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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之後,賀文麒等一群學子便被帶到了旁邊的大殿內等待,雖然說是殿試,但別指望皇帝會一直陪著你們,這樣日理萬機的人物,方才會出現一會兒,下來看看學子給點壓力,已經非常不錯了。

為了進宮,大部分的學子早上都不敢吃的太飽,喝水就更加不敢了,在考場裡頭還能上個廁所,只是被人盯著罷了,殿試的時候你倒是敢要求上一個廁所看看,估計得一輩子住在那兒了。

賀文麒早晨的時候也只吃了一個餅子,如今放鬆下來更加飢腸轆轆,更要命的是口乾舌燥,只可惜這個大殿裡頭倒是站著幾個小太監,但進來的學子,即使是出身高貴的,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指使皇宮裡頭的內監做事情,到時候被人抓住了把柄,可是會惹得一身腥,還不如就這麼忍著呢。

有些事情能忍著,但也有一些事情不能忍,半晌大殿裡頭響起一陣雷鳴似的咕嚕咕嚕聲音,眾人朝著某一個方向看去,卻見一個學子滿頭大汗,捂著自己的肚子想要阻止這種聲音,但身體可不是自己想要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情緒更加刺激到了腸胃,那聲音十分有節奏的想著。

肚子餓的聲音大概也會傳染,從這個學子開始,陸陸續續便聽見好幾人的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計,剛開始萬眾矚目的學子倒是鬆了口氣,畢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鬧出這樣的笑話,被笑話的人多了,似乎這件事也不值得驚奇了。

賀文麒倒是沒有肚子咕嚕咕嚕響,只是不找邊際的想著,待會兒皇帝會不會給他們派飯吃。畢竟審稿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會發生的事情,總不至於讓他們一群學生在大殿裡頭餓著肚子一直等著吧。

陸清輝遠遠的站在人群中,跟賀文麒點頭示意,卻並沒有走過來,這邊安排的位置也是依照名次來的,他若是貿貿然走過去才是奇怪。賀文麒也考慮到這一點,兩人相視而笑,倒是並沒有多說話。

賀文麒的想法很快就成了現實,但給他們賜宴的人並不是皇帝,而是當今的小太子,在一派彎腰弓背的太監中間,穿著明黃顏色的小太子臉上並沒有小孩常見的嬰兒肥,反倒是帶著幾分嚴肅的神色,看起來非常的成熟,面對眾位學子的時候,帶著幾分親近和掩不住的傲氣,開口說道:「眾位應該餓了吧,父王讓孤準備了晌食,眾位請用。」

皇帝開恩科,原本就是為了這位小太子造勢,這種拉攏學生的好事情,自然也會讓這位小太子來做。因為身高的優勢,這次站的比較靠前,行禮起身之後,賀文麒便看清楚了小太子的模樣,說實話,小太子的容貌比朱成皓好了不知道多少,即使年紀還小,猶能看出將來長大之後的風采,而那一雙微微勾起的眼睛,倒是跟朱成皓有幾分相似。

眾位學子自然齊聲謝恩,太監們早已將賜宴放到各自的桌子上,小太子倒是和顏悅色的對著站在靠前的幾位學子說了幾句話,無非是你來我往的恭維罷了,賀文麒只是微微垂著頭,太子殿下的注意力主要在前三身上,跟他說了兩句,覺得這個人雖然年輕卻是個無趣的,便不再對他說了。

小太子並沒有停留很久,等太監們將飯菜擺好,便揮手離開了,等他走出大殿,殿內的學生們倒是鬆了口氣,雖然是個小孩子,但畢竟是一國太子,揮揮手捏死他們也是簡單的事情。

賀文麒暗暗嘆了口氣,覺得這位小太子確實早熟,為人處世也自有一番風度,若如今老皇帝還能活上十幾年的話,等小太子羽翼豐滿,未嘗沒有可能安安穩穩的登上皇位,只可惜如今時間太趕,小太子卻長大的太慢了。

