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哥只是個傳說

涼風習習，皎潔的月光如水銀泄地般灑落在科隆火車站的站台上。一輛由克勒克納－洪堡公司生產的蒸汽機車牽引的米黃色列車正靜靜地停靠在那裡。

威廉在芬克的陪同下登上了這輛開往柏林的火車。由於沒有安排專門的車廂，所以威廉和席克勒爾還有芬克分在同一間車室，特蕾莎則在女客專門的車室。

由於酒精的緣故，席克勒爾上車時間不長便昏昏地睡去，芬克由於操心勞頓了一天也很快睡去了。

望著酣睡中的席克勒爾，威廉卻沒有多少睡意。他喝了兩口咖啡，頓覺清醒了許多，便輕輕推開門走出了車室。

他所在的這節車廂和女客車廂是連在一起的，但中間有一兩道門，夜間是關閉的。威廉試著推了推，一看都上了鎖，便知趣地退了回來。

第二天清晨，列車到達萊比錫。威廉匆匆吃了幾口早飯，便再次來到車廂的連接處，這一次他終於如願以償了。

在過道的窗前，兩人如同久別重逢的情人緊緊抱在一起。

威廉說：「昨晚睡的好嗎？」

特蕾莎說：「嗯，挺好的。你呢？」

威廉壞笑道：「我呀，凈想你了。」

「其實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我們去了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國度，那裡的人都長著黃皮膚黑頭髮。突然從旁邊跑出一群人來，要求把你留下來做他們的國王。你不同意，可那些人不依不饒逼著你非答應不可。這時候，我趁著人多混亂跑了出來找到芬克，芬克拿著槍過來就開了一槍就把那些人全嚇跑了。」特蕾莎打著手勢，繪聲繪色地說。

「然後呢？」

「然後你就安全了，我們就又回到德國了。」

「真是一個有趣的夢啊，也許咱們有一天真的會到你說的那個地方去。」威廉說話間抬起頭來望向遠方。他想起了那些至今牽挂的人們，「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十五年了，如果自己沒有穿越，如今也早為人父了吧。卻不知道她，現在的生活還如意嗎？」

威廉的眼眶濕潤了。

……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1873年6月16日傍晚，列車順利到達了終點站——柏林車站。

亨利帶著妹妹夏洛特在皇家衛兵的陪同下來到車站迎接威廉，威廉則把席克勒爾和特蕾莎一一介紹給這兩個小傢伙。

說小傢伙，其實他們倆亨利13歲，夏洛特12歲也僅比威廉小個一兩歲而已。只不過威廉現在上了大學，自我感覺比他們要大多了。

「哥哥，這不是特蕾莎嗎？你怎麼把她帶來了。」特蕾莎驚喜地叫喊道。

「你不是給我寫信說很想念她嗎？所以我就把她帶回來了啊！」威廉知道她這個妹妹最為伶俐乖巧，說話從來不會掉到地上。

「哈哈……，哥哥你真是太好了，這下又有人和我玩了。」夏洛特忽閃著大眼睛，機敏的回答果然沒讓威廉失望。

「特蕾莎，明天上午讓席克勒爾帶你去做彌撒，下午的時候我會去看你。」威廉在忙亂中又牽著特蕾莎的手囑咐了一遍。

「知道了，你快去吧。」特蕾莎溫柔地輕聲說道。

威廉牽著亨利和夏洛特的手一起坐上皇家馬車，向著菩提樹下大街的皇宮方向疾馳而去。

「哥哥，那個特蕾莎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亨利問道。

「笨蛋，你忘記去年聖誕節我們在科隆的孤兒院見過她嗎？」嘴下不擾人的夏洛特搶先說道。

「科隆孤兒院？我是不記得了。」

「哦，現在特蕾莎小姐是我的朋友了，有機會我會帶你和她認識的。」威廉拍了拍亨利的肩膀。

「那為什麼不帶她到皇宮去住？」亨利道。

「呵呵，這是個秘密，我們不能告訴他，對吧哥哥。」夏洛特撒嬌地對著威廉道，

「你個小鬼靈精，懂得事情比大人還多。」威廉擰了擰夏洛特的臉蛋，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回到皇宮后，太子弗里德里希親王和維多利亞公主都在等著威廉的歸來。經過一番親切的擁抱和問候，晚飯的時間已經到了。

「聽說爺爺上周去了馬爾堡打獵，不知道回來的時候能給我們帶些什麼好吃的。」飯桌上，威廉輕聲說。

「他們按計劃明天返回，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不過你母親和我明天要出門一趟，估計是趕不上這頓野味大餐了。」親王道。

「你們去哪兒？」

「奧地利的伊麗莎白皇后邀請我們去參觀在維也納舉行的萬國博覽會。我正要和你商量這件事，我打算帶著亨利和夏洛特一起去，你既然回來了不妨和我們一道去看看。」維多利亞公主以半商量、半命令的口氣說道。

「伊麗莎白皇后？是那個巴伐利亞的茜茜公主嗎？」威廉問。

「奧地利皇后只有一個，除了她還能是誰。」維多利亞道。

一頭是去維也納參觀世博會，還能見到傳奇般的茜茜公主；一頭是呆在柏林，陪著特蕾莎，並跟阿道夫銀行完成最後的交割，拿到屬於自己的利潤。

不用說，威廉肯定要選後者，茜茜公主現在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到她。可是如果這次去了維也納，所有計劃中的事情就都泡湯了。

