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踢館

這自然不是一次簡單的朋友聚餐。霍華德肖特談及《民以食為天》的成功，簡直是眉飛色舞，對節目的製作人姜唐也是讚賞有加，談到第二季的製作，問姜唐有什麼想法沒有，能不能儘快做出來。

姜唐表示系統的想法暫時還沒有，只是有些零零碎碎的想法，短期內肯定做不出來，需要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羅遜說：「我有個想法，第二季不急著推出來，以年為單位推出。目前斯潘達已經在進行大量的作物栽培，安格斯也正在進行農業開發，等第二季節目推出的時候，我們可以趁機向其他星球輸出農產品。具體的操作事宜肖特先生能夠幫忙解決嗎？」

霍華德肖特笑了：「原來你的目的是想銷售你們的農產品？沒問題，我會幫你解決進出口和銷售許可問題。」

羅遜沒有否認，只是笑了笑：「那就謝謝了。」

姜唐知道羅遜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銷售自己的農產品，而是拋磚引玉，瓦解現在的食品市場壟斷，解除對農業星球的封鎖。

回去的路上，姜唐想到明天要去天宮砸場子，便有些蔫蔫的，真的要去嗎？萬一被認出來了，麻煩可不止一點兩點，尤其是皮特這樣的人生怕拿捏不到自己的把柄，他能夠預見自己被認出來之後的各種風波，他和羅遜之間會產生信任危機嗎？雖然是個非常好的試金石，但姜唐沒那麼作，非要折騰點節外生枝的東西來檢驗他們的感情。想到這裡，姜唐便有些煩悶。

羅遜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問他：「怎麼了？」

姜唐看了一眼羅遜，說：「明天我不想去，覺得踢館這種事不太好，略幼稚。」

「會嗎？」羅遜不以為意，不過他還是尊重姜唐的想法，「你要是真不想去，那就不去吧，我跟歐先生說一聲。」

姜唐搖了一下頭：「已經答應下來了，不去又不好。我們還是去吧，但是我不做菜。」他也想嘗嘗平家的飯菜到底是什麼水平，還非讓平琰去偷師。

「行。」羅遜摸摸他的腦袋，答應了。

回到酒店，姜唐發現那四個大男人圍坐在地板上鬧得正歡，三隻寵物在他們中間跳來跳去的。棉花糖見到姜唐，抽抽鼻子，然後從地上一躍而起，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姜唐的肩上，順著姜唐的胳膊往手臂上爬，想去鑽姜唐手裡的袋子，被姜唐拎起來，放到地上：「就你鼻子尖，一邊兒去。你們在幹什麼呢？吃飯了嗎？」

棉花糖下了地，在姜唐腳邊轉來轉去，用小爪子抓著姜唐的褲腿，試圖討好他。

李昂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笑盈盈地說：「我們在吃橡果。」

丹尼爾沒起身，盤著腿伸了個懶腰：「某些人吃香的喝辣的，哪裡顧得上我們的死活啊，我們只能找點野果充饑了。」

姜唐發現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橡果殼，布魯斯跟個老頑童一樣在跟紫薯搶吃的，看樣子他們吃得還不少。姜唐走過去，在地板上坐下來：「給我也來點，看看是什麼滋味。」

李昂將手裡一個夾開的橡果遞給姜唐，姜唐掰出果實來嘗了嘗，生橡果有點脆甜，像板栗的味道：「味道還不錯。你們就吃這個當晚飯了？」

丹尼爾抬眉：「不然呢，吃分子套餐？你給我們帶外賣回來了？」

姜唐將手裡提的袋子給他：「給你們捎了點甜點。」

丹尼爾歡天喜地地接過去：「太好了，謝謝唐唐，我就知道唐唐最貼心了。」

姜唐說：「我也是借花獻佛，不是我買的，是肖特的叔叔買的單。」

丹尼爾從提袋裡拿出幾個包裝得非常精緻的紙盒子，不多不少，正好七個，看樣子是人和寵物都帶了，丹尼爾逐個分給大家。棉花糖它們一接到盒子，就迫不及待地撕扯起來，羅遜見狀，蹲下來替它們將包裝盒拆開了。

甜點是水果布丁，丹尼爾吃了一口，幸福得連眼睛都眯上了：「簡直是太好吃了，我最愛吃甜點了。」

一群吃貨都在吃甜點，姜唐便坐下來剝橡果吃，羅遜知道他夾不開，便安靜地幫忙。李昂說：「姜唐，你還吃嗎？」

姜唐沖他一笑：「不用，我吃飽了。」

姜唐吃了幾顆，然後將夾開的橡果用盒子收起來。羅遜問他：「你怎麼不吃了？」

姜唐說：「我打算加工弄成奶油味的，味道應該更好。」

丹尼爾這個吃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聽說有吃的，趕緊湊過來了：「怎麼弄？好吃嗎？」

