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戰長安李靖救主（三）

農曆十月的天氣變化無常，忽南忽北的風將大帳前的龍旗四處拉扯著，「呼啦啦」的響個不停。

「皇上！」許雲飛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轟……轟……」北邊傳來一陣地雷的爆炸聲，一陣人喊馬嘶順著北風傳了過來，又被南風吹散而去，像是在耳邊，又像是很遙遠，而從東邊傳來的馬蹄聲卻越來越急。

「我不走！」我刷的一把拔出了湛瀘，忽閃的火光下，幽黑的劍身泛出幾道神秘的光暈。北伐大計，已是傾國之兵，而長安城下更是軍中精銳，若是盡墨於此，只怕這天下的風水便要再倒過來。

「突厥……突厥人來了！」大帳外面又傳來了一陣驚呼。

轉過頭來的弩炮無奈的向著東邊一通亂轟，在漆黑的夜裡卻失去了準頭，並沒有讓那一陣馬蹄聲有絲毫的停頓。

「許將軍，韓將軍讓你帶皇上先走，東邊來的起碼有十萬突厥騎兵。」一名軍士有些慌亂的衝進大帳。

東邊的馬蹄聲裡面已經混雜了一陣陣金鐵之音，看來韓擒虎的右營已經和突厥騎兵接上了兵。

「得南陳皇帝頭顱者，賞黃金千兩，封萬戶侯！」北邊遠遠傳來一陣叫喊，像是從長安城牆上傳來的。

「皇上，得罪了！」許雲飛衝上來一把抓住了我，「來人，護送皇上先向洛州撤退。」

王朝馬漢帶著幾名護衛擁上來，抓手的抓手，抱腰的抱腰，就要把我拖出帳外，一輛馬車已經停在了大帳門口。

「我不走，韓擒虎他頂不住突厥人，我要他的腦袋！」我歇斯里底的咆哮著，扭動著身軀。

「當！」的一聲，湛瀘從我的手上滑落，在地上彈了幾下一后，落在了一片塵埃之中，我卻被幾個護衛架著繼續往馬車跑。我瞪著血紅的眼睛，向落在塵埃中的湛瀘伸出手去，卻又漸行漸遠。

「皇上，劍！」一雙手托著一柄黝黑的劍伸入帳內，順著這雙手向上看去，許雲飛的眼睛里，帶著幾分疲憊，更多的卻是剛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皇上保重。」許雲飛猛的跪下身來，身上的甲胄和配劍相擊，發出「叮叮」的聲音。

馬車在上千名護衛和丹陽兵的護衛下，傳過一陣陣亂軍，向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雖然沒有打任何旗號，但是突厥人似乎發現了這一支軍的不同，一批的騎兵轉過頭，向我這裡追來。

「嗖嗖嗖！」一陣冷箭從騎兵群中飛出，直向我坐的馬車而來。「撲！」的一聲，一支長長的羽箭，從我左邊的護衛身後透出，一口鮮血撲出，濺在我的盔甲上。

「皇上……保……重！」那護衛臉上居然泛起一層自豪的微笑，強撐著僅存的最後一絲氣力，躍下車去。一個背影，背後插著一支箭頭盡沒的羽箭，踉蹌的向突厥人撲去，還沒跑到馬前，便轟然倒地，兩隻馬蹄無情的踏上了他的身體，透過這漆黑的夜，我彷彿看見了漸漸滲入地下的鮮血。

