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節 皇帝親兵
此時每個衙眾心裡都不覺驚恐萬分,蘇府一個時辰之內突遭血腥殺戮且其慘狀已無法再無言語表達,一具一具的屍首如同被兇犯砍菜一般,完全像是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大唐立國至今,除非邊境重鎮,烽煙不斷,卻有類似殺戮場面,但江南一帶即便戰時也並未如此之慘,此刻眾人高度警惕的沿著迴廊往裡堂探去,刺骨的濃重血腥更是讓人不由感到窒息。
此間別說大都由杭州民眾組建而起的兵司衙役,就算是久經殺戮的邊關悍將心裡都如同堵了一塊石頭一般,頗具憤懣。
也不知是誰突然叫了一聲:「大人,不好了,蘇林蔭死了!」
「死了?」
鄭霄此刻就在林盡忠身邊,他看的清清楚楚,宛如鎮定的林盡忠已是冷汗直冒,手指之間拽著一塊白色手帕不停的開始擦拭著兩側臉頰迸出的濃汗,這兩個字剛剛嚷出口,雙腿不覺像粘在地上,整個人一個踉蹌欲向前跌撞而去。
鄭霄一把拉住了林盡忠,忙扶著道:「大人,您沒什麼吧!」
「趕緊的,去裡面看看!」
就在這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林盡忠的嗓子都似乎變得嘶啞了一般,鄭霄身在官場多時,自然也知道滅門之案對一個當地的父母官來講極具影響,忙點了點頭領著待立在一旁的沈一凡一同衝進了蘇林蔭的內宅。
「檢查一下還有沒有活口?」鄭霄暗暗扶住了房門,一個時辰自己離開這裡之前,後院佛音裊裊,此處倒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檀香陣陣,別具一格,可現在地上卻是到處橫七豎八的躺著各色屍體。
丫鬟、仆佣、刺客、家丁均參雜其中。
「大人,裡外都已查過,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全都被利器殺死,胸口仍有餘熱,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一名經驗豐富的衙役立身稟告道。
鄭霄沒有言語,只是遲疑的擺了擺手,讓所屬衙役退出門外,床塌之上的蘇林蔭現在已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饒是自己剛剛踏入這大唐世界,如果沒有眼前這個人恐怕還將困難重重,可卻在眨眼之間蘇林蔭卻赫然死於非命,而且堂堂顯赫一時的蘇宅剎時也成了一所「鬼」宅。
鄭霄不由回了回神,看這蘇林蔭身上皆被那些非常熟悉的旋轉飛鏢所傷,但最致命的應該是脖頸之處那深深地刀切,傷口幾乎切斷了他半個脖子,且連床塌只前橫木之上都有痕迹,看來致命武器應該是把又長又鋒利的利刃。
然此刻鄭霄關心卻已不是蘇林蔭如何而死?
鄭霄暗暗解開了蘇林蔭的一側衣角,他像證實一下他原本的判斷,果然一隻醒目的飛翔雄鷹赫然出現在了鄭霄眼前。
「鄭大人,你快過來看看!」內側原本在查找兇手的沈一凡他們突然叫了起來。
鄭霄忙重新系好了蘇林蔭的衣領,命身邊的幾個衙役保護兇殺現場,自己則立刻竄到了內側,只見沈一凡和萬虯客他們正在搬動幾具渾身蒙黑的殘屍,一側的衙役見著被攔腰切斷的暴露屍身正在不停作惡。
「他們怎麼也在這裡?」
鄭霄當即愕然。
身後的那個報信衙役一直緊隨在鄭霄後面,見著那些殘破屍身立刻驚叫道:「黑匪,就是這些黑匪……」
面對著這些屍體,鄭霄卻也並不陌生,早在錢塘江口就與他們有過較量,見他們個個如同神異一般,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他升到兵司參軍的時候曾屢次將錢塘附近尋覓,卻依然找不到他們任何的蛛絲馬跡,直到那天在大街上追殺起楊鐵虎……
「沈將軍,這些人又是怎麼死的?」鄭霄確實覺得怪異,這些神秘芙蓉花組織的殺手全都是頂尖之輩,殺戮了蘇宅一門之後怎又回離奇被腰斬?
