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宋朝堂
當天中午,大宋朝廷在艦隊核心的軍艦上召開了一次朝會,大小官員軍官自統制以上,文職自三品以上都參加了。主持會議的楊太后,十歲
的小皇帝在朝會上坐得端端正正,很有一副威嚴的樣子。
左丞相陸秀夫人率先道:「太后,我看就別指望占城的援兵了,陳宜中雖然沒有投降敵人可是在這緊要三關之時逗留於外,三招不至,分明
是首鼠兩端,畏敵如虎,既然太后已經下詔懲戒,取了他的官職,占城兵就更沒有理由按時到達,我的意思是,趕緊曉喻將士,準備突出重圍
。」
巨大的樓艦上船艙寬闊,雕樑畫棟,顯示出皇家固有的氣派和奢華,十三名軍官披掛整齊正襟危坐,二十五名三品以上的文職大員手持象笏
一絲不苟。房間內採光良好,能聽得見外面訓練的士卒喊殺之聲和一波一波蕩漾的海浪。
張世傑緩緩地站起來:「陸丞相的意思甚好,可是,真的要突出敵圍也不容易啊,從哪裡突出?陸路進行五天試探,元賊軍防守甚是嚴密,
尤其是火炮數量極多,我軍根本不能抗衡。再者,張弘范兩邊水寨也甚是堅固,我軍堅守已是不易,倘若冒險突出的話,有可能被元賊所乘,
一戰而潰。」
「那該怎麼辦?你們都說說。」正中央坐著的楊太后威嚴但憂慮地說:「哀家不熟悉兵事,全仗諸位大臣出力,事關大宋命脈和諸位前程之
同舟共濟之時,還希求各位深思熟慮,坦誠相待。」
這時,文官中排列第四位的人站起來問道:「張丞相,我軍到底還能支持多久?」
全部的官員和帝后都把目光轉向了張世傑。
張世傑虎目一閉,盤點著什麼,很快就答道:「糧食還可以支三個月,箭弩還可以支兩個月。」
那官員道:「水呢?淡水呢?」
「上柱國大人!」張世傑把雙手一拱:「此事只可對皇上和太后講,其餘諸位皆不便知曉。」
那官員大怒,砰地拍了桌子:「都什麼時候了還能藏著掖著?」
楊太后遲疑了一下,威嚴地說道:「上柱國?趙遜崖?你這是做什麼?」
趙遜崖立即朝太后跪拜:「太后,我們已經斷了淡水了,張丞相還能瞞多久?」
「斷了水?」太後年輕美麗的臉上剎那間就凝固了鮮艷的顏色。
張世傑面對詢問不得不說:「是的,太后,元賊軍防守甚嚴,我軍的糧道和水道都被斷絕。」
「還有多少淡水?」
「還夠一半人五天之用。」
太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然後深深地嘆息著。
朝會上的官員都沉默不語。
一個官員忽然打破沉悶站起來:「太后,皇上,下官有話要講。」
太後有些錯諤和驚喜:「哦,是林玄輔公啊,你先生有什麼話說?」
林玄輔侃侃而談:「太后,皇上,還有諸位大人,下官以為我朝的危機並不是十分艱巨!」
「哦?!」座中的文武大臣們都興奮起來。
「諸位,我想起了文天祥的話,信國公不是說過嘛,如果我朝危難可以撤退海南路?前者已經形成定案,不料局勢好轉就沒有施行,現在正
說明了文公的遠見卓識,我們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地突出重圍,然後退往海南路,在那裡重新建立朝廷和大軍,要韜光養晦,偃旗息鼓,等待元
賊軍的衰敗。」
「哧!元賊軍正是橫行之時,哪裡就能很快衰敗?」都統制官陳寶嘲諷地說道。
「自古道,玩火者必**!元賊軍雖然在戰場上肆無忌憚,可是內里早已埋下藩鎮割據的禍根,諸位統兵大員位高權重,還能永遠忠誠元廷
?」
陳寶道:「不是小將賣弄,我覺得林大人雖然能治理好瓊州,卻未必懂得一點兒國家大事,大人所言甚是迂闊。」
趙遜崖道:「我覺得林太守的話有些道理,元賊軍怎麼沒有叛亂之事?前者李亶,後者西北諸王,那悍將伯顏為何沒有來攻我軍?不就是被
元賊偽帝招去西北防備叛王了嗎?」
朝廷里一時充滿了升溫的氣氛。
陳寶是個粗魯的武將,當時就啞口無言。
陸秀夫道:「張丞相,您說呢?我軍是不是馬上就強攻接敵突出重圍?」
張世傑道:「時機尚不成熟。」
太后不滿地問:「卿家有何苦衷?」
張世傑聽出,慌忙跪拜道:「小臣幾天來屢屢派兵強攻元賊軍湯瓶山陸路,施行的正是聲東擊西之計策!」
