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宋艦隊
當天夜裡,大宋朝的右丞相兼兵馬都元帥的張世傑一直盯在旗艦的艦首上,觀察著戰事的進展,當宋軍的登陸部隊一次又一次地被元軍阻擋
在海灘上,被猛烈的火炮和箭弩驅趕回來的時候,他徹底地絕望了。
「來人!傳令陳都統,著探陸將士停止攻打!」
漆黑一團的海面上,唯有星光燦爛,美麗得耀眼。
高高的旗艦上燈火通明,十盞桐油燈連成一線懸挂在桅杆頂部到艦首的斜線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玄妙和陰冷。
夜裡,海滔開始醞釀,艦隊在起伏的波浪里搖曳,燈光一齊晃動,海面的反光,天上的星光,馬上夠虛幻起來。
「元帥!可否報知皇上和太后?」
黑影里,有一員身材魁梧的將官輕輕地說。
「不必再給他們增添煩惱了,劉義,你去安慰一下回來的將士。」張世傑悶悶地說。
那個部將正是他的副手,都統制官蘇劉義。
蘇劉義正要走的時候,張世傑出突然高聲地補充了一句:「帶我的劍去,把那個指揮不力的團練使崔國秀的腦袋提來見我!」
蘇劉義一愣,隨即去了。
張世傑嘆息著,環顧著四周,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湯瓶山上的元軍燈光輝煌,七座大寨象七顆星斗一樣錯落有致地排布,緊緊地箍住
西部陸路,東邊崖山上,元軍控制的北邊一半也是嚴陣以待,還在西部戰事發生的時候不時發出一炮兩炮來試探側應,南北兩路海面上,元軍
的艦隊黑壓壓一片聚集著,牢牢地堵住兩個可能的突圍道路。
宋軍完全被包圍,象被一群野狼圍著的一隻可憐的綿羊坐以待斃!根據這幾天的試探,元軍防守嚴密,從陸路突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宋軍西線艦隊的外圍,一群苦戰後回來的戰士們正垂頭喪氣地議論著,戰船悄無聲息地在格外黑暗的夜色里潛行。受傷的戰士小聲地呻吟
,失去戰友的士兵抽泣著嘆息。
靠近了主力艦隊,小艦隊上升起了燈光。
團練使崔國秀氣哼哼地跳上一隻大艦的舢板船,然後漸漸被絞到大船上,他渾身上下都是火燒的焦呼味,左臂流著血。
大宋都統制官陳寶威風凜凜地站在艦頭,對崔國秀的拜見理都不理。黑鐵盔甲不時在微弱的燈光里閃爍一下。
崔國秀小心翼翼地窺視著陳寶的臉色,跪下:「將軍。」
陳寶半晌才問:「損失多少弟兄?」
「三百六十七個,戰艦二十三艘。」
「真他媽胡鬧!」陳寶氣沖沖地從那邊走過來,跳腳大罵:「這不是把我的人往死路上整嗎?」
崔國秀小心地站起來:「都統大人,我們連攻了三天,損失這麼大,張元帥總該讓我們歇息一下了吧?再說,弟兄們都不願意再打了。」
陳寶視察了小艦隊,鼓勵一番,把他們引導到大艦隊的邊緣,安排了地點。
軍醫很快就從各艦船往這兒趕來,藥材還充足,士兵很快得到了治療。
陳寶和崔國秀等八個團練使三個統制官一起商量著將來的事情。
蘇劉義帶著衛隊昂然而入。
「陳大人!」
「哦?蘇大人!」
兩個官銜相同的軍官互相見禮。
蘇劉義的士兵帶著許多陶罐。
蘇劉義大聲地命令士兵把東西放下,然後說:「陳大人,你的弟兄們連日來攻打元賊甚是辛苦,今天元帥讓我送來淡水二十罐,好酒五罐,
銀子一千兩以示嘉獎。」
軍官們一陣嘆息,陳寶臉上有了血色:「蘇將軍,末將慚愧,沒有打開一條取水之路和伐薪之地,末將無地自容。」