沈一凡等人也是甚覺奇怪,自己生在南方,倒對如此殘忍腰斬知之甚少,倒是旁邊粗獷漢子萬虯客有些似曾相識道:「鄭大人,我看他們這些人應該是死於非常厲害的機關消息!」
「機關?」鄭霄逐而看了看屍體倒下的位置卻是書架和床塌中間,機關暗器無非飛射之物,可這樣一來定會射過床塌,傷及蘇家門人,鄭霄不由上前摸了摸,有些不懂道。
萬虯客有點得意的摸起了旁邊的書籍,嘴裡則道:「你們先到書架外面去。」
鄭霄等人不由站到了書架外面,萬虯客摸著本本書籍,手突然一停,只聽見「噌」一下刺耳之聲,一面極其鋒利而寬大的薄形大刀突然從書屋中間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而出,隨即萬虯客非常靈敏的一躍,薄形大刀又立刻抽回了回去,中間時間短得讓人匪夷所思。
「厲害!」鄭霄由衷的佩服,古代的機關消息卻也能做的如此細緻,如此一來那群黑匪遭遇腰斬的原因便也明了了。
「萬將軍,你怎麼知道的?」身邊的沈一凡都不由笑著感到意外道。
「沒什麼,只不過以前在前隋一座宮殿看到過罷了,因為殺傷力巨大所以至今還記得!」萬虯客倒也實話是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想必這蘇家可是不那麼一般哦!」沈一凡立刻脫口道。
「看來中間關聯複雜……」鄭霄心中卻也明了,但也不好明講,話剛到一半,突然被一個大膽衙役打斷。
「大人,門口這具屍體是陸伯年,陸大人……」
衙役的話立刻引起了在場眾人一陣小小的騷動,鄭霄第一個上去,果然後面小門的門檻之上確實躺著一人,且其臉孔卻染滿了血跡卻似非常好辨,走近一看那人確是杭州錄事參軍陸伯年,此刻他的著裝與那邊黑匪一模一樣。
「鄭大人,看來這陸伯年還真夠衝動,兒子在蘇家死了,自己卻帶人前來血洗,真是夠有種的!」一邊的萬虯客見罷,不由脫口而出的。
鄭霄不語,下意識撕開了陸伯年屍首的手臂衣角,臂膀之上除了血漬之外卻是空空如也。
「將陸伯年的屍體先抬走!」鄭霄匆忙合上了陸伯年的衣角,旁邊的右武衛兵士也開始陸續收隊,聽著外面林盡忠的叫喚,沈一凡和萬虯客也跟著走了去。
「等等……」鄭霄倒是眼尖,也正在陸伯年的屍身剛剛抬起了一剎那,在他握拳的右手之中似乎捏著什麼東西,一半截在抖動之中露了出來。
鄭霄立刻將其收在了手中,看似像是一塊細緻的白玉片兒,可惜卻只有半塊。
也不知道是杭州的風水欠佳,還是陸伯年的身份的極其特殊,陸伯年一死不僅杭城頓時滿城風雨,消息不脛而走,都城長安似乎也有所驚動,這似乎有些聳人聽聞,一個小小的錄事參軍之死以常人思維卻死活也想到會有皇帝親兵,堂堂京城重軍千牛衛親赴杭州查明真相。
但事情卻是如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杭州城中陸蘇兩家大戶幾乎都遭到滅門之災,如今的林盡忠根本也想不到會落到如此境地,此刻的他倒真是如坐針氈。
一封長安八百里的信箋放在了八仙大桌之上,一側的林盡忠正在焦心的跺來跺去。
正在睡夢之中的鄭霄被一早拖了起來,此刻正匆匆趕往刺史府商量迎接「欽差」大事。
此刻的西湖邊上散落著陣陣細雨,秋瑟陣陣,讓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慄,抖了抖斗篷上的細雨,剛剛轉過兵司衙門,就見一隊衙差風火趕到,領頭的則是大班頭石諢,看這行走匆忙,似乎又出了什麼事。
