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變則通
經商之道最關鍵只在於一個字那就是「勤」,勤者必能生財,當年蘇林蔭從江蘇僅只帶了蘇萬春等為數不多的雜仆便來到杭州城闖蕩。一沒官家照應、二沒關係網路,僅只單憑著一個「勤」字便造就出如此大的一番家業,實屬驍勇之輩,而今蘇萬春與鄭霄講這筆買賣的下一階段的具體步驟更是細緻無比。
鄭霄思之不由發笑,要是換作千年以後的杭州,蘇家的這套經營理念卻也跟國際性的貿易公司如出一轍,如果時間再次倒流,或許還能與馬雲同流也說不定。
蘇萬春也不顧不的自己禮數,直接將圖紙往地上一鋪便指著幾處紅圈道:「鄭兄弟,你看我家老爺的意思是在北城門、東城門和運河碼頭附近先設他三間大房試驗一番,我我蘇府僕役經過七天的觀察發現那裡人口流動最為密集,也恰恰就這三個點均無像樣的飯點,且與其他酒家距離較遠,很多商旅和食客匆忙之間只買些小販零食充饑。」
鄭霄連連點頭,這蘇家久在商場做的市場調研也是千真萬確,自己也不想對此多廢什麼腦筋,不由乾脆道:「蘇大哥,我看你也不用跟我們多說這個了,經營之道我想你們比我們在行的多,你要附近接下去我們需要做什麼便是了。」
聽到蘇萬春規劃細緻,從字裡行間之中幾乎都聽到銅錢落地的清脆之聲,鄭霄現在太需要一筆銀錢了,他手底下的這幫義氣兄弟也太需要這筆銀錢了,只要度過現在這個劫難,以後就再也不用求爺爺、求奶奶了。
蘇萬春憨憨一笑,不由收起圖紙入懷道:「鄭兄弟,你不需要這麼急,現在的初期工作都讓我們來做好了,只需店面開張之後我們老爺會告之於你的。」
「那好,預計什麼時候就可開張?」鄭霄扶起肥碩的蘇萬春坐在了長椅之中。
蘇萬春擦了擦額間的細汗,穩了穩身子道:「現在已經選好址了,房子現成便有的,至於裝飾也就三五日的工夫,我看半月左右便可正式經營了。」
「那好,再過幾我這兵司衙門之事差不多也已接管妥當,蘇老爺若需要我鄭霄做些什麼儘管開口。」鄭霄心中有些激動道。
「好說,我們已是自家兄弟,我蘇家向來也都是義氣為重,我蘇萬春也向來有錢大家用,有酒大家喝,以後還免不了需要參軍大人多多照應!」蘇萬春「呵呵」一笑,抖著兩鰓的肥肉道。
「那沒說的,都是正當買賣,合法經營,我看哪個人擔當造次!」鄭霄大聲一喝,拿著這五成盈利,便也知道自己充當著的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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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司小衙之內照例吃了一頓團圓之餐,團圓之餐是張參軍定下的規矩,先前杭州卻也不寧,匪亂四起,倒是張參軍帶著果敢的軍卒政治一方才有如今清平成效,然那時每次出巡總共大小傷亡,因為便定下這團圓之餐,意為眾家兄弟每每都團團圓圓,出入平安。
而因前幾月斷了餉,這從張參軍傳來的老規矩便沒有例行下去,而今卻是鄭霄上任之後的第一次,前一日蘇萬春送來的糧米蔬菜再加上今日破例宰了兩頭豬,這一餐倒也吃的還算豐盛。
吃了幾杯鄭霄倒覺得有些意氣風發,或許是前些日子太過操慮,而今弟兄們用於生計的餉錢稍稍有了些著落,也為自己上任當日的大話微微有了些兌現,望著原本空落的正堂不由覺得少了幾分少年血氣,缺了几絲活力之色。
而今柳岸花明,前景亦是光明無限,鄭霄紅著臉不由放下酒杯道:「我想從今日起我們兵司衙門的弟兄將再也不用矮人一截,我鄭霄初來詐道,憑著區區一戰被任命為參軍我想很多人心中都也不服,但我內心卻也從來沒想做什麼官,成什麼事,只想著與賢妻過著兩人世界,大家也別說我是志氣短淺,但承蒙刺史大人看的起我,讓我出任參軍之職,我鄭霄向來重情重義,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我就得實心做事,弟兄們苦,弟兄們不容易我都知道,但我保證這樣的窘境馬上就要過去了。」
鄭霄一句話倒也讓手下的衙役有些動情,這幾日鄭霄的勤勞工作大家也都看在一起,已是拿著自家的銀錢充斥著公用,一邊的石諢一下舉起酒杯帶著眾人道:「我石諢從來就沒服過人,自打鄭大人單槍匹馬救回我叔的那一刻我就徹底服了,而且又如此體貼下屬,我先干為敬,若還有誰私下說鄭大人的不是,那我石諢第一次不饒他,幹了!」
「幹了!」眾家兄弟一聲喝道。
「好,拿筆墨紙硯來!」鄭霄似乎一想到什麼,端詳著眾家弟兄的面不由喝道。
