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窗帘隨著風輕輕飄動著,陽光從窗外打進來病房裡留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喬芒的臉色有些模糊,她的手緊緊的揪著被子一角。

難怪上一次,秦父會用那樣的口氣和她說話,其實他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他見她也是試探她,他千方百計讓她離開秦實。

喬芒鬆開了手,雙手捂住臉,那麼現在她該怎麼辦?她感到深深的無助,如同落在汪洋中。

澤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呢?

喬芒迷茫了,墨黑的眸子似乎什麼都看不見了。

晚上,秦澤遠下班,他和阿姨一起過來的。

阿姨今天煲了魚湯,新鮮的鯽魚,味道很羨慕,可是喬芒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秦澤遠望過來,「怎麼了?不合胃口?」

喬芒勾了勾嘴角,「不是,我不餓。」

「護工說你中飯也沒有怎麼吃,晚上再不吃,能不餓嗎?」秦澤遠皺了皺眉。

喬芒尋思著,他對她的好是出於愛呢?還是出於補償呢?

喔,不!

父親和秦家誰是誰非,她也不知道。

阿姨問道,「芒芒,你想吃什麼?明天我給你做。」

喬芒挺喜歡阿姨的,做事很細心。「阿姨,不用那麼麻煩了,您每天兩地跑也挺辛苦的。」

「沒事,沒事。」阿姨把餐盒收拾好。「對了,澤遠,我聽你媽媽說,她想讓你們回去住。」

秦澤遠微微一愣。

「芒芒現在受傷,你照顧不過來。你放心好了,你媽媽找你外公出來和老爺子談了,你是秦家長孫,秦家的產業難道不給你。」

喬芒倒是挺驚愕到了,回秦家住,那麼不是更尷尬嗎?不過她轉念一想,卻不動聲色了。

阿姨走後,喬芒開始犯困,不知道是不是撞了腦袋,她的身體似乎比以前虛弱了很多,特別容易犯困。

秦澤遠抽走她的書,「才八點又困了?」

喬芒伸伸懶腰,「元氣大傷,不知道有沒有是十全大補丸。對了,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等傷口養好了。」秦澤遠傾身看了眼她的傷口,傷口縫了針,有些恐怖。

喬芒有些煩躁,「你明天給我買頂帽子吧,要不假髮也行。」

秦澤遠點點頭,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柔光,喬芒卻不自然地撇過眼去,悶悶說道,「記得買好看一點。」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本來短髮就不好看,現在還缺了一塊,就像剪了毛的小狗。」

喬芒咬咬牙,「喂,我是你老婆,有你這麼說自己老婆的嗎?」她瞪著眼,亦嗔亦怒。

秦澤遠嘴角泛著清淺的笑意,檯燈的光線分外的柔和。

第二天,秦澤遠果然帶來了一定帽子,黑色的禮帽,還有個大大的蝴蝶結,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幼稚。

喬芒戴上帽子,左右看看,還不錯,挺優雅的。秦澤遠的眼光還不錯嗎。她問,「好看嗎?」

秦澤遠替她調了一下帽子的位置,「還不錯。」

喬芒苦笑了一下,「醫生說那塊疤以後可能都長不出頭髮了。」

秦澤遠猶豫了一下,「沒事,我不嫌棄你。」

喬芒的聲音略略低了幾度,「說不定了。」

秦澤遠臉色一沉。

她彎起嘴角,「和你開玩笑呢。」

秦澤遠現在手裡有兩家公司,一家網上藥房,一家外貿公司,不過都掛在周躍民名下。兩人為了公司花了不少心血。

秦澤遠在醫院順便去開了胃藥,接到季一言打開的電話。「一言,什麼事?」

「澤遠,惠姨給我打電話了。」季一言開門見山。

秦澤遠知道她要說什麼,「我會和我媽說清楚,讓她以後不要再去打擾你。」

「澤遠,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季一言急切地辯解道,「惠姨是關心你,她希望你們能回去住。」