就是賀文麒自己,設身處地的想,無論是哪一位皇子,估計都不會心甘情願的看著小了自己十幾歲的弟弟登基為帝。

宮內的飯菜其實並不美味,從御膳房做完遠遠的送過來,飯菜早已經失去了溫度,不過這時候腹中飢餓,吃著到底是比沒吃的好,再說了,東西雖然冷了,做的確實非常精緻,至少在賀家,是吃不到這般精緻的東西的。

賀文麒吃了個七分飽便放下了筷子,左右看了一下,大部分人都沒有將飯菜完全吃光,倒是一開始肚子響的那位是個好飯量,吃飯之後似乎還意猶未盡,甚至將那碟子十分甜膩的點心也吃光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餓著了,還只是感激太子的恩德。

吃完飯總是容易打瞌睡,但這裡是在宮內,睡著可不是好事情,只能強打起精神來,這時候便有人相互說話,打發時間,免得真的坐在那邊發獃就睡著了。也是看門口的太監只是低眉順眼的站著,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們的膽子才稍稍大了一些。

賀文麒深深覺得禍從口出,在宮裡頭說什麼都不得勁,還不如強行撐著,倒是陸清輝想了想走了過來,帶著笑容說道:「之前娘親一直念叨著你,說你如今都不上家裡頭玩耍了,心裡頭想念的很?」

賀文麒一聽倒是笑了,陸母對他一向很好,只是這段時間他察覺到陸清輝異樣的複雜,上門的時間便少了一些,當然,也有幾分原因是,陸清輝當初放了外任的大哥大嫂回來了,雖然對他也十分客氣,到到底是不如以前自在,故而去的更少。

聽了這話,賀文麒便說道:「這倒是我的不是,等殿試結束,便親自上門跟伯母賠罪吧。」

陸清輝見他毫無芥蒂的模樣才鬆了口氣,暗道自己前段時間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丟了魂,居然有些遷怒與這個孩子,他們相差八歲,卻是忘年之交,難道只以為這孩子走的比自己順利,就要嫉妒上他了嗎。

賀文麒倒是真的不介意,即使是朋友,正常人也是會有嫉妒之心的,更何況自己比陸清輝小了很多歲,見旁人比自己走的順利許多,正常人都會有幾分不情願。陸清輝只是心中難過,對自己還是一般無二,如今還因此覺得愧疚,那他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呢。

其實在賀文麒的眼中,陸清輝這樣的文人,十分適合做學問,但卻不適合做官。這樣的人心腸太軟,許多時候連自己那一關都過不了,而官場,從來都不是一個只需要善良就好的地方,陸清輝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性格過於柔軟了一些,卻會是致命的傷害,只是這些話,他卻不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這個年代你告訴別人當官不好,誰也不覺得是好心規勸,只能旁敲側擊一番罷了。

兩人不咸不淡的說著話,一點兒不關政事,卻聽見旁邊有人低聲說話:「太子殿下果然是龍孫鳳子,風姿與旁人不同,對待我們這些學子也和氣的很,實在是難得。」

原本這話並沒有什麼不對,誰知道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學子卻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太子畢竟年幼,對學問所知甚少,三皇子的才學才讓人佩服,就是大儒也是稱讚過的。」

賀文麒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這一批學子大部分都是貧寒出生,卻不知道在他們這些人裡頭,也早早的出現儲位之爭的徵兆,三皇子的名頭他自然也聽說過,據說這位皇子因為自小身體弱,不能習武,所以對文學分外有研究,年前的時候,這位三皇子的一副山居圖賣出了一個天價,備受文人讚譽。

誇張太子的那人被堵了一句,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想要反唇相譏,到底是記得如今所在的地方,只好冷笑一聲不再說話了。那一口誇張三皇子的,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過激,冷冷一笑坐了回去。

這般一打岔,賀文麒便再沒有了交談的心思,他默默的打量周圍的人,大部分人對這個衝突微微皺眉,不少人的眼中涌動了波光,不知道在想什麼。別以為文人清傲,要知道文人升遷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每三年一次科舉,多少學子得到了功名,但真正能夠得到實職的又有幾個,有些人一輩子就是個九品芝麻官,庸庸碌碌就在原地。

