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裁縫店奇遇

一路上，兩人邊走邊聊，威廉大體知道了特蕾莎是要去科隆市議會的議長巴羅佐先生的家中做音樂家教，雖然工資不高，但可以提供免費的食宿。在科隆這樣的大都市，三餐一宿的成本不亞於日後的北京、上海，那是相當的高，所以免費食宿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兩人漫步在科隆市街頭，欣賞著鱗次櫛比的自中世紀甚至羅馬時代以來的各式建築，威廉雖然手裡還提著笨重的箱子但依然十分愜意。

時間不長，兩人便來到了特蕾莎要取衣服的那家裁縫店。

不巧的是特蕾莎兩周前訂做的那件深藍色呢子大衣已經無法按時交付，原因是本應在一周前到貨的廉價的加利西亞羊毛呢子布因為波蘭鐵路工人罷工的原因，至今沒有到貨。

「姑娘，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早晨我專門到老特拉福德商號問了一下，他們說罷工已經結束了，那些加利西亞羊毛呢子將在今天在一個叫布雷斯勞的地方重新裝車，然後最多兩天時間就能運到科隆了。所以只好麻煩您再耐心得多等幾天。」裁縫店男老闆滿臉歉意的說道。

「可這衣服必須要在今天穿出去的，這對我來說很重要。」面對突如其來的小事故，特蕾莎急得踱來踱去，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姑娘，你先別著急，你看這樣好不好。我這裡有一件別人退訂的大衣，那人和你身材差不多，不如你試試這件，如果合適的話就先拿回去穿幾天，等你的衣服裁好了再拿回來不遲。」

說著，裁縫店老闆從裡屋拿出一件嶄新的深藍色呢子大衣，展開之後交到特蕾莎手上，說道：「這件衣服值30馬克，是用英國進口的高檔呢子布製作的，我覺得應該比你訂做的那件更漂亮。」

特蕾莎接過衣服，先雙手拿著在身前比了一下，從鏡子里看看顏色是不是好看，感覺差不多后才換上這件衣服。「您覺得這衣服好看嗎？」特蕾莎扭頭朝威廉問道。

威廉看著鏡子里的特蕾莎點了點頭，「這衣服的面料柔軟，花色也很新穎，屬於高檔面料，你穿在身上明顯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而且尺寸和顏色都還合適。」

「是啊，確實很不錯。」裁縫店老闆也附和著說道：「不過這位先生身上穿的是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選用科茨沃爾德特製的呢子面料，全科隆都沒幾個人穿得起。我這輩子估計也難裁出一件這種面料的衣服啊！」

那個時代的德國皇室雖然談不上窮奢極欲，但必要的奢侈是不能少的，比如皇家服裝的製作從面料到手工都有一套完善的制度，考究至極。

威廉自然不知道這些，對服裝面料也不感興趣，所以也就沒說什麼。

特蕾莎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也是滿臉的欣喜，這件衣服比她之前訂做的那件衣服價錢要貴一倍多，穿上之後自然更有效果。

「姑娘，如果你覺得這件衣服合適，可以便宜點賣給你，用來替代你訂做的那件，如何？」

「便宜點要多少錢？」

特蕾莎顯然是動心了。也難怪，雖說是別人退訂的，但畢竟也是新的。最主要的是這年頭，英國的呢子布就是高檔面料的代名詞，其次才是德國本地和奧地利的產品。至於加利西亞的呢子布基本屬於最低端的一類，不僅製作粗糙而且纖維不均勻，效果比起英國貨來要差的多。

「20馬克。訂做這件衣服的人已經付過全款了，放到我這裡只是委託我代賣，好挽回一些損失。對方給定的價格是20馬克，比正常訂做要便宜10馬克。」

「哦，那我還是先穿一下，等我的衣服做好吧。」特蕾莎連原來那件的十馬克都湊不夠，哪裡還有多餘的錢。

「你原來訂做的那件是多少錢？」威廉問。

「是10馬克。」特蕾莎道。

「哦，如果你喜歡這件衣服不如我借10馬克給你，畢竟買下這件衣服可以節省10馬克，這樣的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

「那太好了。」特蕾莎輕輕的說，表情沒有絲毫的扭捏。

當威廉伸手就要掏錢時突然想起來自己根本就沒帶錢，他平時只有自己出門才帶錢，如果跟著席克勒爾或者皇家侍衛們外出是從不帶錢的。方才給舊貨店老闆的那一馬克還是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剩下的硬幣，現如今也就口袋的角落裡還有幾個芬尼硬幣而已。

