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補虧之法

第十七節 補虧之法

出了石子弄堂,又拐了四、五條街巷便在一處稍為僻靜的宅院停下了,邵春引入正堂,鄭霄夫妻隨之入內,此宅子地段雖不是很佳,但卻也是一個清凈之所,雅緻昂然,別有江南古韻,穿過窄小的前廳,便到了正房,看的出來此處雖是林盡忠的私家別院,卻恐怕已有好幾年沒有住人了,正房前面經過歲月沖刷已是斑斑駁駁,且一路下來雖傢具、裝飾、院落時常亦有人打掃,但也隱約透著一股濃濃地陌生之味,剛剛踏入此處,讓崔穎穎不覺打了幾個冷顫,兀得似乎捲起了絲絲陰風。

鄭霄心中卻是非常舒爽,一下得到了一處宅院讓他也覺得意外,本以為剛剛看到那些讓人頭疼的帳目虧空估計要住在衙門之中,可今望著四下院落心中倒也塌實了一些。

邵春引至了正堂,撣了撣椅子上的灰塵道:「鄭大人,你覺得還滿意否?」

鄭霄四下一看,面對林進忠的如此大恩,他自然張口就道:「鄭霄本是一介布衣,蒙林大人眷顧才有今日的職務,而今又賞賜給我了如此之大的一處別院,正所謂無功不受祿,我真是有點受之有愧!」

「呵呵!」邵春一陣有節奏的笑聲,臉上的肥肉立刻折射出光澤非凡的油膩,有意拍了拍鄭霄的肩膀親近道:「鄭大人,這足以看出林大人對你可是器重有佳,以後咱倆可得相互扶持著啊!」

「那是自然!」鄭霄這一路上來這杭州官場中間除了林進忠認識的也就只有邵春了,而今自己雖是司兵參軍,官居七品,但在官場之中卻似一個剛出爐的黃毛小兒,而這兵曹虧空一事就以讓他頭疼萬分,而今看著邵春有意攀親,不免借問道:「邵師爺,我有一問題不知可否問之?」

邵春見被鄭霄忙拉一邊,忙道:「鄭大人,與我無需客氣,直言便是!」

「那好!」鄭霄判斷中間細節,不由輕輕問了一句:「林大人是否與錄事參軍陸大人有過節?」

「你看出來了?」邵春微微一抖鬍子帶著幾分笑色。

鄭霄自然也不是傻瓜,自己的兵司直屬錄事參軍,軍錢銀餉全都有陸伯年出之,而今這兵曹衙門如此虧空若不是陸伯年有意為之便也不會有如此窘境,而自己是林盡忠一手提拔之人,一上任便有如此之大的爛攤子耍給了他,自己這顆棋子的身份他早就看出來了。

「這兵曹重地,如此虧空,若不是林大人與陸大人有過節,豈會鬧到如此境地!」鄭霄也沒有藏著腋著直言道。

「唉!」邵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己捲入其中,也已是苦不堪言,既然大家都已是同道之人,他也不想隱瞞,張口苦言道:「卻是如此,鄭大人所料不錯,這陸大人乃是從長安被貶而下,權勢很大,且為人古怪,對權力看的很重,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可想而知兩人必有矛盾,而你我既然夾在其中力小位輕,有時真是兩頭難做!」

鄭霄一想卻思這兵曹虧空有些難以補齊,立刻問道:「那我兵司欠銀怎麼辦?」

邵春轉念一想,說道:「我只能跟你這麼說,此事找林大人是沒用的,只有去求陸大人,希望他能慷慨一些,撥你點餉錢,好讓你度過難關,況且去年雪災,刺史總衙門庫存錢糧也已所剩無幾,你自己好好想想辦法吧!」

