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爭論

九章 爭論

盛大的慶祝會就在大年三十的夜裡舉行,一千多名士兵,五六千百姓,把小小的五坡嶺村作鬧得人聲鼎沸,歌聲如海.

火光熊熊,映著人們喜氣洋洋的臉龐,跳躍著的夜幕被扭動著的人們托起,鑼鼓喧天,如醉如狂......

米酒,英雄,姑娘,情歌,酒不醉人人自醉,歌情怎堪情太多.

篝火前面,擺了十幾口大鐵鍋,勤快的中年婦女們把一籮筐一籮筐的馬肉,米團噗嗵嗵地倒進去,又不時地翻看,續水,一會兒,米肉熟了,一碗碗的盛滿端出,獻給凱旋歸來的戰士,戰士們一邊甜蜜地吃著,一邊對身邊的百姓們講述戰場上的英勇故事.

我被文天祥的幾名軍官圍住了,他們紛紛地給我敬酒,我只喝了半碗就開始吐,他們大笑開懷,一面給我捶打後背,減少我的咳嗽.

這十天的接觸,我已經熟悉了六七名軍官,有的是非常熟悉了.那個短須環目,巨頭鐵肩,矮身猿腰,最肥胖,身上肌肉一滾一滾的是粗人王東提,他力大無窮,英勇善戰,性格粗獷豪爽,親手打死過十五名以上的元兵.充任副統制官,那個滿面鬍鬚,亂得既威風又有章法的中年人是李才智,沉靜持重,任主力部隊的統領,還有四名校尉:大個子郭人夏,滑稽家歐陽春,三角眼馬黑虎,白面書生辛流金.

「來啊,草包道士,你快緩過勁來再喝呀!哈哈,沒有見過娘兒們裡面的小毛坯!」粗人王東提又端起一碗米酒來,邊喝邊對著我狂笑.

歐陽春是最滑稽和幽默的,他搖搖晃晃地往我們這兒走來,道:「趙老弟啊,你真牛,你一個人一桿槍可抵得上十萬大軍了!呵呵呵......老哥哥我佩服得緊......」說著說著不勝酒力栽倒在地.

眾人哈哈大笑.

黑暗裡,有幾個裊娜的倩影向這邊走來,到了跟前鶯聲燕語道:「幾位官爺還不把神仙哥哥請出來給大家見面呀.」

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自然是指我了.兩次戰役的勝利,把我和我的機槍傳播得沸沸揚揚.

我和我的機槍共同創造了一個神話.

我的心裡幸福得象著了火------火辣辣的.

這時,文天祥的副將,統制官趙時逢趕到我們的面前.「喂,趙先生?趙先生?」

歐陽春正好從地上爬起來,一搖兩晃的:「哪個趙先生?不會是皇帝爺爺吧?啊?」

趙時逢的目光倏地一跳:「混蛋!你怎麼說話?!來人呀!把這傢伙扔到河裡醒醒去!」

馬上從他的身後衝上來幾個士兵,笑著把醉熏熏的歐陽春抬走了.

很快,不遠的護寨河裡就傳來噗嗵,什麼東西落水的聲音,接著就有人大喊大叫:「救命啊,噗,救,噗!啊,我日......」

趙時逢對我一拱手:「末將有請趙先生到元帥帳中一敘,元帥恭候多時了.」

我有些留戀地回味著那幾聲婉轉的鶯燕,可惜夜幕太暗,沒有看清楚.賊心似有不甘.但是我還是很理智地急忙擺手:「趙將軍,不敢當,不敢當啊.」

我很快來到了文天祥的中軍大帳.大帳設在村中的一戶破裂的茅草屋外的院落里.

進去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幼稚的犬吠.一看,一隻可愛的小狗從黑影里鑽進帳篷里去了.

大帳里的擺設簡單至極.一方桌子,一椅子,一摞書籍,一小竹床.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幾副草就的書法,竹床邊上系著佩劍.黑暗裡的桌子上小小的油燈光撲朔迷離地跳著,帳篷陳舊,有灰塵有血跡.

