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一地屍體

蘇府已是亂成一團。

誰也不會想到酒席會出現如此之事，陸麻子之死可是一件大事，此刻鄭霄只有先封鎖住蘇府，再去稟告刺史林盡忠，如果在陸伯年處正面與芙蓉花交鋒，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鄭霄沒再多加遲疑，帶著所屬衙役快馬趕往了刺史府，路上沒有做絲毫停歇。

躍馬下到了刺史府門前，邵春似乎也聽到了街頭的一些嘩然，蘇府與刺史府同樣是在西湖之濱，相距較近。

「林大人在府上嗎？」鄭霄拽住邵春連忙問道。

「在，在！」邵春見著鄭霄一行快馬而來，自知定是發生了大事，也沒有多問，忙將鄭霄等人引向了后廳花園，口中跟著道：「大人正與右武衛前營的兩位將軍正在商議大事，恐怕鄭大人還得稍微等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鄭霄心中早有些焦急，但再看后廳花園之外卻有四名兵士握著兵刃正守衛著門口，便貿然也不敢亂闖。

邵春這個師爺倒也心細，不由貼身忙道：「鄭大人，要不你再這裡梢等片刻，我代你去裡頭看看情況，如果可以我再喚你進來，你看如何？」

「那就有勞邵師爺傳話了，事情來的突然，還望刺史大人明示才行！」鄭霄鞠了一禮忙道。

約莫過了幾分鐘光景，邵春一路小跑，小喘了一番走出了后廳花園，想是有了結果，邵春不由道：「鄭大人，刺史大人讓你一個人去見他。」

「好的，我馬上去！」鄭霄忙一腳踏了進去，邵春跟在後面一時沒有跟的上，鄭霄看著沿路依次都站著兩排兵士，看來右武衛前營的兵士應該陸續到了杭州了，看著此番場景，鄭霄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饒是在花園正中的涼亭之中，林盡忠先看到了鄭霄頭也沒抬的快馬馳來，不由抬了抬手道：「鄭大人，這邊。」

鄭霄一眼望去，涼亭之中林盡忠端坐在中間，兩邊各坐著兩名威武大將，身披鎧甲，虎頭縛腰，眼神之中均充滿著沙場先鋒的銳利，見著鄭霄小跑而來，不由跟著林盡忠一起站了起來。

「林大人，想必這位就是兵司鄭參軍了吧！」右邊的一位倒先說開了話，瞧著面色還帶著幾分清秀，想必應也是江南人氏。

鄭霄作小，忙四下拱手，林盡忠乃是地主，不由走上前來道：「不錯，這位就是鄭參軍。」林盡忠似乎也似帶著幾分得意之色，面向鄭霄逐而介紹道：「這位乃是右武衛前營副將沈一凡，沈將軍，沈將軍祖籍湖州於我乃是同鄉。」