鄭霄心中一沉,這不就等於沒說,心中多了幾分無奈,搖頭忙道:「看來也只能夾著尾巴了!」

「呵呵!」邵春一聽這句,不由再次笑道:「我都夾著這麼多年了,官場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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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邵春走後,崔穎穎已經很麻利的掃出了一間內室,在廊坊之間也聽了些兩人的對話,官場的是是非非可不比普通村落的嬉戲打鬧,而今看著鄭霄一改前幾日的喜悅之色,現在坐在院前石凳之上卻似唉聲嘆氣,心中自有不忍,不由走上前來。

「老公,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崔穎穎看著沉下來心來的鄭霄已是緊鎖眉頭。

鄭霄見崔穎穎拿著掃帚什麼時候已在自己背後,忙拉住了她的小手,立刻換上笑顏道:「什麼難事?老公現在可是杭州城中的大官了,哪會有難事?」

「呵呵!」崔穎穎臉頰之中帶著幾分好笑,走了幾步,又坐回到了鄭霄面前的石凳上,道:「別騙我了,兵曹衙門虧空的數額是不是很大?」

鄭霄端看了妻子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道:「說它是座衙門,倒還不如說是乞丐窩,唉!」

崔穎穎不動聲色,鄭霄雖身強體壯、有勇有謀,但論心思縝密,處理人際關係之上卻完全不如崔穎穎,要不然在學校之中崔穎穎也不會將學生會中的種種複雜關係處理的相當好,而鄭霄也不至於只能整天給崔穎穎提熱水壺了。

「衙門之中不可一日無錢,更別說兵曹重地了,你剛剛上任如果處理不好,那可要生變的,想到辦法了嗎?」崔穎穎急道。

鄭霄一臉無奈,實話道:「我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但為今之計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崔穎穎沒管鄭霄,自顧說道:「剛剛我聽到你跟邵春的對話,我看他說的甚是有理,你現在只有去求陸伯年,杭州衙門中人現在誰都知道你是林永忠的人,既然陸伯年勢力這麼大,那其他衙門也不會借款給你。」

「真的去求他?」鄭霄為人這樣的事卻是很不情願。

「自然要去,如果你擔心,我陪你一起去!」崔穎穎見鄭霄有幾分為難,一拍胸脯自告奮勇道。

「可他們兩人可有過節?會輕易給我嗎?」鄭霄摸了摸憨憨的腦袋道。

「其實為官就跟我當初在學生會裡一般,要學會左右逢源,不要把自己的立場分的那麼清清楚楚,其實陸伯年比誰都想吞下兵司這塊肥肉,你要的做的就是讓陸伯年也搞不清楚到底你是哪一邊的,他反倒會過來拉攏你。」崔穎穎道。

「那林大人那裡呢?」鄭霄自己可分的清楚。

「放心,林永忠非但不會阻攔你,還會鼓勵你這樣去做,把兵曹的事處理穩妥了才是大事,其他別人的閑言閑語就讓他們說去吧。」崔穎穎很是熟慮道:「其實我擔心的倒是陸伯年那裡會不會相信你,看他做的這麼絕,似乎跟林永忠鬧的很僵,身為他的下屬我們理應去拜訪,到時候我們還得演的像些才是!」

「嗯!」鄭霄一點頭道:「不管怎麼說我看林大人還是個好官,畢竟雪災那會可是幾天幾夜都在外面奔波,而這個陸伯年肯定不是個好東西,連100多個兵司衙役的撫恤也都剋扣的,呆在他手下做事真不是滋味。」

「算了,老公,既然你做官了就不能意氣用事了,你剛剛入仕,什麼事情還都得慢慢來,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連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流人武者都不怕,還會計較這些嗎?」崔穎穎有心安慰道。

「嗯,乖老婆,我聽你的,再大的風雨咱都不怕,大丈夫能伸能屈。」鄭霄說著兩夫妻開始精神抖擻著收拾起新家來了,小小夫妻你擦凳子、我洗盤子,兩人樂滋滋的哼著小調,很快便忘卻了煩惱,沉醉在幸福的小屋之中。