「大人,」統制官一鞠躬退了下去.

屋子裡除了文天祥以外還有兩人,他們是文的幕後智囊,身份上都有知州銜兒,我都認識,就是沒有同他們說過話。一個叫陳述之,人瘦臉黑,但很機警.

「鄙人陳述......」陳述之殷勤地起身自我介紹.

我把手一拱:「陳大人,我已經瞻仰過您的寶顏了.」

「可是你知道嗎?他是我朝左丞相陳宜中大人的族侄,才華橫溢啊.」文天祥很得意地說.

陳述之臉上泛紅,笑容可掬地說:「大人錯愛!」

另一個人陰沉著臉半天才對我一點頭.黑暗裡,他的個子高面孔長.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衣,

「下官劉存德,乃是前大宋丞相,今逆賊留夢炎之婿,慚愧,慚愧!」他說話時很緩慢,顯得有主見,也誠懇.

文天祥用手勢制止他:「存德兄,留夢炎也是隨謝太后一起北去的,並不能責怪他.你忠心耿耿,為國忘家,怎麼能與之相提並論?」

「劉大人,久仰久仰!」我客氣地向他致意。

我和文天祥見了禮.客氣一番,都坐了.

「師傅,我今天迫切地想知道您對我的教導,我們以後該怎樣辦?」文天祥恭恭敬敬地說.

「大人,您太客氣了!您真是啊!我怎麼能做您的師傅,大人,我一定會為了大宋的復興事業而鞠躬盡瘁的,可是,我請求大人不要這樣過分地對待我,您看,我才二十幾歲,您都四十多近五十歲了,您這麼高的威望的一個方面統帥,國家干城......」

「哪裡,生於末世建功立業之際,只能以才謀論之,豈能以十數歲虛齡?你可知道我怎樣看待先生?」

「小可......」

「您是我大宋的祥瑞啊,是天以汝賞賜我大宋朝!倘若你身在蒙古人軍中,則我大宋朝一切休矣.」

「大人!只有您才是國家的柱石.只有諸位大人拋棄身家性命捍衛大宋國脈的人才能算是國家柱石!」

「善良啊,你不要再叫我大人好不好?就叫我宋瑞吧,反正我已經是您的弟子了.」文天祥熱情洋溢。

「大人?這不是笑話了嗎?」

「哪裡,古人還有一字之師的佳話,難道我們反而不能為了天下興亡而坦誠相待嗎?」

「這。。。。。。」

「況且,在我們軍中,師傅一語還有幕僚的意思.」文天祥回頭一笑:「陳,劉兩位都是我的老師傅啊.」

那兩個趕緊配合默契地點著腦袋,我咋一看,好象他們的脖子搖的頻率太高,腦袋有飛出去的危險了。

「這,好吧.我。。。。。。」

「趙師傅,你的師傅還在嗎?」

「師傅?哦,不,他老人家已經白日飛升了.」我趕緊編瞎話救急.

「哦,師傅,您是否對我朝的危急局面有過通盤的考慮呢?也就是說我朝的前途命運如何?最起碼你的師傅會給你講解過吧?」文天祥的神情嚴肅起來.

文也認為我師傅是神仙了.

我也嚴肅起來,把這幾天心裡一直所盤算的想法一古腦兒地端出來(反正這又不是在明朝,沒有他媽的東廠西廠的在冷處盯著,大宋的文官,言官還是很受尊敬的,受法律皇權保護的):「大人,在一般情況下,一年之後,大宋必亡!」

「是嗎?為什麼?」他的語氣里蘊藏著微微的恐慌和凄慘.

陳述之和劉存德面面相覷,驚訝溢於言表.

我沒有為他們的神情所動,繼續按照歷史發展的實際情況來說.

「它有六大亡兆!」

「哪裡?」他的興趣一下子就上來了.