借著酒興,鄭霄惜日在書法社的筆墨再次用了起來,卻不說字寫的如何如何,但這氣勢卻已是無人披靡。
「自力更生!」
眾家弟兄端詳著這四個黑色大字不由長音念道。
「不錯,就是自力更生!」鄭霄放下毛筆,喝下一口酒道:「以後我們兵司再也不用求人,而我鄭霄對此向來直來直去,雖然大家都是親如兄弟,但有一點我必須先說清楚,若以後我兵司之中有擅搶百姓財物,中飽私囊者我定絕不姑息,明白否?」
「明白!」望著鄭霄突然鐵青的臉色,底下的衙役深知他的厲害之處忙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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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怎麼地林盡忠似乎突然又想到了鄭霄,細想兵司這趟渾水可不容易輕易給攪透徹了,這鄭霄雖有勇有謀,但跟著陸伯年這隻老狐狸斗,那還欠些火候,也許是處於私心護犢,林盡忠今日甩開了煩瑣的府內公物不由一身便裝只帶著邵春一人便悄悄的到了兵司小衙門。
轎子落地便讓林盡忠不由大吃一驚,上月他來這裡的時候,這沒有蛇頭的兵司已是破爛不堪,能押的押、能當的當,能賣的賣,吵吵鬧鬧可是雞犬不寧,而今從外往裡一望,先別說氣氛平和了許多,這裡外裝飾已都是煥然一新。
兩人對眼一望不由好奇的走了進去,里裡外外的衙役見是刺史大人微服均有不敢攔,但也不敢報,穿過前廳,便到辦公正堂,此時的鄭霄正在點齊著衙役兵器,屋內琳琅滿目亦都是剛剛置辦好的,幾個衙役正在抬著,石諢和大柱正在倉庫存放檢收著。
「好,好,好!」林盡忠尚未進門,三個好字便已響了起來。
鄭霄一驚,見正門站著的是林盡忠,忙拿起脫下椅子上的官服道:「不知是刺史大人駕臨,我……」
「哎!鄭參軍,別穿什麼官服了,這麼熱的天兒涼快些才是,我可不喜歡來這些虛的!」林盡忠環繞著四周,不由將神色定在了正堂之上雄厚的「自力更生」四個大字之上。
樓頂的一絲陽光斑駁的落在了林盡忠的身上,從他稍帶驚喜的臉上不難看出,今天的鄭霄倒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意外,官場之道,猶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便會船毀人翻。
在林盡忠看來這兵司曹衙便也是虎狼之所,當初安排鄭霄這個一介布衣進入只不過是想敲山震虎,根本就未曾想過讓這個尚未涉足過官場的黃毛小子苦撐門面,改變什麼現狀。
鄭霄倒是沒有察出林盡忠眉頭之間的細微變化,卻似趕緊讓底下衙役騰出地方讓刺史大人歇腳,身邊的師爺邵春則是主動的向鄭霄打招呼,對於鄭霄這幾日的作用和兵司的新顏與這杭州太極般的官場來說簡直是天上地下,讓邵春感覺到的是震驚。
「鄭參軍,你也坐下!」林盡忠今天的臉上帶著少有的喜色,一路過來順帶視察了幾個司衙,惟有此地讓他想停下來細細看一番的衝動。
「下官不敢!」鄭霄忙拱手謝道。
「哎!」林盡忠不由笑著道:「鄭霄你待你手下都是親如兄弟,我這刺史對下屬亦是手足相待,來坐我身邊,本州心中正藏著幾個疑問未解!」
「是!」鄭霄聽罷不由瞧了瞧邵春,邵春則不由點了點頭,正堂之中除了幾個待伺的衙差之外已無旁人,此時氣氛倒是親和的很。
林盡忠坐的順淌,此時也未帶什麼官腔,吹了吹茶水張口道:「不知鄭參軍與你頂頭上司陸大人的關係處理的如何?」
瞧著衙門之間已裝飾一新,便知是花了些銀錢,兵司虧空林盡忠豈會不知。
鄭霄心中已是分析的相當透徹,林盡忠與陸伯年勢如水火,明爭暗鬥已不是一日兩日,腦中細微一轉忙道:「不瞞林大人,我與陸大人的關係不好!」
「哦?呵!」林盡忠先是一愣,轉即一笑,如此乾脆的回答他倒是第一次聽到,不由放下茶杯轉向鄭霄道:「若與你這頂頭上司關係處理不好,那你衙門日後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嘍!」
林盡忠這話說的雖然有些干粗,但心中卻是多了一絲絲的得意。
鄭霄則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忙帶著幾分私憤道:「陸大人的為官之道,在下絕不與其苟同,衙門虧空日久年深,他非但不於救濟,反而百般刁難,我等同效力於李唐朝廷、共在刺史大人麾下共事,雖有等級官品之分,但也應該同氣連枝,互協互助,他既不仁,我卻為何要義!」
鄭霄將話匣子打開倒是一發不可收拾,雖中間有討好之意但卻也是內心積聚的不平之聲。