「媽媽，這次回來我的老師委託我在柏林附近的燒酒廠採集一些數據，因為他的一篇有關普魯士燒酒和法國葡萄酒價格波動關係的論文需要用到這些數據。」

「哦，既然這樣，那你就自己安排吧。」維多利亞略微有些失望，不過她還是尊重威廉的選擇。

飯後，威廉先是鄭重其事地到太子和維多利亞公主那裡彙報了自己的學業情況，然後詳細解釋了沙隆事件的整個經過並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接著，威廉看看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就又來到亨利的房間，開門的一剎那把威廉驚呆了，你猜這小傢伙在玩什麼？

亨利不知從那兒搞了那麼多條帆船的模型，擺在一塊巨大的藍色方布上。如果是在海軍司令部見到這種情形，人們一定會認為這是在搞沙盤推演。

「亨利，你這是在幹嘛？」

「我在玩打仗的遊戲啊，你看這邊是納爾遜勛爵指揮的英國艦隊，這邊是法國和西班牙艦隊。我是想看看特拉法爾加海戰，法國一方有無取勝的可能。」

「哈哈……」威廉爽朗的笑了笑，沒想到小時候就酷愛帆船模型的弟弟，如今已經成長為「架空海戰」的骨灰級發燒友。搞這麼多模型，這本錢下得也忒大了點。

看著自己可愛的弟弟，威廉像一個長者一樣和藹地說道：「亨利，特拉法爾加是半個世紀以前的海戰了。納爾遜時代的海戰幾乎是一萬年都不變的，因為船和武器都沒有變化，變化的只是人、運氣還有戰術規則罷了。可以說那個時代一位優秀的艦隊司令可以決定一場戰役的勝敗，一位優秀的船長可以決定一條船的存亡。」

亨利睜大了眼睛仔細聽著威廉的每一句話。

「但是現在不同了。你大概知道克里木戰爭吧。」

「是的，我聽說過。那是二十年前，俄國跟奧斯曼帝國、法國和英國之間的一場戰爭。」亨利認真地說。

「對，就是那場戰爭。在戰爭初期的錫諾普海戰中，擁有六艘戰列艦的俄國黑海艦隊不費吹灰之力就幾乎全殲了實力弱但受到海岸炮保護的奧斯曼艦隊。你知道他們成功的秘訣是什麼嗎？」

亨利搖了搖頭，示意威廉趕緊往下說。

「當時俄國720門火炮中有76門火炮是發射爆破彈的轟擊炮，這些火炮發射的炮彈在穿透木質軍艦的甲板后可以在艙室內爆炸，爆炸對人員的殺傷以及引發的火災是非常致命的。俄國人在這場海戰中取得的勝利除了海軍元帥納希莫爾高超的指揮藝術外，火炮技術上的領先也是至關重要的。」

亨利點了點頭。

威廉接著說道：「但在法國和英國參戰後，強大的俄國黑海艦隊卻變成了縮頭烏龜，連港口都不敢出，後來乾脆被當成廢船鑿沉在了航道上，用來阻滯英法海軍的前進。你知道這又是為什麼嗎？」

亨利喜愛帆船和海戰大多還是受到維多利亞公主的影響，維多利亞公主雖然只是女流之輩，但作為英國王室的大公主，她年輕時候對海軍還是有著較多的了解，只不過他的那些了解並沒有隨著時代的發展而增長，永遠停留在了輝煌的特拉法爾加以及偉大的勝利號時代。

所以，當威廉和亨利講起風帆戰艦向蒸汽裝甲戰艦過度的克里木戰爭，後者如得至寶般聚精會神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

「哥哥，你就快給我講講吧。」亨利央求道。

「那是因為法國和英國海軍有了另外一種不怕這種爆破彈或者說任何炮彈的軍艦——鐵甲艦。這種船干舷很低，全部用厚厚的鐵板包裹著，一般的炮彈打到鐵甲上就會被彈開，即便是爆破彈也只能在艦體外爆炸，因此無法造成實質性破壞。而且這種船都是用蒸汽作為動力，可以很好地逆風行駛，所以即便在戰況不利的情況下也可以從容撤退。」

「要這麼說，強大的木質戰列艦在鐵甲艦面前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嗯，可以這麼說。所以，俄國人才會心甘情願地把一艘艘花費巨資建造的戰列艦鑿沉，並把船上的火炮轉移到要塞中使用。可以說，制海權決定了整個克里木戰爭的勝敗，而鐵甲艦的出現使得法國和英國甚至不需要動手就完全控制了黑海。」

「哥哥，那我們有鐵甲艦嗎？」

「有啊，不過鐵甲艦從誕生以來，也在不斷地發展，法國在1859年製造出空前強大的「光榮」號，排水量5600多噸，裝有36門炮。可不到一年時間，英國又下水了更加強大的排水量9000多噸的「勇士」號。我們德國海軍在普法戰爭前就擁有兩艘7000噸級和一艘萬噸級的鐵甲艦，而且最新銳的裝備6門大口徑火炮的薩克森級鐵甲艦已經開工。在不久的將來，你會看到一支強大的德國海軍艦隊縱橫於大洋之上。」

「哥哥，你真是懂得太多了。」亨利深深地被自己哥哥的淵博知識所折服，目光中滿是對未來德國海軍的憧憬還有對威廉的崇拜。

威廉聽到亨利發自內心的讚歎，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其實，他很想很想拍拍亨利的腦袋，告訴他：不要崇拜哥，哥只是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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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一章，回老家過年，提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