秦澤遠被人撞了一下,手裡的葯落地,他彎腰撿起來,看到前方的人是喬荀,喬荀和一個女孩子,神色慌張。

「搬回去這件事,我要尊重芒芒的意見。」他既然娶了她,那麼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好她。「先不說了,我還有事。」

「澤遠——」季一言聽著電話里傳來忙音,她用力地捏著手機,目光落在桌上的體檢報告上。

喬芒,夜盲症患者,遺傳性的。

只是一眨眼,秦澤遠就沒有再看到喬荀的身影,這時候他應該在學校,怎麼會來醫院了?一種不好的感覺突然湧上他的心頭。

等他回到病房,「喬荀來了嗎?」

喬芒抬起頭,微微訝然,「他在學校,今天怎麼會過來。你是忙糊塗了。」

秦澤遠抿著唇角,他淡淡地說道,「我記錯了。」

「你剛剛檢查醫生怎麼說?」喬芒有些擔心,昨晚半夜,他被胃疼弄得一夜沒睡。

「開了葯,沒什麼事。」秦澤遠眸子變得有幾分深邃,他檢查了她的傷口,給她上了葯。「後天可以出院了。」

喬芒激動突然動了一下,頭猛地就撞到他的下巴。

秦澤遠一聲悶哼。

「有沒有撞到?」喬芒緊張地摸著他的下巴,見他下巴都紅了,她連忙揉著。

秦澤遠嘆口氣,「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以前讀書時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莽撞。」

喬芒砸砸嘴角,「我實在不想呆醫院了,聞著消毒水的味道就難受。」

「醫生要你留院觀察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拉下她的手。

「可我沒事了啊,你看我現在好著呢。」她的語速有些急切,「我們要回去住嗎?」說道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秦澤遠沉默了半晌,「你想回去嗎?」

喬芒沒有說話。

「回我們自己家。」

話音一落,喬芒便給了他一個大擁抱,「萬歲!」

出院那天,天氣晴好。喬芒換好衣服戴上帽子,又檢查了一遍沒有什麼拉下的東西。秦澤遠今天有個會議,臨時來不了,不過沒有關係,她可以自己回去。

護士把費用清單都給她,主治醫生和她交代注意事項。

「醫生,我有時候還是會頭疼?」

「片子我們研究過了沒有什麼問題,也可能是你的心理問題,你平時不要老想著受傷,或許會好些。」

「這些日子麻煩你們了。」

「注意休息。」

喬芒拎著包還沒有走到門口,看到了迎面而來的人,她的腳步停滯了。

秦母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她的肩頭披著一件民族風披巾,襯著她的優雅,「喬芒,知道你今天出院,澤遠有事我過來接你回來。」

喬芒的話卡住了,「媽——」

現在她看到秦家人心裡莫名的有些彆扭。

「跟我回家吧,家裡我都安排好了,你們結婚到現在也該回去了,馬上爺爺90歲生日,喬芒,你覺得澤遠還能和家裡這麼僵持著嗎?」

喬芒低下了頭,她不語。

「好了,回去好好說。」秦母向阿姨試了一個眼色,阿姨上前接過喬芒的包。

喬芒咽了咽喉嚨,「媽,我給澤遠打個電話。」

秦母的臉色突然一冷,「喬芒,難道你們結婚,我就要失去我的兒子嗎?」

喬芒的手緩緩放下,「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頓了頓,「我們回去吧。」

終於回到家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喬芒一路沉默踏進屋子后,她感到莫名的惶恐。

秦母開口,「你們的房間在二樓,澤遠之前住的房間,缺什麼你們添置吧。」

「好的,媽媽。」喬芒輕聲應道。

秦母坐到沙發上,「我聽說你現在在成峰上班?」

喬芒看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成峰一直和我們家的競爭對手,你現在去成峰會不會不妥?」秦母慢慢地說道。

喬芒筆直地站在那兒,幸好她只是頭皮受傷,「媽媽,成峰的傅總知道我的身份,他沒有說什麼。」

秦母擰了一下眉眼,「可別人要是知道呢?」

別人?