「沈將軍！」鄭霄逐而又拜道。

林盡忠立刻又轉到另一邊，看著這邊這位生的格外魁梧，一臉落鰓也還帶著幾分兇相，林盡忠立刻又介紹道：「這位是右武衛前營前鋒將軍萬虯客，萬將軍。」

「萬將軍！」鄭霄也盡到禮數道。

沈一凡一陣微笑倒也先說話了：「早就聽聞鄭大人神威了，如今得見，果真氣宇不凡，難得一副好精肉啊！」

「沈將軍過獎了！」鄭霄忙再次拱手，看著這副將沈一凡倒還是挺會說話，只不會言語之中也是略帶誇張，右武衛駐紮在京師以北，早已聽聞於我，那是不可能的。

「鄭大人過謙了，前營將軍早就提起過你，說你有勇有謀，力擒叛逆，力退流人。」沈一凡倒也不隱藏，大咧的說道。

「哦？呵呵！」鄭霄倒覺得有些意外，自己的名氣還至於傳的如此之廣吧。

林盡忠一陣寒暄，倒少了些客套之話，知道鄭霄有要事而來，不由道：「鄭霄，聽邵春說你有要事，說吧，什麼事？」

「這？」鄭霄一看兩位生人，不由又重新吞了回去。

「林大人，若有不便，我們可暫且迴避！」沈一凡忙客氣道。

「哎！有什麼不便，大家都是自己人，鄭霄有什麼要事儘快說於兩位將軍聽！」林盡忠倒也頗為做人，不由打開天窗道。

鄭霄點了點頭，也沒顧得上沈一凡遞過來的茶水，沒作停歇道：「陸伯年的公子陸遷死於蘇府之中了！」

「那個陸麻子死了？」兩位將軍倒是見慣了也沒作為多大反應，倒是林盡忠很是意外。

鄭霄一步上前，忙又道：「是的，大人，人死在了蘇小姐的閨房之中，卑職已在蘇府封鎖了起來，我擔心陸伯年那裡會……」

「你別說了，陸伯年突然喪子，喜事變成喪事，定會受不了如此打擊，我等得立刻趕去陸府一趟！」林盡忠的想法倒是與鄭霄不謀合了。

「兩位將軍，如是無事，先隨我去一趟錄事參軍府吧！」林盡忠與鄭霄對了一個眼神，不由又轉向了他們兩位，轉而笑臉道。

「前營將軍命我等前來的時候就囑咐要聽從刺史大人，大人無須對我們客氣，只管命令就是！」一邊尚未怎麼說話的萬虯客聽罷，不由利索道，聽著口音像是關外之人。

「那好，事不宜遲，各位就請與我一同去陸大人府上！」林盡忠一下擺手，兩位將軍立刻糾集廳內外的兵士。

鄭霄藉機一步上前道：「大人，查明陸遷手臂之上紋著芙蓉花，想必此時的陸府定有這幫亂黨！」

「別急！」林盡忠暗暗撫著鬍鬚，盯了鄭霄一眼，不由暗思道：「陸遷一死，我倒是沒有想到，恐怕此事他們也未曾想到，如果我沒猜錯，這幫亂黨現在定會搞出一點動靜來，現在我們出奇不意趕到陸府，或許還能得到些意外收穫！」

「那大人您的安全可不能不顧啊！」鄭霄想起了那幫兇悍的流人武者不由帶著幾分憂慮道。

「呵呵，此次右武衛過來的全都是精銳之士，前後共秘密而來三千鐵騎兵，全都是驍勇善戰之輩，區區幾個亂黨還怕他作甚！」林盡忠拍了拍鄭霄的肩道。

「大人，果真考慮周全。」鄭霄忙道。

林盡忠不由道：「我早已在陸府之外暗布弓箭手，再由這樣精銳兵士前往，可確保萬一。」

鄭霄點了點頭，隨即眾人便由後門出了刺史府，分兵兩路，各自車馬前行。

林盡忠作為刺史倒也是正大光明，不稍多時，刺史府的車馬便到了陸府。

「你去敲門，就說刺史大人前來看望陸大人來了！」鄭霄命了一名衙役速速而去。

撩開了車馬帘子，見著錄事參軍府卻也沒有陸麻子的突然暴斃而變得雞犬不寧，反得如同往常一般，安寧的都有幾分詭異。

不稍多時，衙役匆匆來報，嘴裡立刻帶著幾分詫異道：「大人，陸府之中好像沒見到人，敲了半天門也沒見個回話的。」

「你沒說刺史大人來了嗎？」鄭霄對望了林盡忠一眼不由加重語氣問道。

「小人連忙說了十幾遍，使勁敲了大門，裡面依舊沒見回應，而且透著門縫往裡一望，好像一個人也沒有！」衙役喘了一口氣如實稟告道。

「沒人？」鄭霄與林盡忠不由對望了一眼，表情皆是相當詫異，堂堂錄事參軍府，杭州地界乃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府中人口多達數百，府院家丁更是將陸府守衛的如同鐵桶一般。

「不可能，定是那陸伯年怠慢大人，刺史大人親自過府，他陸伯年竟還如此拖大，簡直是豈有此理，大人，待我前去問個明白！」此時踏步隨行的邵春倒是格外激動，忙推開前面報告的衙役想親自上陣道。