鄭霄去過蘇府已是認為那裡已如人間樂園,人生能有這樣的居所以養天年就已經很滿足了,而此刻兩夫妻的官家馬車落在了錄事參軍陸府門前卻是讓他不由有些呆傻。

前者雖是富貴卻遠遠不及此處的氣派,前者雖有別緻的裝飾卻根本不及此處富麗堂皇的整體布局,即便是堂堂杭州刺史府卻也沒有這個屬下錄事參軍府來的如此有派頭。

鄭霄在門口遲疑了片刻,望著門口威武的玉獅和門口家丁清一色的黃綢打扮,自己似乎到了一處王侯府地一般,雖說州衙一級的司馬、錄事參軍官級略低,但往往從長安莫名其妙被貶而下的高官就是充當這樣的職務,位置雖低,但搞不好他以前就是皇帝身邊的某某侍郎和將侯什麼的,看著陸府門前壓抑的氣勢,鄭霄卻已忌憚三分。

然轉而一想卻是對這個陸伯年更沒什麼好印象,想想身後兵司衙門那一百多條兄弟用命討來的撫恤銀卻似被他當成了一塊鋪地的金磚,而今那個「求」字,鄭霄卻是越發說不出口了。

此次鄭霄前來拜見陸伯年乃是私訪,也屬初次,雖然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硬著頭皮上門了,小妻崔穎穎也狠了狠心花了好幾貫銀錢特意打造了一對翠玉琉璃屏風,上面則是由巧匠刻上了水韻江南圖,頗有幾分雅緻。

雖然出門見人自然少不了送禮應酬,但鄭霄細細一算此番糟蹋的錢財已足夠白石橋村的鄉親過上好幾個月的無憂日子了,現在自己帶回來的盤纏也都花的差不多了,而且這次送的翠玉琉璃屏風還是崔穎穎巧打細省下來,原本此錢卻是為她置辦婚後首飾之用,想到這裡鄭霄對崔穎穎多生了幾分愧疚。

命兩個兵司衙差將屏風抬了上去,鄭霄跟著便上前細道:「在下新任兵司參軍鄭霄今日特來拜見陸大人,望請通稟一下!」

陸府門外站崗的兩個家丁早早地便看見鄭霄命人帶著屏風而來,原本陸府門外送禮辦事的人兒卻也見的多了,起先也並沒有在意,可沒想到鄭霄後面卻又牽下了一位標緻的美人兒,這才讓他們注意了,而現在又聽到鄭霄自報了家門,身為陸府門人自然知道其中的貓膩,輕輕一下點頭忙轉身便進到了府內。

此刻正值暑氣來臨,天氣依是格外燥熱,家丁三步並兩步,一路小跑便到了內庭,內庭夾雜著一個室內花園,花木布局雖不能說巧奪天工,但也頗有幾分愜意協調,可以看出主人也深究易學之術。園內正中挖了一個荷花池塘,清風拂面,此處倒也清新解暑,端見那陸伯年也已是一個花甲之人,滿頭的銀髮倒也飄逸,說起奇怪,平常人在如此天氣都狠不得將頭髮都剃去落個清涼自在,而端坐在花園木凳之上的陸伯年卻對銅鏡正在細細地梳理著自己的銀髮,來回之間卻也嫻熟非常。

家丁扶枝一下停在了花園之外不敢上前,似乎怕衝撞了什麼,站立了片刻,不由輕腳往後退去。

一陣輕盈的波浪襲過池塘,寬大的荷花微微一顫,只聽見池邊一個聲音突然傳出,惹的那個家丁身體不由一抖。

「什麼事,說吧!」

家丁「咕咚」猛的咽了口口水,慌忙上前,俯耳匆匆將事情道完,便立刻退到一旁,陸伯年聽罷倒並沒有多少驚訝,看之也似經過大風大浪之人,動作只不過稍稍停頓了幾妙,嘴角輕輕一翹,放下了手中的金質梳子輕聲道:「我不去找他,他倒先來找我,先看看他唱的是哪出吧,讓他先在偏廳等候!」