他留下的空缺很快便被另一個護衛補上，馬車繼續向著東南方向疾奔。

「他娘的！」我掙扎著要舉劍站起身來，卻又被一邊的護衛撲倒。

「吁……！」一匹拉著馬車的戰馬小腹中箭，力盡而倒，馬車也跟著一個急停，車內的人一時定不住，一陣東倒西歪。

一群突厥騎兵見馬車停住，紛紛揮著刀，拍馬上前。

「快！換馬！」王朝帶著護衛和禁軍奮力抵住湧上來的突厥騎兵，一邊又向馬夫大喊。

馬夫此時也已是躍下車來，正牽過一匹馬來，又是幾支冷箭飛來，馬夫撲倒在地，立刻又有一個士兵接過韁繩。

遠遠的，一圈火把簇擁處，一個長的像俄羅斯人般的大鬍子正揮舞著馬鞭催促著突厥兵向前，身邊的馬上，有幾個抓著大弓的騎士，又向剛接過韁繩的士兵拉滿了弓弦。

我四周的一千護衛和士兵雖然英勇善戰，也都是騎兵，但是在突厥騎兵如潮水般的衝擊下，也是越戰越少。

「哈哈哈哈！」大鬍子看著越縮越小的包圍圈，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雖然語言不通，可是這狂笑我還是能聽懂的。

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這時的我，心裡卻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只是靜靜的握緊了手裡的湛瀘。湛瀘啊湛瀘，只怕這一次你跟錯主人了。

「殺！」一陣吶喊聲從突厥騎兵左側響起，聽聲像是就在不遠處。

是漢語，是我們的人？我心裡忽的又泛起了希望，這心中的希望一泛起，剛才升起的勇氣又莫名其妙消退下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果然是擁有的東西越多越怕死。

突厥兵陣中頓時一陣騷亂，我這裡的壓力也驟然減少，一部分突厥人轉過馬頭，向東南轉去，大鬍子也有些迷惑的四處張望著。

斜剌里，一支打著陳軍旗號的騎兵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似是從天而降。只見一位少年將軍，身披亮銀甲，如鱗綴體，手執點鋼槍，如蛟龍入水，帶著十來個人，直向那突厥大鬍子撲去。

幾十名突厥兵急擋上來，一碰上那少年將軍便如朽木般裂開，那大鬍子勒馬疾奔，那少年將軍也不追趕，從鞍下取出弓來，一箭正射中大鬍子座馬右腿，那馬一聲悲嘶，翻身而倒，大鬍子一下落在地上，未及起身，便被那躍馬上前的少年將軍一把抓住后心，竟像是全身散了架似的絲毫不能動彈，任由其捆住雙手。

一邊的幾千突厥騎兵見首領被擒拿，盡皆膽寒，立刻四散而逃。

那少年將軍見突厥兵退去，也止住兵馬，勿令追趕。自己則提著敵酋擲於車前，令左右士兵捆敷後向我拜道。

「右營先鋒李靖參見皇上！」

「李靖！」我依然坐在車裡，嘴裡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這一陣亂軍中奔跑，讓我的腦子有些不大靈光。

我揉了揉腦袋，有些木然的看著地上的一片人屍馬骸，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立刻一骨碌爬起身來。

「李靖？」我這時候眼睛估計比馬眼睛還大，伸出一支手指，直直的指著他。

「正……正是末將！」李靖見我這樣，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是愣在那裡。

其實這時的我可能比他還納悶，李靖這時候不是應該正在楊隋政權那鬱郁不得志嘛，怎麼會跑我這兒來了，還做了個先鋒，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碼事。

「你，過來！」我向李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我面前來。

此時的李靖，看上去似乎也只有20歲左右，嘴唇上和下巴上各有一抹漆黑的小鬍鬚，面色紅潤，看起來青春期營養不錯。見我叫他過來，居然有些靦腆。

「乾的不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會在這裡？」

「末將剛才在協助舅父守營，見突厥人突然一起向這裡湧來，料定一定有什麼大事，所以引一軍迂迴而來。」平靜下來的他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的那股兇狠勁和日後那股霸氣。

「你舅舅是韓將軍？」我恍然大悟，原來當日韓擒虎推薦的他那外甥就是李靖，我心裡一陣慶幸，當時只是為了籠絡韓擒虎，沒想到還有這麼大個意外收穫。

「正是！」李靖雙腳併攏，恭恭敬敬的站在我的面前。

「湛瀘啊湛瀘，你果然沒跟錯主人！」我低下頭輕撫著手中的寶劍，又得意起來，一下子又忘記了自己剛才那份狼狽。

看李靖剛才這一戰，此人確非浪得虛名，得此一人，勝得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