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奇襲(一)
笑著,我們經過了元軍的第三道盤查線。把守柵欄的士兵羨慕地盯著我們的戰馬,一個老兵很識貨地說:「將軍,你那馬該有四個牙口了!」
我猜測著說道:「你是漢兵吧?」
他悶悶地說:「哦,是了,哦,將軍,您?您是蒙古軍爺吧?」有點兒討好,有些可憐,看來,第三等人的日子也不見得好到哪裡了。
我輕鬆地用馬鞭點著前面:「把柵欄再開大一點兒!」
戰士們迅速進入關口,又往前揚長而去。
蒙古軍的裝束真有用,真輕鬆啊。
其實,我的心裡一點兒都不輕鬆,真的,甚至於還有時該會埋怨自己逞能,非要開著騎兵單獨作戰的第一炮。想想沒有了火炮和機槍,自己還真是第一次和敵人硬碰硬地干架。哪裡能有什麼把握?
第二天,下了雨,接著沒有仨倆小時,竟然又放晴了,蒼茫的關山,峰巒疊障,細雨洗浴一番,更見清新可愛,我不由得想起了毛偉人的壯懷激烈:雨後復斜陽,關山陣陣蒼。
前導的戰士才是最緊張的,他生怕有個小小的失誤帶錯了道路,貽誤全盤戰機。他一邊往前瞅著標記,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將軍,就是這裡,往左邊的岔路才是到前面縣城的正路。」
第五天的夜裡,我們逼近了紫金。
我們的位置在紫金的北邊五十里處,縱馬飛馳的話,眨眼工夫就能到。
將士們開始最後一輪的休息。
乾糧是米團,恰好剩下一頓了,戰士們大把地往口裡一塞,然後用瓢舀了河裡的涼水一陣猛灌。
渾身上下都是汗了,夜氣已經陰涼,可是誰也不在乎。
這裡很安靜,沒有元軍盤查,也不見有多少人煙,一道小山樑如大魚的脊背,黑漆漆地滑進張開的暮色里。
前導戰士得意洋洋地說:「將軍,終於到了,我們仨也沒有來過,只是打聽老百姓的消息揣摩的啊,哦,以前在這附近走過,這裡卻沒有來過。」他喘著粗氣,拉起自己的戰馬去了。
最後的一絲光亮反映在狹窄的河面上,象一條細細的小蛇怯怯地鑽探著濃密的草叢和樹林。
沒有現代社會燈火通明的世界,是一個異樣的世界,一個清純的世界,夜鳥的鳴叫凄涼深刻,此起彼伏的青蛙蟾蜍無憂無慮,一群群雪花樣可愛的飛螢在樹叢和草地里瀰漫。天地之間惟有更加寂靜,寂靜得象要把人的靈魂都吞噬掉。
沒有燃燒篝火,軍令不允許,戰士們也沒有什麼怨言,都展開自己的氈毯合了倒卧在較乾的地方。戰馬突魯魯地不時叫著,一邊刨著蹄子,一邊尋找韁繩範圍之內的草。
夜涼如水,繁多的蟲鳴也流水般泛濫。
沈國雄手裡拄著一根長長的棍子,邊走邊划拉地來到我跟前:「將軍,你睡之前一定要把身邊的草打一遍兒。」
「哦?」
「小心蛇!這時候還會跑的蛇可全都是毒蛇了。」他有些嚇唬的腔調叫我的脊樑上猛地一麻。
還好,戰士們都是南方人,都很有經驗,因為我聽到正準備入睡的戰士們努力地敲打著草叢的聲音。
「為什麼不直接進攻?殺鳥人們一個措手不及!」邊上一個十人的隊長悄悄問:「是等到後半夜吧?」
沈國雄胸有成竹地嚷道:「不,要等到天明再打。那樣的話,我們看得更清楚,元軍更鬆懈。」
「天灰灰明?什麼?太陽出來?這,哦。」他咂咂嘴,很快就想通了:「將軍,還是你高!我一時就想不到這點兒!」
偵察小隊摸進了紫金關外,帶了幾位當地的百姓回來。他們戰戰兢兢地給我們講述了關內的基本情況。
我們連夜召開軍事會議,部署了詳細的方案。
半夜裡,許多士兵都醒來打聽,他們以為進攻的時候到了。
天終於亮了。
疲勞過度的將士們已經完全恢復了體力和精神,三三兩兩地整理著馬鞍,又把馬身刷了一遍兒又一遍兒,幾個人在小聲地嘀咕著什麼。
肚子里有些空虛,夜裡又睡不安穩,我激動和興奮著,但是一看太陽沉重地從那邊的谷地升上來,馬上就精神煥發地跳上戰馬,「各隊,各隊,立即整頓!立即整頓!準備出擊!」