蘇劉義笑笑:「陳兄言重了,我們等將士忠於大宋,原本就是為難為之事,不論事情成敗,只求內心無愧,何必太過苛刻?」
酒當場打開來分給軍官們,陳寶說:「留下來三罐吧,小兵們才苦呢。」
很隨便地談論著,吞吐著對時局的不滿和失望。陳寶求情說:「蘇兄弟,本都統制實在無能,一戰而丟失廣州,二戰而丟失湯瓶山,部下兄
弟死傷無數,三萬大軍是剩下這區區一萬,還望蘇兄在元帥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到明天讓別的艦隊去攻打元賊!」
蘇劉義沉吟半晌,終於發作道:「陳寶兄弟,不是我說你,你也真的太不爭氣!連戰連敗敗得一塌糊塗,幾乎是不可收拾!要是你老兄能在
廣州抵抗他三五個月的話,說不定我水師艦隊的兄弟已經把張弘范的那個傢伙打敗生擒了!也不會鬧到現在被人家圍個鐵桶一般生死攸關!」
陳寶騰地跳起來:「怎麼能怪我一個人?張達不是和我一起守廣州嗎?」
蘇劉義道:「急什麼?陳兄,這不是我的話,這是元帥的話!也是真的事實!張達好歹還打得象個樣子,還有,你怎麼才一萬人?不是報的
三萬大軍嗎?」
陳寶說:「一萬八千是百姓和隨軍的家屬。」
蘇劉義說:「我道怎麼回事,現在都是這種情況呀!好了,不說閑話了,那個團練使崔國秀何在?」
崔國秀半天不敢回答,陳寶擋住蘇劉義道:「你想幹什麼?」
蘇劉義笑眯眯地說:「我要借,哦,不,是張元帥要借崔兄弟的腦袋用一用!」
他的衛隊立即把崔國秀圍了起來。
軍官們愣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他們立即也拔出佩刀。
蘇劉義一愣:「你們想要造反嗎?這是元帥的軍令!」
陳寶氣呼呼地站起來,走到蘇劉義跟前:「蘇將軍,你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上撒什麼野?告訴你,崔國秀是老子的人,老子就是不交!」
蘇劉義大怒:「陳寶!你真的要抗命?!」
陳寶道:「我不僅要抗命,還想要了你的命!」
蘇劉義漸漸看清形勢,突然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所料,陳寶是個袒護部屬的偏狹小人!那也就算了,元帥本意是讓小將來這裡整頓風紀的
,既然陳將軍另有主見,本將就不再多言了,來人,收回刀槍!整理隊伍!」
氣氛陡然一轉。
陳寶也哈哈大笑:「還是蘇兄弟明白!來人,給蘇將軍送行!」
陳寶的旗艦上,三百名士兵排成整整齊齊的隊列一起喊著,「送蘇將軍!」
蘇劉義面色沉重地揮了揮手,然後帶著部下離開了陳寶的座艦。他在艦船的尾部翹首回望,心情異常惡劣:「韓亮,你看陳寶這傢伙還能算
是大宋的忠臣嗎?」
身邊的副將應聲而出:「將軍,陳寶這樣子的敗將早該殺了,我也一直不明白舅舅為什麼姑息養奸。」
「事值非常之時,需要格外小心啊,韓亮,剛才你也見了,我也姑息他了,真是沒有辦法,你是元帥的親外甥,也要替我說句公道話。」
張世傑的外甥,蘇劉義的副將韓亮立即躬身道:「是,蘇將軍,」
蘇劉義擔憂地說:「元帥為什麼要把全軍都趕上水寨?不就是害怕那些首鼠兩端的將領們帶了士兵們逃亡?我敢說,要是在旱寨再堅持幾天
的話,陳寶這小子早就逃竄了!可是,現在呢?情況反倒更糟糕!」
東方的曙光已經露出一大片清明的前兆,天要亮了。
大宋的艦隊,在這突然更加黑暗的夜色里,更加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