉妃通知她，她也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

就連來探前夫病，杜蘭也是選擇避開虞嘉妃，等她走了，才進病房，不想看見生氣，不想碰著起爭執，乾脆不打照面，眼不見為凈。

兩母女，還真都是個溫吞又被動又不愛爭取性格，難怪被那個虞嘉妃雀占鳩巢。

丁凝聽著實忍不住：「媽，你才是正室，才是髮妻，當初是她不要臉用手段搶了你家，你老公和女兒，你不找她討要也就算了，怎麼還跑去躲她？」

杜蘭只是溫溫一笑，卻又笑得無力，安慰女兒：「沒事，都這麼多年了，不提，不提。」

丁凝有點同命相連感喟，自己原先也有個媽，雖然沒養過自己一天，把自己寄養舅舅家，那也是因為環境和身份束縛，跟杜蘭和女兒之間骨肉相離情況差不多。

但書里那個媽媽性格就不一樣了，潑辣，圓滑，主動，有手腕，穿越前幾回書里，那名親娘已經攢夠了贖回賣身契銀款，還有結餘，自個兒給自個兒贖了身，跑到外面開了個小茶寮，當起老闆娘，過著悠哉樂哉好日子，偶爾還來跟自己講講媚術和御男之道。

連青樓出生老娘都能活出精彩人生，現代女人混成這樣，還像話嗎？

丁凝跟杜蘭寒暄了幾句近來情況，才想起來，問：「爸叫你來，跟你說過什麼嗎？」虞嘉妃會那麼好心通知杜蘭來探望丁志豪？她覺得有點怪異。

果然，杜蘭支吾了兩句，不說話。

丁凝攬住媽媽肩，半撒嬌半認真：「媽，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嗎。」

杜蘭從來沒見過女兒跟自己親熱，小時候每次見面還總是軟綿綿地纏著自己叫「媽媽別走，媽媽多陪我一會兒」，長大后，每次見面都是匆匆忙忙，這女兒有什麼也不跟自己說了，現心中一熱，哪還有瞞，馬上就竹筒倒了豆子。

這一說，果然是不一般，丁凝聽得眉毛都擰成繩子了。

跟丁志豪離婚時，基於夫妻共同財產，除了城裡兩棟房產，杜蘭還分了公司部分股權。

這筆股份，一直讓虞嘉妃耿耿於懷，現丁志豪一病倒，是爆發了，等老公清醒，唆使他把前妻喊過來，把股份看能不能低價收回來，自然又做了不少門面功夫，哭著說萬一他這麼走了，自己連公司都留不住，就連以前那位都攥著股份，加上還有個親女兒，萬一回來要公司，自己跟丁婕哪還有活路。

丁志豪雖然跟虞嘉妃吵了一架，還被她氣得病發，左說右說竟被她說動了。他是個傳統大男人，雖然貪戀虞嘉妃年輕美貌會哄人，對她背景出身自我麻痹了半生，卻終歸還是存著點不放心，所以向來不怎麼放權，現經了一場大病，思忖畢竟虞嘉妃才是陪自己過下半輩子人，杜蘭到底已經是外人了，萬一再找了男人有了家庭，趁自己有個什麼，真拿著股份回來，那還得了？

杜蘭從來不過問公司事，這些年股權手裡也像是廢紙，聽了前夫苦口良言，再見他病得要死樣子，心一軟，還真答應了，剛出來就準備去律師事務所詢問細節。

丁凝勸了半天，才叫杜蘭打消念頭，怕她性子太軟糯，到頭來還是去轉了股份，又說了幾句，連丁志豪也不看了，直接帶著杜蘭下樓，來到小車邊。

杜蘭見到車子和裡面男人，有些吃驚，明顯不是丁家人，想問卻又不好直說，還是憋下去。

丁凝已經對阿男開了口：「我今天去媽媽那邊陪陪，就不回度假村了。」打算看著杜蘭幾天，免得她犯了傻，禁不起丁志豪嗦擺。

老闆要自己管丁小姐接送，送出去，接不回來……阿男脊背竄了點兒寒意。

可人之常情事情，阿男也不能拒絕，把丁凝和杜蘭送回住址，見兩母女上樓，進了公寓，窗戶里燈光亮起來，才鑽進小車，撥通電話：「老闆，丁小姐今晚不回來了。」

那邊沒有聲音，阿男覺得空氣嚴重阻滯，半天才傳來鼻息聲，似乎很不滿意。

————

離婚時分兩間房產，一座中心繁華地段，杜蘭用來出租，自住這一間是上世紀居民小區，房齡不，勝交通便利，設施成熟，大約八十平方套間，一個單身女人住，也綽綽有餘了，家裡整理得很乾凈，丁家寬大漂亮，人也多，可這兒家庭氣息反倒濃。