林盡忠擺了擺讓邵春退下，心中頓時疑慮萬分，鄭霄不語與林盡忠陸續下了馬車，隨行而來的沈一凡、萬虯客見著形勢似乎不大對頭，不由提著兵器悄悄上前，萬虯客本想衝動上前倒被旁邊謹慎的沈一凡拉住了。

林盡忠右手握拳不由狠狠敲了一下左手手掌，眼睛直盯向陸府大門道：「跟我上前去看個究竟！」

鄭霄站著一側，不由狠敲了三下府門，裡面皆無反應，比之外面嘈雜之音，陸府之中如同死寂一般，靜得讓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來人，砸門！」

林盡忠心裡倒也冒著狠勁兒，立刻命旁邊衙役將大門用兵刃砸開，只聽見轟然一聲倒塌之聲，陸府這扇紅木細雕大門瞬間裂成了兩半，隨即兩側衙役立刻探步而入，看著前廳迎客之處的確沒有半個人影，只不過披紅挂彩倒是辦的相當風光，紅燭香蠟一應俱全，且兩邊還擺著熱騰騰的茶水以供來人享用，看此本以熱熱鬧鬧的場面變得悄無一人，不由不讓人覺得事情蹊蹺萬分。

「人呢？刺史大人親臨，陸府中人還不速速來迎！」一側邵春扯著嗓子高呼了起來。

「難道突然遁形了？」鄭霄不敢妄加揣測，不由轉向了上司林盡忠，心中明白他對陸府早就有所監視，應該比自己更為了解。

「玩起了障眼法！」林盡忠背起了手，不由冷哼一聲下令道：「給我搜，我就不相信這陸府一百多口人說沒就沒了！」

「是，大人！」在場衙役約莫三十餘人得令后立刻道。

此時身邊的沈一凡倒不由開口道：「大人，不如讓我右武衛的兵士也參與進來，如果他們有什麼埋伏……」

「沈將軍說的正是，那就有勞右武衛的弟兄了！」林盡忠忙客氣道，鄭霄深知林盡忠心細非常，右眼一抬，此刻陸府四周的高地優勢區早已布滿了弓箭手，如若這陸伯年愚蠢的擺什麼空城計，那卻只有讓人瓮中捉鱉，死路一條。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工夫，幾隊人馬陸續回到了前廳之中，所報情況全都一致，將近百人搜遍了陸府的正堂、後院、四面廂房和各處廳台花園竟皆無陸府半個人影。

「大人，此事實在是太過蹊蹺了，就算是殺人滅口，也會留下血跡。」鄭霄將視線轉向了林盡忠道：「大人，不如我們暫且回府，讓下屬衙役再將陸府控制起來，仔細盤查，定能找出些線索出來。」

「也好。」林盡忠如今身邊得力的親信不多，不由將鄭霄拉到一邊道：「你讓你手下親信之人細查這陸府之中有無暗道，記住一定要讓他們小心為上！」

「請大人放心！」鄭霄腦中卻也想到了這一點，此間任務便也落到了石諢身上。

眾人陸府走此一遭反如同被人牽著鼻子耍了一通，林盡忠與鄭霄心裡雖沒什麼，倒是本是前來大幹一場的右武衛的兇悍勇將心裡倒很有些不爽，別說是一身飆悍的萬虯客，就連做事穩妥的沈一凡都些耐不住性子，軍營之中向來以完成上面任何為根本，右武衛一出必要有些收穫，如今兩個人的臉上不由都掛上了不屑之色。

然老天爺卻似乎偏偏喜歡玩遊戲，正當林盡忠跨出陸家門檻準備上了車馬回去歇息之時，一個兵司衙役正快馬而來，看似官衣之上還滲著血，嘴裡則拚命大叫：「大人，大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別那麼慌張，出什麼事兒了？」鄭霄見那衙役幾乎是跌滾下馬來，忙上前扶問道。

