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午餐
林牧風真怕自己手臂的傷口讓人看出破綻來,要知道如果真有有心認真一看的話,這傷是怎麼受的可就紙包不住火。聯想起昨天晚上那個郎中給自己包紮的時候臉上那疑惑的表情,林牧風就覺得在傷口癒合之前還是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最好低調一點才好,所以不敢再繼續討論「刮骨療傷」這種問題,把話頭岔開道:「我一路下來沒見幾個人,這薛府那麼大,難道都是空空蕩蕩的嗎?」
「也不是的,只是現在大正午天,府里的那些匠師都去鋪子里,只有晚上才回來。那時候可比現在熱鬧多了。」林牧風覺得竹心說話溫溫軟軟,十分好聽。
「匠師?鋪子?」林牧風疑惑道,「怎麼這薛府裡面不是應該住著僕人家丁的嗎?」他初來乍到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情形細況。
竹心道:「是啊,這整個薛府里上上下下僕人婢女有三十幾個呢,家丁也有二十,不過最多的還是鋪子里的匠師們,有百來個呢!」
林牧風心裡恍然大悟,難怪這薛府竟然這麼大呢,原來是住著這麼多人。又想這鋪子估計是薛家做的營生吧。
從剛才林牧風洗臉的那個廊廳到中堂不算遠,林牧風跟在丫鬟竹心的身後不一會就到了中堂。林牧風飛快掃視了一遍中堂里的布局,只見中堂裡面裝飾一如既往地雅緻,無怪是揚州知名的府邸,書香宅院。中堂一幅巨大的古松蒼鷹裱畫正前擺著一張柚木的大圓桌子,上面擺滿了菜肴。一個六十幾歲的老頭坐在正位,正是昨天晚上那個薛九爺。坐在他旁邊的少女一副悶不開心的模樣,卻是昨天隨著薛九爺去太守府林牧風見過一面的薛素素。雖然有過一面之緣,林牧風看見她的時候還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幾個婢女站在一邊,時刻準備應付主人家隨時的需要。
竹心把他帶到這裡,就告辭下去了。
薛九爺看見林牧風走進來,便笑著站起來,道:「可總算起來啦,你可讓我好等啊!」
林牧風連忙學著昨晚宴席上學到的禮數,抱拳道:「薛九爺久等了,都怪昨晚喝得太多了,我這腦袋到現在都還沉著呢!」
薛九笑著道:「賢婿可別叫得那麼客氣,聽著生疏,若是可以你叫我老丈人就得了。坐吧坐吧!」
這丈人二字就是岳父的意思,這一點林牧風還是知道的,不過看這薛九爺都六十幾歲頭髮雜白鬍子花白了,怎麼看也應該是旁邊坐著的嬌美少女的爺爺吧。他昨天晚上喝得多了,竟然記不起酒桌上那些人的談話,不然就知道薛九確實是薛素素的爺爺。
這「老丈人」難道還能用作稱爺爺輩的嗎?林牧風挺是疑惑。卻聽一聲冷哼,薛素素道:「公公,我怎麼能嫁給這人!您也答應擺擂選婿,怎麼翻悔!口口聲聲說為我著想,這樣還不如去清涼山上削了發破了紅塵當個尼姑得了!」
薛九爺沒有回應,林牧風倒是聽得一陣尷尬,心想難道我如此不堪嗎,好歹還算是個准美男子,不過嘴上卻萬萬不敢這麼說,道:「是啊,公公,昨晚是我喝得太多,醉言醉語,可當不得真!一早醒來,我連自己怎麼在這裡都不甚清楚,這些話就作罷了吧!」
林牧風以為這麼說應該契合了對他一臉苦大仇深的薛素素的心思,能夠緩和一下兩人的氣氛,但出乎意料之外,只見薛素素瞪了林牧風一眼,冷冷道:「公公也是你能用的稱呼不成?你不過是一個外人,真當自己是薛家的女婿了么?」
林牧風最受不了別人這種好像自己欠了她幾千幾百萬似地的眼神,心裡怒火不由升起。不過瞬間想起這不是以前的世界了,自己在這個世界可是一無所有,又沒什麼能夠謀生,寄人籬下就先該隱忍,於是把怒氣給硬生生平息下去,眼睛卻也再沒有看薛素素一眼。