陸伯年正說著不知從哪裡又冒出兩個白嫩的男僕立刻開始給他盤起了頭髮,另一個則端過來清茶,家丁鞠了一禮便立刻退了出去,似乎覺得場面尷尬不由低頭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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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頭,陸府溫度卻是甚高,雖然頭上有東西遮蓋,鄭霄臉上的汗卻依舊止不住往下流,身邊的崔穎穎則細緻的拿出白絲巾時而擦擦自己的鼻子上的細珠,時而掂起腳尖擦擦鄭霄額頭滾落下來的濃汗,惹得身後兩個判司衙差暗暗羨慕,自己何時才能娶到如此漂亮體貼的妻子。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小夫妻兩人便被引入了內堂偏廳坐下,陸府家丁上了兩杯清茶便匆匆下去了,而在偏廳之中也僅只留下小夫妻和兩個兵司衙役,一共四人。

雖說鄭霄也去了一些富麗之所,但在此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甚至連空氣之中也瀰漫了一層輕微的糜爛香味,橫衝直撞,直搗心窩。

約莫又過了大約一刻鐘左右,鄭霄已覺察有人來了,聽著穩著的腳步之聲想必此人應是陸伯年本人,而讓人奇怪的是隨著這陣腳步聲而來卻是一股濃濃的香水味道。

鄭霄轉頭看了一眼崔穎穎,崔穎穎也是一陣疑惑,這股香水分明是女人才具有的。

「在下鄭霄攜妻特來拜見陸大人……」鄭霄心中不爽,但動作上卻是非常機警,果見步履過後便是穿著官衣之人,身後則跟著四五個白臉隨從。

崔穎穎在旁附和一笑,但卻相當拘謹,女人心細卻是出了名的,一聞便知那股女人特有的香水味絕對是來自陸伯年身上,而且自己剛剛抬眼一瞧便知這個老傢伙的臉上竟然還塗著淡淡的胭脂之粉,瞧著姿態這哪知朝廷堂堂的封疆之臣,這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摳的死人妖嗎!

鄭霄也已覺察出絲絲不對,但不好發作,見過來的陸伯年走路之間還是一扭一扭,卻也不見他絲毫的尷尬之意,心中不由讚歎大唐實在是太前衛了。

「鄭大人不必客氣,請坐!」陸伯年微微瞄了一眼一旁的翠玉琉璃屏風,輕輕一笑,也沒再多看。

鄭霄心中早有預料,陸伯年豈會對這樣的小物件上眼,自己將心中準備的說辭立刻奉上道:「在下初到杭州,也不懂中間禮數,也不知大人喜好什麼,特備下翠玉琉璃屏風,望大人笑納。」

「嗯!」陸伯年想來已是官場中的老手,見鄭霄擺下姿態,卻也沒說不收,也沒說收。

崔穎穎倒是機靈,見陸伯年故擺姿態,立刻上前轉移起話題道:「陸大人果真是保養高手,看著膚色也就三十幾歲,小女子不得不佩服大人!」

見崔穎穎話題一轉,陸伯年倒是驚訝,放下茶杯,手指不由摸了摸臉頰,忙道:「哪裡,哪裡!」陸伯年說著這才細細觀察起了崔穎穎,見其還真有幾分姿色,不由問了一句:「夫人也懂得保養之法?」

「小女子略懂一二罷了,見大人如此青春,這才脫口而出,望大人見諒!」崔穎穎心中一陣噁心,她自己也不知道會說出這番話來。

「嗯!」陸伯年得意之中不覺來了興趣,忙道:「看夫人貌美也知深究保養之法,不如傳授一二如何?」

「不敢,不敢,小女子跟大人比起來只不過略懂得些皮毛罷了,豈敢班門弄斧,大人容光煥發,青春十足,我倒很想向大人討教幾招了!」崔穎穎說著當即拜道。

卻似陸府之中沒人陪他閑談這保養之法,此刻碰到能言會道的崔穎穎,似乎忘記她的身份,不由走下來道:「夫人太謙了,我也只不過喜好罷了!」

「呵呵!」崔穎穎暗暗一笑,見陸伯年若有所思,不由轉頭向鄭霄吐了吐石頭,此刻的鄭霄對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雲里霧裡,崔穎穎趁勝追機,見陸伯年不語,忙道:「我見大人臉頰深處絲毫還有些瑕疵,我這裡有個從大食國傳來的美容偏方,不知大人可否一試!」