如果貴族出生,自有家裡頭想辦法謀得職位,但草根出生的學子就沒有這般幸運了,想要出人頭地,只有靠自己努力,而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站隊,若是早早的選定了皇子,最後這位皇子登基為帝的話,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這個世界上聰明人許多,三皇子風頭正旺,太子又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站在他們身後的人自然也不少。賀文麒嘆了口氣,暗道自己與白城的關係曝光的話,恐怕也會被認為是早早站隊的,事實上,若是白城要奪位,他也只有站隊一條路,以他們私交多年的關心,其他的皇子怎麼可能信任他。

賀文麒真心覺得,這大概就是對他當年心思不純的報應,原本只以為是個投資,後來當做了真朋友才發現,這個投資實在是風險太大。不過既然已經成為了朋友,他也不可能做出背信忘義的事情來,少年微微閉上眼睛養神,腦袋裡頭卻心思紛雜的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等皇帝再一次召見的時候,學子們紛紛打起精神來,有幾個甚至興奮的滿臉通紅,畢竟這一次才是揭曉他們十年寒窗的最後成果的時候。賀文麒忍不住也有一些緊張,微微捏緊了拳頭,若是中了進士,他預謀的道路已經實現了一半,而另一半還需許多謀划。

再一次走進巍峨的大殿,大拜之禮之後,賀文麒才躬身站在台階之下,眼角的餘光微微從周圍的大臣身上掃過,那小太子赫然也在列,位置十分靠前,而他的身後站著兩個身穿蟒袍的男子,想必就是那兩位皇子了。

三皇子看起來已經三十齣頭,留著山羊鬍,看起來十分和善,身材瘦削,確實有幾分文人的風範在,只是臉色帶著幾分蒼白,不知道是真的身體不好,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二十皇子正值盛年,因為一直以來順風順水,看起來帶著幾分傲慢,看著前頭的小太子臉色帶著幾分陰鬱,偶爾看向他們這群學子的眼神也像是帶著刀子。

賀文麒倒是沒有料到,這位皇子對太子的不滿明大明的表現出來,似乎根本不怕皇帝發現。這樣的場合,原本朱成皓也是該出現的,只是這位重傷未愈,剛剛從昏迷之中醒來,皇帝自然不會讓他過於操勞。

等學子們站定,賀文麒照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上頭的皇帝卻像是興緻很好,笑著說道:「這次恩科,又為我朝選拔了許多人才,朕聽聞恩師關門弟子也曾參與此次科舉,不知是哪位學子。」

此話一出,在場官員的臉色微微變化,皇帝口中的恩師會是哪位,自然只有剛剛被賜婚與二十一皇子做皇子妃的徐家,徐青山,而徐青山的關門弟子,卻是實實在在的三皇子黨,據說娶了這位手下一位門客的嫡女,早前便在殿內為了三皇子發言。

徐青山當年收下這位弟子,一來是礙於老一輩的情誼,二來卻也是這位的學問卻是非同一般,只可惜風雲莫變,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能從兩代帝皇手中歸隱而去,晚年卻愣是被拖進了儲位之爭。

徐青山如今已經被算入了二十一黨派,而這位顧命早年才學驚人,素來有天才之稱,如今才十七歲便成了進士,偏偏早早的投入了三皇子的旗下,為此據說跟徐青山幾乎決裂,也不知道這位被認為有大才的學生到底是怎麼想的。

而現在,皇帝親自點名,顧命只好出列,低頭說道:「學生便是。」

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徐青山的弟子是哪位,不過是作此一問罷了,如今看了顧命臉上還帶著笑容,只是掩不住眼底的冷光,他還沒死就早早站隊的學子,又有何作用。

皇帝掃了一眼顧命,卻出人預料的說道:「果然是有狀元之才。」

幾位主審的考官恨不得將腦袋低下去,要知道這位顧命哪裡是他們選出來的前三甲,事實上這位連前十都沒進,如今皇帝金口玉言說他有狀元之才,即使要改寫名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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