喬芒笑了,「可是外人都不知道我是秦家的媳婦啊,他們也不知道澤遠已經結婚了,在他們眼裡,我只是被秦家開除的員工而已。」

秦母的面色有些不悅,她看了喬芒一眼,不是為何,心裡越加的煩躁了。「你上去休息吧。」

喬芒如蒙大赦,一個人回了房間。好在是秦澤遠從小居住的地方,讓她感到絲絲熟悉感。

秦母嘆了一口氣,問阿姨,「你說我讓他們回來住對不對啊?還不如眼不見心靜呢。」

阿姨回道,「其實芒芒這孩子挺實在的,人就是這樣,相處久了,彼此熟悉了也就好了。」

「哎,你看看自從她出現后家裡是雞飛狗跳的。」秦母揉了揉太陽穴,「什麼時候能平靜下來,像以前那樣。」

「我看也快了,等他們生了孩子,到時候就不一樣了。」

提到孩子,秦母並沒有那麼開心,她淡淡的笑笑,「或許吧。要是澤遠娶的是一言就好了……」

阿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裡不由喟嘆,喬芒嫁進秦家以後的路不容易啊。

晚上,秦澤遠回來了,他匆匆趕上樓,扭開門把,暖橙的光芒落入他的眼角,畫面好像靜止一般。

喬芒低著頭坐在床邊,手裡放著很多書籍。房間里只有她翻動紙張的沙沙響。

「芒芒——」

喬芒嚇了一跳,抬首見是他,嘴角劃出一抹笑。

他緩步走過來,見她神色無異,暗暗舒了一口氣。「今天做了什麼?」

喬芒指了指這一堆書,「看了你的書。」

「好看嗎?」他挑眉。

喬芒吐了吐舌頭,「抱歉啊,我實在沒事幹,就翻了你的書。」

「沒事。」秦澤遠心微微一澀。「下樓去吃飯吧。」

喬芒的動作稍稍一頓,她揚著臉,「好啊。」她沒有說,她到現在午飯還沒有吃呢。

秦父今晚沒有回來,這頓飯大概只有秦母比較開心了。「澤遠,你多吃點,這次多久你怎麼瘦了那麼多。」

喬芒默然,秦澤遠夾了一塊裡脊肉放到她的碗里,「別光吃米飯。」

喬芒點點頭。

秦母看著這一幕心裡酸澀,兒子長大了,知道關心別人了。他從來沒有給自己夾過菜啊。秦母沉默了,心情越發的難受。

晚上,喬芒和秦澤遠留在這裡住下了。

秦澤遠其實也問過喬芒要不要回去,喬芒心想這時候她要是走,秦母不得恨死她了。反正二樓也沒有人。

喬芒洗了澡在玩秦澤遠手機上的遊戲。

秦澤遠擦著頭髮,「周五晚上帶喬荀過來吃飯,我們一家人聚聚。」他希望喬芒和喬荀能融入他的家庭,也希望父母能接受他們。

喬芒知道喬荀對秦家的有很大的意見,趁著這次大家見個面也好。「好啊。」

秦澤遠坐到她的身邊,深秋了,她穿著單薄的睡裙,拉著她一同躺下來。喬芒因為受傷的關係,只能側著睡。

換了地方,她有些不習慣,動來動去。秦澤遠一手攔著她的腰,慢慢靠近她,「芒芒,我們要個孩子吧。」

喬芒閉著眼,呢喃道,「現在要孩子會不會太早了?等喬荀高考結束后吧。」

他笑,「考飛機員他的成績沒有問題的。」

雖然是這樣,喬芒還是非常重視,就像她在讀高三一樣。「還是再等等吧。」

可是他不想等了。

……

第二天早上,喬芒和秦澤遠一起出門的。喬芒去上班了,來到公司,她就想脫了枷鎖,眉宇間滿是喜悅。

在走廊碰到傅言川,喬芒停下步子,「傅總——」

傅言川三十齣頭的年紀,身形修長,英俊帥氣,氣質沉穩,周身一股老幹部的氣息。「喬芒,聽說你英勇救人,傷好了嗎?」

喬芒尷尬不已,「好了。」

傅言川淺笑,「那就好。」見她帶著帽子,他打趣道,「這帽子挺好看的,你帶著很合適。」他想了想,「我正好要送人禮物,你這帽子在哪裡買的?」

「這個我不知道了,回頭我問一下我先生。」

「那好。你去忙吧。」傅言傳剛走了一步,「喬芒,明年t市那裡有個項目,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就是離寧城有些遠,一走要好幾個月,甚至一年。」