「哦!」陸伯年一轉身,忙道:「我也曾聽說大食國對於美容之事非常精通,既有偏方,夫人快說!」

崔穎穎思索之間咬了咬手指,立刻胡亂編道:「大人可採集些蘆薈汁、黃瓜汁、均勻攪拌,再放些牛奶、蛋清少許攙之,然後放在深水之中清涼一夜取出,上面撒些細糖便可,細敷三日,立刻見效!」

「真的嗎?」陸伯年聽著很是欣喜,不由搓了搓手指,忙走下讓下人取來紙筆。

崔穎穎宛然一笑,輕輕一步走到鄭霄身邊,一拉鄭霄手指,快速輕聲道:「好變態哦!他!」

「真想到你竟能擺平一個人妖,厲害!」鄭霄跟著接話道。

崔穎穎也不說話,小嘴一撅,狠狠地朝鄭霄腳上踩去。

陸伯年對這這張美容偏方端詳了片刻,不由捏了捏下巴,轉而向崔穎穎說道:「夫人,我的這些下人手笨,各種配量數目不對,恐怕會對療效打一個大大的折扣,我看不如夫人親自配製一番!」

「狂汗!」崔穎穎嘴裡「呼」的憋了一口氣,將小嘴漲的鼓鼓地,轉念一想便道:「大人,將大大食國如此珍品配置而出,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需要圓月之時的山泉露珠作為引子才行,大人,依小女子的看法不如等上幾日我再為大人親自配製如何?」

陸伯年雖有些心急,但坐回精緻長椅之上細細一想卻也知道得到一件好東西絕對不能操之過急,於是暗暗點了點頭輕聲道:「那也好。」

鄭霄依舊不語,看著陸伯年身後數個白面俊男,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倒是崔穎穎機敏,見陸伯年心悅,不免再次轉移話題道:「大人,那我家老爺親自為大人精心設計的翠玉琉璃屏風大人是否……」

崔穎穎話還沒完,身前的陸伯年立刻換口道:「收下,鄭大人,夫人,有心了。」

陸伯年說完,幾個男僕便立刻上前將屏風而端到了後面,見陸伯年已經鬆口,卻似佩服崔穎穎的討好手段,鄭霄心裡一狠,兵司虧空一事不吐不快,當然更多的是他不想在此地多加磨蹭,忙道:「大人,在下剛剛接任司兵參軍一職,往後還要有勞大人指點一番,但在下昨日清點帳目一番,發現俸銀和餉錢都有不足,不知大人可否接濟一二!」

陸伯年見鄭霄忍不住開始朝他吐苦,嘴唇兩面的老肉先是一扯,隨即進如正題道:「此事我倒真不知情,鄭大人不知虧空了多少?」

鄭霄心中暗暗冷笑,這老傢伙還真會演戲,既然他要問,自己自然如實回答:「合著餉錢和死傷兄弟的撫恤錢大約一千多貫左右,合著白銀也就一千六百兩左右。」

「一千六百兩餉錢這可是個大數目!」陸伯年脫口一句,隨即換了種口氣道:「真不知道幾司參軍職是什麼當的,這兵曹如此重要的一個衙門竟會有這麼大的虧空,這豈不是存心讓刺史臉上難堪嗎?」