這下丟人可丟大了。威廉的心怦怦直跳，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如我們改天再來取好了，這件衣服也不是那麼合身的。」特蕾莎似乎看出了威廉的尷尬，趕緊找個介面準備掩飾過去。

「穿著科茨沃爾德特製的呢子衣服卻拿不出十個馬克，真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趣事呀，哈哈……。」一個女人特有的尖尖的嗓音傳了過來，隨後伴隨著滿含輕蔑的狂笑。

「哦，布萊恩特夫人，您試好衣服了呀，感覺怎麼樣？」裁縫店老闆滿臉陪笑著迎了過去。

話說這位布萊恩特夫人自打威廉他們進店前就在另一側試衣服，所以方才威廉、特蕾莎還有店老闆的對話她是聽得一句不落。

像這家在科隆極其普通的服裝店本來就不是貴族們通常裁剪衣服的地方，布萊恩特夫人就屬於那種錢不多卻還特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的主兒。所以才選擇了這家差不多是工薪階層的服裝店，也好充充大腕。

當她聽說威廉穿的是昂貴的科茨沃爾德產呢子面料衣服時，腦子裡面第一念頭是不相信，第二自然就是妒火中燒了。畢竟在這樣的服裝店很難碰到比她還講究的人。

聽到這樣的冷嘲熱諷威廉哪裡還受得了，可對方是個女人也不能直接動手啊！

於是他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布萊恩特夫人，不懷好意的笑道：「這位夫人，看您的裝束像是一位男爵夫人。您這衣服質料倒還說得過去，不過這紐扣實在是太粗糙了。也難怪會親自到店裡來試衣服。」

按照當時的習慣，上等貴族的服飾最講究的就是配飾，因為面料都是大同小異，所以衣服的扣子和領子反倒成為最考究的地方。另外，有錢人裁剪衣服都是把裁縫請到家裡，裁好了再由僕人來取，很少有親自到店裡來試衣服的。

威廉的這句話明擺著就是要告訴布萊恩特夫人，你這麼一個不入流的貴族，連僕人都請不起，得瑟個什麼勁啊！

那布萊恩特夫人聽了這話，雙手叉腰，柳眉倒豎，當即高聲叫道：「一個十馬克都拿出來的窮小子有什麼資格在老娘面前指手畫腳。就你身上的那件衣服怕不是從哪兒順來的吧！」

面對著市儈本相畢顯的布萊恩特夫人，威廉反倒不怎麼著急了，這種女人他在前世可是見的多了。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

特蕾莎剛想上前爭辯什麼，卻被威廉攔住，小聲耳語道：「別和這種潑婦浪費時間，咱們還有正事要辦。」

威廉是想息事寧人，可他的退讓卻換來了布萊恩特夫人的得寸進尺：「呦……，這小妮子剛從鄉下來吧。科隆可是個大城市，什麼人都有，像你這麼一個沒見過市面的村姑可別被那些沒錢卻還要裝酷的窮小子騙了去。」說著把頭轉向威廉望了望，目光中半是挑釁，半是輕蔑。

真他媽晦氣，出門碰到這麼一個給臉不要臉的臭三八。威廉心中暗罵道。他剛想出口狠狠教訓一頓這個八婆時，特蕾莎說話了。「都是女人，幹嘛說話這麼不中聽呢？火氣這麼大，怕不是自己被人騙了青春朝我們撒氣吧。像您這個年齡還和我們這些小孩子在同一家店裁衣服、試衣服，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啊！」只見特蕾莎雙頰微紅，說起話來絲毫不讓一分。威廉萬萬沒想到這個孤兒院出來的小女孩竟有如此口舌，如此手段。

「算了，別把人家老底都揭出來了，這不是逼得人家去做小三嗎，不過這樣的先天條件，小三的工作也不好找啊!」威廉接過特蕾莎的話茬又揶揄了一句。

真箇氣的那布萊恩特夫人臉色發青，當場烏龜王八蛋的大罵了起來。

此時，威廉和特蕾莎相對竊喜，不再理會。威廉轉身朝店老闆說道：「衣服我們拿走，錢的話明天我會派人送過來。」說著，威廉由從胸前掏出自己的懷錶，「這是我的懷錶，最少值1000馬克，先壓到你這裡，千萬別弄丟了。」

在當時隨便一塊懷錶就值10馬克以上，所以店老闆未加思索便連聲道好的，好的。至於威廉口中說的1000馬克，估計他一時並沒有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