「什麼事?如此慌張!」這會兒倒是鄭霄提前開口問道。
石諢行路匆忙倒先沒有看到出來的鄭霄,現在被他一喝,立刻停下腳步拱手道:「大人,剛剛一個衙役不小心搬動陸府一個器皿的時候,果真發現了一條密道。」
「真有密道?」鄭霄忙又道:「密道里有什麼發現沒有?」
「密道像是早已打通,直接通向陸宅外面的一口枯井之中,起先也沒發現什麼,只不過我等重新沿著密道回去的時候,在一條岔路口發現了陸宅上下一百多個奴佣的屍首,還有陸伯年平時用過的衣物和一封陸伯年的親筆信!」石諢一邊敘述一邊將後面衙役手中的證物遞到鄭霄手中。
鄭霄將手中的衣物甩到了一邊,確系應與上時蔡娥偷來的衣物相當應是內宮太監所有,而這封信卻讓鄭霄眼前一亮。
連忙拆開了信一看,雖不知道是不是陸伯年親筆,但是信中的內容卻極像是一封遺書。
「嗯,很好!」鄭霄將書信收在了身上,不由道:「石諢你們這幾日辛苦了,回去歇息吧,今日發現之事切記不能當外人知曉!」
「是,大人,您就放心吧!」石諢再一拱手道。
馬車在細雨快速穿梭,不稍一會兒鄭霄便到了刺史府,見正堂無人,便獨自一人進了刺史林盡忠的后衙,此時的林盡忠亦是一人獨坐在桌前,一隻手不停的按著太陽穴,看似昨日那一晚他定是未睡安穩。
「大人!」鄭霄暗暗上前接過奴役送過來的茶水送到林盡忠身邊,口中帶著幾分提醒道。
「哦!你來了,快坐吧。「林盡忠緩過了神,指著桌上的信箋道:「你先看看這個吧,內閣剛剛來的批文。」
「是!」鄭霄剛一進門就瞧見桌上的醒目腰袋,上面還印著內閣專署的官防刻印。
鄭霄快速掃了幾眼,不由一愣,忙道:「大人,皇上特批讓千牛衛中郎將李仞親自過來徹查陸伯年被殺一案?」
鄭霄的說話帶著幾分疑問的口氣,心中卻有幾分不信,杭州案子案發已有一段時日,只知中間似有疑惑,但卻找不出什麼線索,如今右武衛過來巡查的將士也已抱定是蘇家殺其陸麻子在前,而陸伯年滅且蘇門在後,但說破了大天也只是地方小吏暴死,即便陸伯年在長安有天大的勢力,那能請動皇帝親隨千牛衛中郎將親自來調查,那中間的干係有多大,那卻是難以想象。
「是的,陸伯年在京中的影響不可小覷,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這麼快就驚動了當今聖上,唉……」林盡忠唉聲嘆氣,心中頗為躁動。
「大人不必過多焦慮,此事與我們又無任何干係。」鄭霄心裡倒也不怕,故而安慰起林盡忠道。
「呵!」林盡忠不覺一聲苦笑,忙拍了拍鄭霄的肩膀站起來道:「長安城中很多人都知道我與陸伯年向來不和,如今他這麼一死,勢必有人會懷疑到我頭上,到時候有人在皇上那裡奏上一本,那我得吃不了兜著走。」
鄭霄自知林盡忠憂慮卻也是真事,杭州城中兩虎突死一虎,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另一虎,此刻已然不是如何查明案件內幕真相的時候,而是如此逃脫其中干係,鄭霄來之前便也思過一陣,而今不由忙道:「大人,為今之計,大人苦惱無用,現在沈一凡他們已回右武衛前營,而他們一致認定是陸伯年為報子仇上門尋仇,最終慘遭殺戮,我們就將此作用案件經過呈交給皇帝親兵就是!」