憤恨之聲剛過,整個正堂突然安靜了下來,幾個站立在一旁的衙役不由暗暗轉向了林盡忠,此刻的林盡忠卻似帶著幾分少有的發獃,眼神直直地落在鄭霄身上,卻似看著這個剛剛步入官場的年輕人還真有自己當年的幾分憤世之勇。
「呵呵!」林盡忠帶著幾分乾笑,倒也沒有評價鄭霄的此番言語,只將身形轉向了正堂之上,饒有興趣的再次望著那四個大字,撫著鬍鬚意味道:「這兵司可不是你家的菜園,並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
鄭霄明白林盡忠的提醒之意,吞了一口口水道:「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我本布衣出身,官場複雜我豈會不知,但我知道明白一點對我來說就夠了,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斷不可忘,兵司衙役與我有手足之義,我亦不能忘,城中百姓與我們則有魚水之情,我更不忘,其他的我便不再去胡亂想了。」
「嗯!」林盡忠這會兒的點頭倒真帶著幾分讚賞之意,在他身邊現在已經很難找到能有如此心腸的人兒來了,拍了拍鄭霄的肩膀道:「你能有這個心我便放心了,邵春,你現在以我的名義到司倉提一千貫銀錢給鄭參軍。」
「大人!我……」鄭霄忙想制止道。
「什麼也不用說,我能幫忙的也就此次這些,以後這杭州兵司還都得靠你苦撐,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記你今天這番話就夠了,如今西北邊陲已穩,朝廷對江南庶地相當看重,你可不要讓杭州生亂便是!」
「下官一定不負大人期望,做好份內差事!」鄭霄一鞠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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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後,蘇林蔭果然兌現承諾,三間新式的快餐小店在杭州城的三個熱鬧角落靜悄悄的開了出來,開張之際倒也沒有雜亂之人前來搗亂,或許是店小門低的緣故吧。
新生之物必然是需要一段適應時間,鄭霄想到了,蘇林蔭豈會不知道,既然是帶著幾分試驗性質的兩大後台也並沒有親自出面,三間店面分別讓手底下的臉生之人經營妥善。
處在兩路城門之間的兩間由雅翠樓直接照顧,蘇萬春出面從蘇府挑了幾個夥計再從自己手底下找了兩個出師的掌勺,既是快餐,自然也不用什麼上等風味,清酒小菜便可,物美價廉,吸的是人氣,賺的則是薄利。
而處在運河之邊的那一間則是鄭霄從蘇萬春手裡要過來的,原本鄭霄倒也沒什麼安排,只不過前幾日小搗蛋秦雙兒來與崔穎穎做伴之後兩人閑來也是無事,便也想搗鼓點什麼事情做做,秦雙兒鄭霄倒是不知,然崔穎穎的個性鄭霄卻是了如指掌,一個帶著現代氣質的女孩兒豈會天天守在家中無所事事,整天東家長、西家短的扯來扯去,況且這崔穎穎原本也想要個自己獨立的空間,這運河邊風景甚好,周圍也都是女孩兒的新鮮去處,再加上烹飪菜肴也是她喜歡的工作,鄭霄便有意給兩人拿了下來。
而讓鄭霄更為放心的是秦雙兒特意請到了秦大媽出山,秦大媽的烹飪手藝雖不必雅翠樓的掌勺但卻是獨具江南風味,且大米、蔬菜、家禽皆是土生土長的山貨,說不定這自己經營的這家利潤還會大多其他兩間,如果真是如此到時候開分店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秦老漢一家對鄭霄小夫妻有恩在前,如今自己與崔穎穎來了杭州對兩老倒多生了幾分愧疚,秦家老大、老二出門販差至今也都杳無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而老三秦祥自打從軍之後也都未曾見面,二老嘴上未說,但到夜深人靜卻不由老淚縱橫,兒孫滿堂才是最大的福氣。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鄭霄的腦子裡就出現了這樣一個想法給二老改善生活,接到杭州來住,如果到時候他與崔穎穎生幾雙兒女,二老同樣可以安享天倫之樂,況且秦雙兒若能在杭州城中找個好男人再嫁人豈不更好,小夫妻現在已是無父無母,正所謂家有一老,若有一寶,在他們心中其實早已將秦家二老當成自家父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