那衙役已是氣喘不已，臉頰之上更是血汗斑斑，忙稟告道：「大人，不得了一夥黑匪殺進蘇家了。」

「你說什麼？一夥黑匪？」林盡忠呆立在一邊，忙驚異道：「你快說清楚些！」

那衙役方才喘了口氣，鎮定了一下，開始形容道：「一個時辰前鄭大人命我們幾個弟兄留守在蘇府，待到鄭大人走後，我等弟兄見府內賓客眾多，於是就將賓客悉數遣散，只留下了蘇家家丁和僕人，可就在剛剛突然從蘇家的西側外牆翻進來數十個蒙面的黑匪，速度極快，見人就殺，我們十幾個衙役一時間方寸大亂，我隻身一人逃離出來，先前請援兵。」

「趕緊去蘇家，全都騎上快馬。」林盡忠沒有遲疑，一下跳上一匹黑馬，倒也看不出來身形也似敏捷。

其餘鄭霄、大柱兵司衙役自然紛紛跨上馬而去，右武衛的兵士更是不在話下，雖僅有數十人隨從，但無論戰場經驗和身體素質遠遠比當地衙役差不知百倍，稍一會兒就立刻追到了前面，萬虯客這廝面色之中更是帶著几絲興奮，不由從腰間取下一柄大刀，看這姿態，猶如即將衝鋒陷陣一般。

饒是剛才入到陸府之中，所有衙役兵丁竟似非常低調，而現在已是恰恰相反，一百多人雖是不同著裝，兵丁穿插，卻似更讓人覺得心慌。

杭州居民從未見過京師以北右武衛兵士的穿著，但卻未敢輕易靠攏，全都不由閃到一邊，快馬疾駛，剎時西湖一側頓時塵囂瀰漫。

此時的蘇府卻不像陸府那般靜的出奇，而恰恰卻是熱鬧不已，附近雅翠樓和幾個茶樓的食客、茶客和原本來看蘇府嫁女的閑人都四下已將蘇宅圍了起來。

裡面充斥了各類好事之人，但此刻都乖巧的立在蘇宅之外，剛才幾聲肅殺之聲讓所有人都似乎變成了驚弓之鳥，紛紛揣測剛剛出了離奇兇案的蘇宅是不是又出什麼怪異之事了？

林盡忠、鄭霄等人趕到之時，整個蘇府門外已被右武衛的兵士和幾個利索的衙役圍了起來，萬虯客等兵士卻已衝殺進去，看其如此勁頭，戰場之上決然是一員虎將。

「大人您快進來看看吧！」跟在萬虯客進去的沈一凡不由出來迎道。

林盡忠有些詫異，裡面似乎未聽到什麼刀劍較量之聲，忙拉住沈一凡著急問道：「沈將軍，裡面的傷亡情況怎麼樣？」

「這？」沈一凡有些說不出口，忙皺了皺眉道：「林大人，還是你親自過來看吧！」

鄭霄與林盡忠一前一後的進了蘇宅，兩邊的大門立刻被兵士掩門而上，雖然林盡忠心裡已有了些準備，但是看到此處場景仍不由捂嘴想吐，光見著前廳幾名蘇家僕役的死狀就已讓人有些受不了，每個人都被數枚旋轉的飛鏢擊裂腦顱，白色的腦漿四射，場面全以紅、白交織為主，讓人不由反胃。

再緩步來到內廳，原本酒席的桌子都未撤去，菜肴均還在上面，地上卻已都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首，血積成流，將側面的綠色的草地都染成了紅色。

鄭霄心裡也是相當震驚，只記得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與宣州叛逆一戰，然慘烈程度卻也與之依舊有所遜色，看來剛才那一戰定是相當激烈，此刻的牆壁、迴廊、花壇、鵝卵石地面均被血洗一般。

「陳波、沈亮……」鄭霄再一上前便見到橫七豎八倒下了衙役屍體，死狀與前面的一模一樣。

「去……去看看蘇林蔭怎麼樣了？」林盡忠稍稍緩了點嘔吐之狀，嘴裡不由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