「無憑無據,就這樣胡口一說,堂堂一個錄事參軍會幹出如此衝動之事誰會信啊!」林盡忠實依舊擔憂道。
「大人的擔憂倒也是,但如今已不是追查這個的問題,卑職倒有一件證物或許還能證明陸伯年衝動之舉,大人先看一下這是不是陸伯年的筆記?」鄭霄將懷中的那封「遺書」遞到了林盡忠手裡道。
「這……這卻是他的筆記!」林盡忠拆開信封,神色突然凝重,暗暗走動了幾步,口中不由忙道:「愛子情深?悲痛欲絕?抱著一死之心要在蘇家討回公道?他一個太監對一個養子就這麼情深?」
「大人您就先別管他是不是情深了,反正這封他的親筆遺書定能讓大人擺脫干係,而且還有右武衛兵士作證,大可不必擔心長安城中還會有人誣告大人一狀!」鄭霄忙道。
「你說的倒也是,至於其他的我們就當他不知曉,可即便如此堂堂一州刺史玩忽懈怠之罪還是再所難免的。」林盡忠稍微穩了穩心,依舊有些擔心道。
鄭霄暗暗上前,口中忙提醒道:「大人不是還有兵部侍郎劉亭義這層關係嗎?現在有人幫你除了陸伯年,說到底也是好事一件,即便真有罪過,劉亭義在中間周旋一二,等風頭一過,不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嗎?」
「唉!呵呵,你這話說的我心裡倒是寬了幾分,希望如此吧!」林盡忠憂愁的臉色之中不覺透出了几絲凝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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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小院之中
這幾日忙於杭州城的幾件大案之中,鄭霄一直也都未騰出手來陪陪老婆崔穎穎,現在既然有千牛衛親查,鄭霄這邊倒是能告以段落。
崔穎穎現在的臉上倒是粉嫩的許多,挽著鄭霄的肩膀笑著道:「老公,告訴你一件喜事!」
「喜事?」鄭霄眼珠子一轉,忙將耳朵貼在了崔穎穎肚子上道:「老婆,你有了啊?」
「壞啦!」崔穎穎一把推開了鄭霄忙道:「不是啦,是秦老漢家有喜事!」
「他們家有什麼喜事?」鄭霄不由撓了撓頭不明白道:「難道雙兒要出嫁了?」
「不是雙兒,而是秦大娘三兒子秦祥要成親了!」崔穎穎有些興奮道。
「秦祥不是還在當兵嗎?回來了?」鄭霄忙問道。
崔穎穎站了起來笑道:「前幾天剛回來的,而且還帶回來一個漂亮的老婆,你沒看見雙兒好幾天就沒在了嗎?」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我們得準備一份厚重的禮品才行!」鄭霄跟著也樂道。
「這是當然的了。」崔穎穎忙又道:「我已經決定了要當他們的伴娘了。」
「伴娘?唐朝成親有伴娘嗎?」鄭霄有點暈道。
「那我不管,秦大娘已經答應我了,那時候我就負責替新娘對付你們!」崔穎穎繼續樂道。
「你可真調皮,那你是伴娘了,我就勉強當個伴郎吧!」鄭霄表現的有些無奈道。
「什麼態度嘛?誰說要讓你當伴郎了,我就不能隨便找一個啊!哼!」崔穎穎立刻裝酷道。
「你不會做的這麼絕吧?」鄭霄笑著拉住崔穎穎的手道。
「這可說不好,到時候得看你的表現了!」崔穎穎捂著嘴,不由樂的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