喬芒沒有立刻回答他,傅言傳也沒有勉強她,「你好好考慮一下。」傅言川不會看錯人,喬芒對製藥工作有著一種偏執的情緒。

去洗手間時,喬芒聽到兩個人在低語。

「你知道嗎?喬芒是被家暴的?」

「不是吧,她不是救人的嗎?」

「救人?那是說的好聽而已。」

「不是真的可別瞎說,小心傳到她耳朵里,我聽說她和孫主任關係不一般。」

「行了,行了,我們回去吧。」

等他們走後,喬芒才出來,她洗著手,看著鏡中的自己,家暴?她不覺得嗤笑一笑。要是有家暴,她肯定是動手打人的人!

下班前,秦澤遠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他晚上不回去吃飯,喬芒想了想也不打算回去吃飯了。她去了「景色」。

「景色」已經收拾好了,完全看不到那天的混亂。

小然見到她,眉開眼笑,「喬芒,你好了啊。」

「最近怎麼樣?」她問。

小然輕輕說道,「你不知道吧,老闆給你報仇去了,找了人把三少的胳膊都給打斷了。」

喬芒一陣哆嗦,後背冒出冷汗來。「他瘋了啊!」

「你不知道?」小然捂住嘴巴,「不要告訴別人是我和你說的。完蛋了!」

喬芒擰著眉,拿著包就要出門。門口小弟看到她,齊齊喊了一聲,「大嫂!」

「我不是你們大嫂,我已經結婚了。」喬芒煩躁。這樣的稱呼讓她愈加的煩躁,景誠從來不解釋。

兩個小弟不知所措,「喬姐,誠哥今天談生意去了,你在這裡坐一會兒吧,他大概半個小時就回來。」

喬芒想了想,便去了那間休息室。

房間還是和上次一樣,乾乾淨淨的,一旁的書架又添了幾樣小擺件,挺精緻的,陶瓷娃娃、竹編的小籃子,惟妙惟肖,完全不像景誠喜好風格。

喬芒坐下來,靜靜地等著他。

時間過了快一個小時,樓下漸漸熱鬧起來,酒吧來客人了,音樂聲漸漸高了起來。

景誠回來后,有人就向他彙報了。他匆匆上樓,「你怎麼來了?」她帶著帽子,臉原本就不大,帽子又擋住了一些,這會顯得更加秀氣。

喬芒起身,「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我怕你有陰影,頭上的傷怎麼樣了?」他說走邊脫掉了風衣,隨意擱在沙發,眉宇間有幾分疲憊,下巴隱約可見青色的鬍渣。

「好多了。」喬芒神色猶疑。

「找我有事?」景誠望著她。

「嗯。」喬芒點點頭。

景誠扯了一抹笑,一副瞭然的神色。「說吧。」

喬芒抿抿嘴角,「我想見景叔。」

景誠斂起了玩笑不恭,眸色漸漸變得深沉,他望著她,似在凝思著什麼。

「幾年前我家出事,有些事我不明白,我想問問景叔。」

景誠指尖微動,「你家的事我爸怎麼可能知道。」

喬芒沉默了一下,「你幫我和你爸說一下好不好?」她有些局促不安,指尖蜷縮著。

景誠看到了她的彷徨,她的擔憂,她漸漸空洞的眼神……紙包不住火,終有一天她會知道的。他雲淡風輕地打趣道,「你要幹嘛?都那麼久的事了,生意失敗是常有的事,難道你要為喬叔報仇啊?」

喬芒的臉色瞬間白得和雪一般,黑碌碌的雙眸毫無神采,「報仇……」她喃喃地重複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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