鄭霄不得不佩服,陸伯年賊喊捉賊的本事可真厲害,鄭霄也不管這樣接著訴道:「大人,那您看這兵曹已是這步田地該如何才是?」

陸伯年眉頭暗暗一翹,忙收回怒色,轉為笑臉道:「鄭大人剛剛到任或許不知,我已是花甲之人對官場之事已是非常淡泊,雖轄制著六曹參軍,被御賜為封疆之臣,但卻也是幫襯著林大人協調一二罷了,況且去年大雪天災各司各曹的府庫也都耗損很多,一下要拿出這麼多餉錢我看不易啊!」

鄭霄被陸伯年說的差點噴血,別說這區區一千六百兩餉錢,就是十萬六千兩對如此富麗堂皇居所的主人來說也是輕而易舉,崔穎穎見鄭霄被說的幾乎無言,不由上前一步細聲道:「大人貴為六曹之首,定能幫襯一二,況且我家老爺雖是林大人提攜,可在小女子看來還是直接在大人手下辦差,日後自然是為大人按前馬後了!」

「哦!夫人可真會說話!」陸伯年聽之倒是一驚,但轉念收回驚色,忙有些推委道:「作為上司籌些餉錢自然也是份內之事,但恐怕也只是杯水車薪啊!」

「大人……」鄭霄一時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急上心來,不由大叫了起來。

「呵!」陸伯年嘴上陰陰一笑,喝了一口清茶潤了潤嗓子,口中不溫不火道:「鄭大人,你急也沒用,我心裡也是跟你一樣的,我看不如這樣,要不我本官就以個人名義資助你們二十兩紋銀,如果實在不行就讓其他五曹也跟著捐助點,你看如何?」

「大人,你不是在跟在下開玩笑嗎?」鄭霄心中不由發狠,這陸伯年很顯然是在玩弄於他。

崔穎穎不由扯了扯鄭霄的衣服,從中搭了一句道:「你也別急,我想大人肯定是有辦法的。」

陸伯年放下茶杯,似乎想到了什麼,再次慢步走了下來,頓了頓,不由笑著道:「那我看還是這樣吧,我這裡幫你與其他五曹協調著,你呢去問問林大人那邊,林人足智多謀,既然他能把你從布衣提上來,自然有他的打算,搞不好他已經給你準備了白花花的銀子也說不好!」

「哼!」鄭霄心中著實受不了這股窩囊之氣,鬆開了崔穎穎的手,忙板起了臉道:「既然大人這麼說了,在下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兒了,就此告辭!」

「哎!」崔穎穎見鄭霄一時受不起憋屈,想上去再拉鄭霄卻也快步走了出去,自己忙作了一禮不由歉道:「大人,實在對不起,我家老爺就是如此,請不要見怪!」

「放心,我豈會跟田埂之間的村夫一般見識!」陸伯年咧嘴一笑,手下幾個白面俊男立刻給他東捏西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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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府門外,小夫妻一前一後,鄭霄心中憤恨難當,在他看來此等官吏比那宣州叛逆好不到哪裡去,自己還白糟蹋那十幾貫銀錢貼給他,想想真他娘的不值。

崔穎穎跟在其後,知道鄭霄遠離官場,向來直來直去,率性而為,此刻正在氣頭上也沒有多話,而在默默地跟在後面。

四人似乎剛剛步出府門之外,卻只看見由遠而近匆匆席來一些人馬,足有十幾人,如此馬隊橫掃而過,鞭聲喝叫,似是囂張無比,鄭霄走在最前面抬眼便見,奔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矮胖之人,且最顯眼的要屬他滿臉顆顆黑色麻子,快馬顛簸之間,臉上那寬厚的肥肉東倒西歪,鄭霄轉念一想,前次聽蘇府掌勺蘇萬春說起陸家公子陸遷卻是滿臉麻子,奇醜無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見虛傳」。

崔穎穎看著那下馬的肥麻子,心裡也是一陣干惡,隨即緊跟在鄭霄身後便要離去,鄭霄心裡倒是不慌,與那橫衝直撞的陸麻子和一干人等對眼一望本也匆匆而去,可不知怎的,鄭霄身後的崔穎穎婀娜身姿引起了陸麻子的注意。