「哦?」文武將官一起興奮起來。
張世傑道:「我們需要再進攻數日,待元賊軍麻痹大意以後,我軍就集中全力猛攻敵軍水寨,然後從南路之崖門殺出一條血路,直轉海南島
。」趙遜崖道:「那就好!只要張丞相心智明朗,腹有良謀,朝廷中人自然會拼盡全力協助大人!」
這時,小皇帝忽然哈哈大笑,把眾人駭得面面相覷。
太後有些惱怒,可是顧忌到皇帝的威望,不得不壓抑著:「皇上有何見教?可否等朝會散了以後再說?」
皇帝得意洋洋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來走去,把腦袋晃得人眼花:「母后,諸位大人,依照朕的所見,局勢之優劣尚不分明!」
座中大嘩。太后更加不滿:「皇上,這是朝會!」
小皇帝把手一擺:「母后,這個兒臣自然知道。」
林玄輔急忙說:「皇上,請您明示!」
張世傑被皇帝的眼光逼迫,只好道:「微臣謹聽皇上教誨!」
小皇帝把諸位文武大臣看了一個遍兒,然後轉來轉去:「張丞相,突出元賊的包圍真的很難?」
「這個。。。。。。」
皇帝目光一揚:「那南路元賊軍的水師大帥張弘范可是你張丞相的族弟?」
「是!微臣不敢隱瞞!」
「那不好嘛!」皇帝拍手大笑:「你去叫他網開一面不就得了?」
「這。。。。。。」不僅僅是張世傑為難,就是諸位將相也都啞然。
「這有什麼?你以為他不會借道嗎?」
林玄輔站起來說:「妙!妙不可言!」
陸秀夫問:「林太守意下如何?」
林玄輔道:「小人斗膽猜測皇上的良苦用心:要那張弘范借道只須一句話即可!」欲言有止。
小皇帝得意地說:「還是林太守心思敏捷,居然能懂得朕的心腹!那你就說吧。」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眾人一起體味這話,都覺得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但又頗具情理。
太后看了看張世傑:「丞相以為如何?」很欣賞地示意宮女們拉住小皇帝回到他的座位。
張世傑苦笑:「皇上,太后,這個小臣已經試探了。哪裡知道張弘范冥頑不化!」
希望破滅,更加壓抑。
陸秀夫忽然道:「皇上,您的話還沒有說完呢。」畢竟是帝師,看出了皇帝的心思。
小皇帝哈哈大笑:「諸位卿家,我們為什麼不忍耐幾天等候各路的援軍到達呢?雖然說現在是元賊困住我們,說不定等我援軍大集之時反過
來把他們再牢牢圍困,按時,我軍裡外夾擊,一定能把元賊軍徹底全殲!」
陳寶騰地站起來:「皇上所言極是!可是,我們的援軍呢?」
他的身邊另外一個都統制官瘦瘦的張達狠狠地拉了他一把,告誡他不要太衝動。
皇帝不在乎他的莽撞和失儀,說:「我皇姐和皇姐夫不是帶兵來援了么?」
眾將一起迷惑,趙遜崖騰地紅了臉色。
楊太後有些笑意地嘲諷道:「皇上,你認姐夫認得太快了!」
趙遜崖趕緊站出班列:「文天祥大人會派出大軍馳援我們的。」
張達問:「上柱國大人,文大人派誰來援助我軍?」
趙遜崖道:「就是那個擅長霹靂火炮的神將軍趙善良!」
「啊?」眾將紛紛鼓掌叫好。太后也對小皇帝能想到這一層狠狠地在他臉上捏了一下以示鼓勵。
不過,張世傑憂慮道:「我們對外消息不通已經半月,趙將軍如何能知道我們軍的動向?再說,趙將軍現在何方?他還能衝破元賊軍的陸寨
嗎?」
眾人再次沉默不語。文天祥出發往東粵之時,這裡形勢尚且大好,後來廣州失陷,局勢陡然惡化時,朝廷居然沒有派出求援的信使,不是沒
派,而是根本就穿不過元軍的封鎖。
壓抑的朝堂幾乎要爆炸。
忽然,朝堂外一陣喧鬧,好象數十名士兵在歡呼。
太后一皺眉,沒有吭聲。
張世傑臉色鐵青,氣憤憤地轉身到房間門口,手裡拔出了劍:「何人在此朝堂之外喧嘩?」
三個士兵騰地跪在地上,手裡恭恭敬敬地捧著一張絲綢寫的書信:「丞相,文丞相的援兵到了!」
張世傑的眼睛睜得溜圓。一把奪過書信,急切地看了起來,看畢,匆匆忙忙地轉身向朝堂奔去,不料,被門坎拌住,噗嗵摔了一跤。
座中眾將一起趕來摻扶,張世傑站起,哈哈大笑:「摔得好!摔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