薛九爺聽薛素素這麼說話,見林牧風微低著頭,看得出是有些惱怒,只是隱忍不發,不由對薛素素叱責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真是女大難養,虧你是讀了聖賢之書的孩子,可不知『禮』字怎麼寫的嗎!」
薛素素輕哼一聲,卻不敢反駁,低下頭。薛九繼續道,「自古子女婚姻都是由父母長輩做主,我朝雖然風俗開化,這規矩淡化了許多,可沒說廢了。這事先別再說,以後再做商討!」
林牧風感覺薛九爺語氣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薛素素雖然極不情願,卻也乖乖低頭,一臉氣呼呼的模樣,可就是不敢繼續吵鬧。林牧風忽然升起對薛素素的憐憫來,若是讓自己和薛素素調換個位置,恐怕得鬧個天翻地覆也不會嫁給一個自己絲毫沒有了解更談不上感覺的人。父母之命啊!林牧風在心裡嘆了口氣。
薛九爺微皺著眉頭看了眼生著悶氣的薛素素,眼神流過一絲無奈,輕輕嘆了口氣,便對林牧風道:「吃飯吧!都正午了!」
一張大桌子就三個人坐著吃飯,都悶不吭聲,情形詭異。不過林牧風可實在餓了,看到一桌子的好菜肴,也不再想那麼多了,只想放開脾胃就是一頓大吃。可一桌子的做工精細的美味菜肴,還真讓人不知從何下筷子。
薛九爺看林牧風不知如何下筷,便在一旁介紹:「這道菜是清蒸蟹粉獅子頭,揚州城裡有名的一道標緻菜肴,你先嘗嘗看。」林牧風順著薛九的筷子所指看去,只見一個大瓷碗裡面輕淺地盛著些米黃色湯汁,上面工整排放著幾粒大肉丸,搭配著幾根翠綠的小白菜,令人食指大動。林牧風以前聽說過這道菜名,只是還真沒有親自品嘗過,還以為這清蒸蟹粉獅子頭是得用乳豬之類的頭來做,不然怎麼會取個獅子頭的名字?現在一看之下,竟然不過是幾顆大肉丸子,實在意外。林牧風夾了一顆,只聞淡淡米酒香,咬了一口,濃香四溢,真是要把舌頭也吞下去了,也不知道薛府的廚師是哪裡聘請來的神廚,竟然把這一顆普普通通肉丸做得如此美味。
薛九爺看見林牧風咀嚼著肉丸兒,睜大了眼睛,一臉意外地樣子,便笑道:「林公子是哪裡人士?可是第一次來這揚州城?」他也不稱林牧風為賢婿了,怕薛素素聽了又不高興。
林牧風咽下口中美味,腦子一轉道:「我家鄉在福建,與揚州離得也不算遠。」
薛九爺笑了一下,道:「這可得大半年的路程呢!家裡可有親人嗎?」
林牧風汗顏了下,自己把這世界當做現代了,以現代交通的發達,從福建隨便哪一個城市就算乘坐火車到達揚州也不過一天時間,當然也不算遠,他竟然忘了這是唐朝了。抹了把汗,林牧風道:「家裡沒有親人了,這才出來到處遊盪。」
薛九爺點了點頭,看了薛素素一眼,見她還氣呼呼的樣子,臉色稍稍沉重起來,又對林牧風道:「既然沒有家人了,就先在府里住下來吧,不管以後怎樣,暫時就先安安穩穩住著,也好過到處漂泊。」
林牧風瞥了眼薛素素,卻看見她正怒目而視,一張俏麗不可方物的臉蛋偏偏冷冷冰冰,林牧風收回目光,不理會她的眼神,道:「這樣也好,那可打擾了!」
薛九爺哈哈笑道:「什麼打擾不打擾,今後如何發展還沒定論呢,或許稱為一家人也不一定!吃飯吧,菜都涼了!」
林牧風點頭稱是,他是實在有點餓了,一經開動起來那「豪放」勁真讓人刮目相看,連薛九爺一邊不停介紹那些「大煮乾絲、三套鴨、水晶餚肉、松鼠厥魚」之類的菜名也沒在意聽了,真是風風火火好像幾天沒吃過飯一般。
這些落入同在一張桌子上的薛素素眼裡,她臉上的鄙夷和厭惡又更深了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