丁凝沖了涼，杜蘭給她找來一套嶄睡裙和內衣褲，又幫她用電吹風把一縷縷濕發吹乾。

丁凝這才發現，家裡一個小房間，是杜蘭專門留給女兒來住，生活用品都備齊了，只可惜，原身，好像根本沒來住過。

母女倆說了大半夜話，大半是杜蘭回憶丁凝小時候事情，說到高興時還笑，惟獨不提丈夫當年背叛傷疤和虞嘉妃不是，后臨睡前，見丁凝眼睛合攏，睡熟了，才摟著女兒，窩頭髮里親了一口，輕輕說：

「我寶貝蛋，我乖凝凝，這些年，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太懦弱，太沒用了。」

丁凝並沒睡著，眼眶有點濕潤。

這世上，永遠是沒作錯事人道歉，犯了錯卻睡得酣甜。

憑什麼。

——

翌日天明，杜蘭親手做了煎荷包蛋，火腿外加牛奶，看著女兒吃完，笑得不行。

丁凝滿足了杜蘭慈母欲，擦擦嘴巴，說今天陪她去做臉，再去逛百貨。

她想幫杜蘭把自信心一點點建立起來，破碎婚姻，沒了就是沒了。那種眼皮子淺，禁不起誘惑，為了歡就能放棄舊愛和家庭男人，不要也罷，就算挽回了、逆襲了又怎樣？女人不是回收站，那種垃圾就算搶回來了，又能算勝利嗎？

但是，作為一個下堂婦尊嚴還是得要拿，她想讓這媽媽出這口惡氣，但是想讓她這個當事人自己去完成，才夠痛。

杜蘭從年輕到現都很少來這一套，本來想搖頭拒絕，想女兒難得來，還陪自己住，不忍心叫她失望，還是答應了。

女人住家，連幾樣化妝品都沒，打開衣櫥，杜蘭衣服雖然質地品牌都不錯，可全是寡淡顏色，款式也很老舊，丁凝好不容易挑了件襯膚色，親自給杜蘭盤了個頭髮，化了個淡妝，才款著她手臂出了公寓。

見杜蘭有點自信不足，丁凝給她打勁兒：「明明就還年輕得很，一打扮，咱們姐妹花似，可不能把你打扮得太漂亮了，不然別人還覺得我是姐姐呢！」杜蘭被誇得人一自信，腰板兒也挺直了，再看看女兒，又是說不出感慨，以前偶爾跟女兒見面，每次都看見她低著腦袋，少言寡語，想要問，又怕女兒不高興，現見女兒嘴巴變甜了，對自己這麼熱情，全身暖融融，心想這女兒原來還是心裡有自己，感動上來，越發想以前太委屈女兒了，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女兒好，把這多年親情彌補回來。

兩人出了小區站牌下等出租，今天天氣不錯，天氣微陰，還起了點兒風，丁凝笑著給媽媽撥了撥額前碎發，一轉頭，看見輛sV往這邊慢慢駛來。

車身低調鋼漆黑，款型也中規中矩，並不跋扈耀眼，可車頭顯眼標識還是吸引住站牌下一群人忍不住望過去。

杜蘭察覺到車子往自己這邊過來，箍緊女兒胳膊：「是熟人？」

昨天回家后她也問過阿男是哪個，丁凝不想讓杜蘭知道是丁志豪把自己送到翠微湖山莊稀爛事，只說家裡裝修，暫時住爸爸一生意夥伴酒店，那生意夥伴是個挺不錯叔叔，度假村那邊郊區，交通不方便，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出來，特地叫員工送自己出來。

正說著，車子像個慢吞吞老人靠攏過來，車窗搖下來。

裡面駕駛座探出半張臉，不緊不慢地開聲：

「這位是，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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