「好標緻的小娘子,等等!」只聽得疾身而過的陸麻子一陣輕笑,突然轉身喝道。

原本鄭霄見這如此齷齪之人,心裡就頗有不爽,而今那雙色眯眯的眼睛竟瞧上了崔穎穎,而且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二話沒說當即轉身喝道:「幹什麼?」

饒是崔穎穎也不是省油的燈,碰到這等奇醜無比的色狼也不慌張,反倒怒目相視,即便對方人多勢眾,自己也未敗下陣來。

陸麻子似乎是囂張慣了一開始就沒把鄭霄放在眼裡,但這個一米八五的粗壯漢子可不是吃乾飯的,陸麻子在力氣遠遠不及鄭霄半個膀子,只輕輕一推就把他推擋在了地上。

「呵!還出來擋橫的了!」陸麻子在這杭州城內向來橫來直去,附近商家店鋪和平頭百姓見了他無比見了邪神一般,而今竟在自家門前當眾出醜,心中更是不快,好不容易在自家僕役攙扶而起,嘴裡立刻無任何忌憚的叫道:「給我把這個小娘子搶過來!」

「我看誰敢!膽敢過來者死!」鄭霄心中已是怒不可遏,「噌」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參軍跨刀,自己身後的兩個兵司衙役也毫不遜色,也衝到了兩邊,臉色絲毫未變。

附和在陸麻子身邊的僕人一時也未敢上前,似乎看著鄭霄手中的那把參軍跨刀甚是熟悉,此時守在陸府門前的家僕見勢不對,兩幫人竟動起刀槍來了,忙沖了過來,立刻在陸麻子耳邊說了幾句。

陸麻子臉色一沉,自己早就聽說新任兵司參軍可是刺史林大人親自提拔的一個狠角色,戰叛逆、退流人,絕非一般,而今真沒想到竟是眼前這個高猛的男人。

兵司參軍雖隸屬錄事參軍管轄,但此刻的陸麻子遠沒這個膽子敢公然搶老婆,不由換了個表情,匆匆加了幾分笑色,忙喝開眾人,自己則拱手道:「哎!原來是新上任的鄭參軍,鄭大人,你看都怪我多喝了幾杯酒,這……呵呵!」

這時,陸麻子旁邊一個賊眉鼠眼的嬌小之輩立刻竄了出來,如同狗頭軍師一般忙寒暄道:「誤會,這都是一場誤會,是我家公子看錯人了,冒犯了鄭大人,還請鄭大人多多海涵,今日這麼巧碰上了,不如進府喝兩杯如何?」

「呵!」鄭霄一聲冷笑,抖了抖官服沒好氣道:「不必了,陸公子今日喝的夠多的了,如果再喝下去,恐怕又要去搶哪家的娘子了,到時候碰上個不客氣了,被人打死都有可能!」

「呵呵!」陸麻子借故賠笑,不由往前走了幾步,那雙賊眼則直直地停留在崔穎穎,然崔穎穎可不比唐朝的婦道良女,面對色魔絕對是暴力之徒,兩眼一瞪,立刻擺出一副母老虎的霸道,陸麻子心中不由一抖,這絕美小娘子確實非常有個性,自己卻是喜歡了得,嘴裡跟著假意賠罪道:「都怪在下唐突,只不過鄭夫人實在是像我認識的一個紅粉知己。」

「哦!」崔穎穎見陸麻子有意上前,依舊賊眉鼠眼看著自己,心中已是非常非常不爽,況且此人又是超級難看,不由俏然上前,一腳狠狠地踩在了陸麻子的鞋子之上,嘴裡咬牙嚷道:「陸公子,你該醒醒酒了。」