「我也不知道，得試試才行。這邊沒香料，也沒鍋，等回船上再弄吧。棉花糖，多弄些橡果回來。」姜唐拿著一個橡果放到棉花糖面前，然後指指窗外。

羅遜說：「要橡果的話，去收購就可以了。」

姜唐睜大眼：「還能收得到？」

「當地人用橡果來做工藝品，都是選品相好的，品相不好的都當垃圾扔了。」羅遜說。

姜唐覺得這也太浪費了，笑起來：「那就去幫我收點來吧，我們帶回船上去吃。」

「可以。」

丹尼爾補充：「越多越好！」

歐尚農約他們第二天中午在天宮吃飯。出門之前，姜唐按照錄《民以食為天》的形象化了妝，去之前跟大家打好招呼了，就說自己是以喬的身份出現的，不要穿幫了。

這次他們沒有坐雲霄飛車，而是坐了肖特叔侄的飛車直接去了天宮。歐尚農早就到了，正在包間里和一個穿淺紫色旗袍的女人聊天，見他們來了，笑著跟對方說：「我的朋友到了。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肖特先生，這是唐先生和喬，喬就是我的廚師朋友。這位是平一梅女士，天宮的負責人。」羅遜現在的化名是唐朝。

平一梅是個古典美女，長著一張鵝蛋臉，杏眼，懸膽鼻，櫻桃唇，看不出具體的年紀，看模樣像三十來歲，看眼睛卻又覺得至少在四十開外了。她淺笑一下，朝大家伸出手來：「不知道是貴客大駕光臨，按說該去親自迎接的，失禮失禮，歡迎各位。」

平一梅和姜唐握手的時候，盯著姜唐的眼睛說：「我已經在《民以食為天》這個節目里認識您了，沒想到今天有幸能見到本人，真是榮幸。聽歐先生說您擅長中餐，不知道師出哪家？」

姜唐說：「那是歐先生謬讚了，我是自學的，不敢在平老闆面前班門弄斧。」姜唐知道平琰的母親叫平一柳，那麼和這位平一梅應該是姐妹了。平家雖然沒落，但是家族人丁卻非常興旺，平家無論男女，都是從小就學習廚藝的，女兒從不外嫁，只招婿，生下來的孩子也姓平。平琰是個私生子，父親是誰不知道，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被平家撫養長大，因為身世和平庸的資質而備受冷落，每年家族集會這樣的大事從未出席過，因而也從未見過長駐奧勞拉星的平一梅。

平一梅抬了一下眉毛，再次打量了一下姜唐：「自學成才，喬先生肯定是個天才。歐先生說您打算今天在我們這裡露一手，不知道準備做什麼菜，我好叫廚房為您準備食材。」

姜唐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我就是來吃飯的。」

歐尚農看著他：「怎麼了，喬，不是說好了要給我們做兩個菜的？」

亞當肖特也說：「對啊，喬，我就是沖著你做菜才來的，要不然我不就白來了嗎？」這傢伙直來直去，完全不顧及平一梅的感受。

霍華德肖特說：「我也一直想嘗嘗喬的手藝，我們合作這麼久還沒吃到你做的菜呢，不賞光嗎？」

平一梅也不是個怕事的軟柿子，她笑著說：「既然大家都這麼推崇喬先生的手藝，我倒特別想嘗嘗您的手藝了，請跟我來吧。我們的廚房還從來沒有進過外人呢，您是第一個。」

姜唐見推辭不過去了，不得已站起來：「是在冒犯了，我就班門弄斧了，還請平老闆多多指教。」

平一梅對屋裡的人說：「你們就先請點菜吧，我先帶喬先生去熟悉一下。」

姜唐跟著平一梅出了包間的門，外面的大廳里已經座無虛席了，這個點還是上午十一點，足見生意之火爆。平一梅留心到姜唐的視線，便問：「喬先生平時在哪家餐廳工作？」

姜唐說：「哦，我現在已經不在餐廳工作，做飯只是我的愛好。」他不想告訴她自己在開廚藝培訓班，怕對方知道了想掐死他。

平一梅略詫異地看著他：「那您的食材從哪裡來？」

姜唐說：「自己種，加上從野外採集。」

「這倒有意思。」平一梅微微一笑。

廚房的門是密碼鎖，平一梅驗證指紋之後門才打開，外人想進是進不了的。廚房裡此時已經忙得熱火朝天了，幾口鍋灶同時開火，霧氣蒸騰，香味四溢，鍋鏟相碰的聲音此起彼伏。姜唐注意到炒菜的廚師只有五個人，而外面的餐位起碼不下於兩百個，也就是說一個廚師負責至少四十人，而高檔餐館一般都是八至十人，普通的也不會超過二十人。