「第一,帝君昏暗,嬉樂無度,缺乏雄才大略,這是根本.現在的少帝雖不能確知其英明睿智,但積年大勢不是一時所能更改.」

「第二呢?」文天祥並不震驚。

「第二,政略消極.我朝一直株守重文輕武,守內虛外國策,竭力削弱地方力量,所以對外一再忍讓遷就,懷柔綏靖.第三,制度混亂,冗官冗員,消耗了太多的俸祿,增加百姓負擔.而且遇事推委,效率低下.」

陳述之打斷我:「確實.」

我受到鼓舞:「第四,武備廢弛,戰力低下,兵將分離,特別是主將處處受制.第五,民氣低沉,性格怯懦,很難適應戰爭的需要.第六,階級分化嚴重,貧富差距懸殊,民心不附.國基動搖.」

我總結道:「我大宋長期以來的頹廢之勢之政治根源是體制問題,是帝王的問題,思想根源是敗壞了民風的理學的墮落問題.」

劉存德有些不滿地站起來:「趙師傅,對您的話鄙人不敢苟同!我朝屢出權奸之事重要不重要呢?前者秦檜,繼之者湯思退,韓仛胄,丁大全,史彌遠,後來者大奸惡賈似道,他們禍國殃民,敗壞了朝綱法紀,官德為民德之先,才使國家局面不可收拾!」

我說:「我朝固然屢有奸臣權相顛倒是非,但那都是由於君上昏暗不明的緣故使之能夠授其奸計.」

劉存德道:「不然,君上是君上,奸臣是奸臣,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我見文天祥的眼睛在向我一眨一眨的,知道得收斂一下.可是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劉大人,依你之見呢?」

「國家興亡的根本向來只在人心道德之間!所謂其他事項都是具體,是支離,是表徵.」

人心道德觀?我明白:吆,我碰到理學家的忠實門徒了!

我不屑一顧地聽著他的觀點.

正是南宋理學的猖獗,對君主**中央集權的過分附從,篡改了儒學的禮教之原始,愛民之宗旨,西漢董仲舒革命之內法實質,才把全國弄得死氣沉沉,萬馬齊喑,大漢民族的鐵血精神,氣吞萬里如虎的唐朝鼎盛氣象都被一刀閹割,自此萎靡不振,逆來順受,恬然奴化.

「劉大人,你說的人心道德是對內還是對外?」

「當然是對內,是我內部人心不古不固.」

我冷冷一笑------怪不得宋人至今不能振興呢.

劉存德侃侃而談,從鼻子里很響地出了一口氣,捻著鬍鬚,在大帳里走來走去:「趙道兄自然是道力高深,對復興我大宋至關重要,但是,道兄久居北方山中,對我大宋真正形勢恐怕有所不察.四十五年前,孟拱孟大人率領一群精兵強將出師北伐,連獲克捷,復得重鎮蔡州城等疆土數百千里,形勢陡然一振,況且金國新滅,蒙古靼子忙於鞏固,並無興兵進犯之意.我大宋國泰民安,兵力雄厚,經濟富足,奈何一賈似道天生惡棍,欺君枉上,十數年的柄政弄得國家一片蕭條,天怒人怨,內外交困,大事不可收拾矣!先是欺詐蒙古和談,待和談成功之日偷襲殺害蒙古使臣及軍兵數十人以邀功,才使蒙古國拚命與我為仇,賈似道嫉妒賢能,欺壓正道,堵塞進諫忠言.當襄樊城苦戰三年之際,他扣住軍報不發,不能增援,使守將呂文煥絕望投降,我大宋金湯之城失去,再無一可堪屏障,又賈賊不備軍事,搗亂訓練,使士卒技藝生疏,戰鬥萎靡,才有十三萬大軍一朝潰於長江丁家洲之恨事!......所以,我大宋之災難實在是奸臣弄權造成,與其他並無要害關係.」

「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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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挺機槍到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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