只聽見陸麻子「啊呀」一聲,其後眾人也沒上前,見他竟被一個小女人欺負都不由捂嘴輕笑,看來這絕色背後竟是一隻地道的母夜叉。

鄭霄在旁一笑,不由伸出大拇指暗暗誇讚,嘴裡則道:「你們這些下人還不趕緊帶著你們家公子去醒酒,我等就先告辭了!」

鄭霄拉著崔穎穎也沒理睬他們,徑直便上了兵曹馬車,身後的兩個兵司衙役則不由暗暗驚訝,開始見著這個參軍夫人,只覺得其貌美如花,而今如似膽大勇猛,看來不是一般人可以征服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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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鄭霄已經開始緩緩接管著兵司衙役的諸多事宜,為了節省開支,人員之中也做了一些裁撤,崔穎穎憑藉著過人的精打細算的天賦暫時做起了帳房主管,讓一個小女子勝任此職倒也少見,地下雖有不服,但幾日下來,各路的三大帳路卻也被整的井井有條,但細算了一筆大帳,這兵司下屬幾大管事和城外幾大分支虧損、待修繕的虧空便就更多了,此刻白石橋村蔬菜經營所帶來的銀錢早就花完了,若不是刺史府師爺邵春、幾個同州衙門、附近的商戶送來的賀禮酬金,此刻鄭霄這個位置恐怕已是坐不住了。

「老公,你明日就讓我去趟陸府吧,興許還真能討回餉錢來!」崔穎穎望著陸伯年差人送來的請柬不由耍鬧道,看來陸伯年還真把那個美容偏方當回事。

而鄭霄卻有著一百個不放心,他深知崔穎穎也是想為自己這個千瘡百孔的衙門出力,但一想起那個讓人生厭的陸麻子,換作任何一個疼老婆的好男人都會不會讓妻子以身犯險,但話又說回來,兵曹每月的餉錢卻都死死捏在陸伯年手裡,若他一天不鬆口,鄭霄就一天也補不齊虧空。

崔穎穎見鄭霄有所遲疑,忙拉著他的手臂道:「老公,錄事參軍府在杭州城是數一數二的大戶,況且我也是堂堂參軍夫人,陸麻子再大膽也不會再亂來的。」

「按道理是,可是我心裡總覺得……」鄭霄嘴裡似乎有些鬆動。

妻子崔穎穎立馬道:「老公,你就多派些人保護我不就夠了,如果我這個做妻子真的能幫你搞定這件事,那你也就不用天天愁了,我看你這幾天吃也不好好吃,睡也沒好好睡,昨天晚上我都發現你都有白頭髮了,我心疼呢!」

「呵呵,你老公身體棒著呢,沒事!」面對著崔穎穎的體貼,此時的鄭霄也只有憨憨地一笑,見崔穎穎始終堅持替夫分憂,也沒在堅持,口中道:「那好我讓你去,但你晚飯前得回來哦。」

「知道了!」崔穎穎一樂,倒不是自己真的想去陸府,卻似能替鄭霄多幫襯著點,心裡才覺舒服,或許兩人相戀,相愛,相親到一定程度卻都有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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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悄悄席過了兵曹衙門的牆頭,鄭霄的青桌案前不由點起了蠟燭,堂前倒是亮堂,幾個當值的絲毫沒敢懈怠,看這這幾日新來的參軍大人每每都辛勞到夜,對他的一些閑言閑語便也少了許多。

鄭霄不覺暗暗算著時辰,崔穎穎應該到了,兵司一個小隊的領頭衙差剛剛回來交代,夫人已經出了陸家大院了,此刻差不多已駛出南街,正往這邊趕來。

此時的鄭霄也沒多想,伸了個懶腰,敲了敲酸痛的肩膀,平日里沒有細心的老婆在身邊自己還真有些不適應,緩緩走下堂前,剛做了幾個擴胸運動,突然聽到一個衙差匆忙趕來,一陣氣喘,口中斷斷續續道:「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在紫陽弄堂附近被人給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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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夫妻闖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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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補虧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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