正在忙碌的大廚們見姜唐進來，只是略側目了一下，然後又回頭去忙自己的事了，他們根本就是無暇分神。

平一梅也不將姜唐介紹給大家，只是對他說：「您先熟悉一下環境，一會兒他們的菜單送來了，您選兩道就可以。」

姜唐點頭。他留意看了一下灶台上的各種調味品，常見的中餐調料醬油、醋、耗油、料酒、滷汁等都有，還有不少西餐調料，各種少司和汁，瓶瓶罐罐堆滿了灶台，看著就像個醬料鋪子。姜唐心說能用得了這麼多嗎？

菜單還沒送來，他看著那些大廚做菜，一個廚師拿一個大勺，手法嫻熟地往裡頭倒醬料，倒了至少有十來種，滿滿一勺子「刺啦」一下澆在鍋里，翻炒一下，將菜盛在盤子里，顏色發黑。平一梅過來了：「看到什麼了？」

姜唐問：「這是什麼菜？」

「魚香肉絲。」平一梅說。

姜唐問：「我可以嘗嘗嗎？」

平一梅遞了個勺子過來，姜唐問：「沒有筷子嗎？」

平一梅愣一下：「我們已經不用筷子吃飯了，都是用勺子。」

姜唐心說，吃中餐不用筷子，這還是原汁原味的中餐嗎？他舀了一點嘗了，味道其實還過得去，就是雜，調味品掩蓋了食物本來的滋味，更沒有魚香味兒，裡面加了不少西餐的調味品。姜唐問：「為什麼要放西餐的調味品？」

平一梅愣了一下，說：「大家的口味都綜合了，傳統的中餐口味已經不受歡迎了，我們不得不改變以適應大眾口味。味道怎麼樣？」

「還行。」姜唐心說，中餐的沒落是為了迎合大眾口味而被淘汰掉，還是改了口味而被淘汰掉的呢。

歐尚農他們的菜單送了進來，正好就有一道魚香肉絲，姜唐說：「魚香肉絲我來做吧，還有這道啤酒鴨，我來。」安格斯星球上沒有鴨子，想吃也吃不到，姜唐一看啤酒鴨，就忍不住嘴饞了。

平一梅說：「可以，其他的呢？」

「糟熘魚片也可以做。」安格斯星球沒有糯米，做不了糟鹵，所以想做也做不了，如今碰到有，得嘗嘗才行。

平一梅點頭：「那行，您自己來吧。」

姜唐捲起袖子，開始忙活。正在忙碌的大廚們發現姜唐開始做飯了，都忍不住側目，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說：「媽，他是新來的廚師？」

平一梅說：「不是，一個朋友的朋友，說是會做飯，要來顯一下身手。」

姜唐扭頭去看說話的人，那人也正好也在打量姜唐。姜唐看著對方，突然瞟到了對方額角上的一道略眼熟的疤痕，原來竟然是個熟人，而且還頗有點淵源，這人叫平珏。平家的晚輩從五歲起，就都會送到佩雷特的平家大宅里統一接受教育，由平家家長親自傳授廚藝。平珏的天賦極高，據說從三歲起就開始學做菜了，在一眾年齡差不多大小的兄弟姐妹中顯得格外突出，也深受平老爺子寵愛。

平珏比比平琰大三歲，到平琰學廚藝的時候，平珏已經是個孩子王了。平琰體弱矮小，又笨手笨腳的，看起來特別好欺負，上學第一天，平琰就被平珏打了，當時平琰手裡拿著勺子正在吃飯，平珏一推平琰，瘦小的平琰就被推翻在地。當時圍觀的人很多，平琰撞到了一旁起鬨的孩子，那孩子長得胖，沒站穩，也撲了下去，將平珏帶倒了，平珏不偏不倚地撲在了平琰手裡的勺柄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平琰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被平珏和小朋友打了個半死之後，又被平老爺子踢得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從此之後還失去了和大家一起學廚的資格。

平珏沒認出姜唐來，他高傲地瞥了一眼姜唐，皺眉說：「媽，您別以為您是店長，就隨便什麼人都往廚房裡帶。當心有人偷師。」

姜唐笑了一下，沒說話。平一梅說：「這是《民以食為天》里的廚師喬，歐提思說他廚藝好，會做中餐，我想看看他的手藝。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平珏一聽是喬，便冷笑了一聲：「是他啊？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