八百壯士分為四十個小隊,八個大隊,各位隊長在夜裡開會時就已經知曉了戰鬥的計劃。
排著整齊的隊列,高舉著鮮艷的旗幟,騎兵軍從山地緩緩地升起,又緩緩地降下,完全不象一支張牙舞爪的猛獸,而象是一隊悠閑的旅人。
「大宋的精英們!我們,我們是大宋第一支主動向蒙古人進攻的騎兵軍!在這裡,蒙古最精銳的騎兵四百人就駐紮在關左的那片營寨里!在關右,還有一千多契丹兵,在關里,還有一千人,另外,還有一百多騎兵管理著關西二十裡外的大養馬場。勇士們,今天,我們就來了,我們要消滅他們,徹底地消滅他們!戰士們,如果我們能夠成功,我們就創立了千秋彪炳的偉大功勛啊,即使不幸,我們在這次戰爭中犧牲了,那也是多麼榮耀的事情!將士們,在我們的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挑戰,你們說,我們敢不敢橫刀立馬,象一個真正男子漢?!」
士兵們的臉都憋得通紅。可是,沒有呼喊。
「走啊,到關上吃飯去啊!」沈國雄笑眯眯地催促著士兵說。
士兵們一片輕輕的笑聲。
紫金關左的蒙古騎兵軍營地里,已經訓練歸來的官兵們正在喧囂著撕扯端上來的整盤整盤的羊肉。他們的身邊就擺放著酒罈,新的菜肴不斷地端上來。
盔甲卸掉了扔在戰馬的身邊,戰馬給少數幾個服務的士兵驅趕了去餵養。只有鋒利的蒙古彎刀還在手邊放著,當撕扯不下的時候,他們就拔刀相向。
酒香飄逸,人聲鼎沸,給養充足,肉食優越的蒙古軍營正在早餐-----最鬆懈的時刻。
一些軍官反對了半天的方案還是被我和沈國雄強令執行著。
八百壯士全副武裝到牙齒,排著整齊的隊列似乎漫不經心地走到了蒙古軍軍營的轅門外。
不忘家鄉開闊的草原吧,蒙古軍的營盤就是一片開闊的草地,沒有任何地遮擋依靠。這又是充分自信的表現。別說蒙古人這樣想,就是除了我們督府軍以外的任何一支部隊,他們想過向蒙古軍發動遠程打擊嗎?
我有些佩服文天祥的機智和膽量,這是一步險棋,一旦輸了就會輸得一踏糊塗的,可是一旦贏了呢?將會非同小可!
戰爭更多時候靠的還是勇氣。
哦,誰說文天祥不是一個好將才?敢下狠手的人絕對有天才的軍事資質.
營寨門口的衛兵甚至都懶得問我們,當我們到了寨門口就要直接闖進去時,那群呆在門口大吃大嚼的守衛才喝問道:「你們是從贛州來的嗎?」
我沒有聽懂,那該是標準的蒙古話,可是,和他們打交道多了的沈國雄就聽得非常清楚。他上前一步:「是的。」
也該是蒙古話。
我們居然被放進來了!
終於有人傳話,騎著馬去尋找軍營的最高指揮官。
我們哪裡還能再等?我微微示意,眨了眨眼。
已經水流一樣漫進營寨的督府騎兵軍不動聲色就把門崗幹掉了,我只看見幾把寒光閃閃的彎刀掠過,地上就滾動著七八顆碩大的腦袋了。
我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可是,我們的動作還是不慌不忙,對!只有這樣才能取得最大的襲擊效果!
前面是一排整齊的蒙古氈房,當我們接近的時候,有五六匹戰馬閃出迎著我們來了。
兩個威風凜凜的蒙古將官,身上穿了銀色的鎧甲,可能是出於禮節的隆重吧,他們去掉了頭盔,手裡空著向天舉起。。。。。。
在氈房的前面該是蒙古兵正聚集的地方吧?我們離他們只有三四丈的距離吧?反正,聽他們的几几古古的說話好象就在身邊。
突然,氈房那邊的寨樓上響起了一個聲嘶力竭的,又是驚慌失措的呼喊聲。儘管沒有聽清楚,我們也可以猜測,是上面的稍兵報警了。
「殺!殺啊!」我大吼一聲。
很不爭氣,我的嗓音都嘶啞了!
戰士們唰地一聲拔出彎彎的蒙古刀,吶喊一聲,就山呼海嘯般地向前殺去!
兩個蒙古將官的微笑剎那間就永遠地定格,僵硬在他們的臉上。
數枚箭支深深地咬進他們胸前。
剩下的幾個還在發愣的時候,我們已經掩過他們,刀光閃爍,血花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