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柏林,匆匆
火車從科隆到柏林要穿越大半個德國,不過上了四年大學,這條線路對於威廉來說已經相當熟悉。兩旁是似曾相識的風景,夏季的德國中部的田野上,滿眼望去一片蔥鬱的綠色,一副生機盎然的圖景。
意外收穫了2億馬克的財寶,換成誰都會高興的睡不著覺,威廉也不例外。在成為皇帝前的這段日子裡,他原本並沒有制訂大規模投資的計劃,可眼看著這筆寶藏在手,總不能幹等著升值而不去經營吧。
一路上,威廉想了很多。2億馬克不是個小數目,單以個人財產論,那個時代全德國能夠擁有這個數目的不會超過10人。即便歷史上威廉二世登上皇位后,皇室雖然擁有22億馬克的財產,可歸於他個人名下的也就不到3億。
在德國中部的平原和丘陵上行駛了一天一夜,列車於第二天上午到達柏林車站。當威廉走下火車,抬頭看到遠處勃蘭登堡門上的勝利女神像的時候,心中已是有了成算。
「華倫斯坦希望用這筆財富來統一德意志,我卻要用它來掌控整個世界!」
接下來的一周里,威廉剛回柏林,不免要忙於各種皇室應酬,不過他還是抽出一天時間為特蕾莎安頓好住處——那所位於康布羅納大街36號的房子是以特蕾莎本人的名義買下的。
這座房子高三層,其中一層和二層是斯德丁美洲銀行在柏林的新家,三層則是特蕾莎的住處。威廉原本是打算讓特蕾莎幫著赫森管理「無憂基金」的,雖然不懂什麼金融知識,可數數錢做個出納總是行吧。
不過特蕾莎不喜歡銀行的工作,她決定到柏林大教堂去做義工,既然如此,威廉倒是更省心了。
……
自從1873年秋天,威廉委託赫森用200萬馬克的高價拍下斯德丁美洲銀行以來,已經足足過了三年時間。三年來,這家銀行幾乎就沒賺到錢,不光不賺錢,為了拓展在美國的業務,威廉還往裡倒貼進100萬。
不過這些都在預料之中,國際間的匯兌業務只有上了規模才能真正賺到錢。令威廉感到高興的是,德意志銀行在競拍失敗后開始在美國建立分行,但用了三年時間,業務絲毫沒有起色,現在已經到了被迫關門的時候了。
威廉很清楚,一旦打敗這個可怕的競爭對手,那麼斯德丁美洲銀行盈利是遲早的事情。
康布羅納大街36號,赫森的辦公室。
「殿下,這個月初,我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在特拉華州開設了一家分理處,這已經是我們在美國的第28家辦事機構。您知道,每增加一處網點初期投入的費用都是很高的,如果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現周轉困難了。」
「以後,錢的問題你不用考慮,因為從下個月開始我會定期向銀行補充資本。增開辦事處不能停,另外你最近去一趟移民局,想辦法和他們合作開設一家移民諮詢公司,對於前往美國的移民給予船票補貼,條件是這些人到美國后必須前往我們指定的地方去拓殖和安家。」
赫森考慮了片刻道:「殿下,請恕我直言,這項工程所消耗的人力和財力都是相當巨大的,可我看不出對我們銀行的發展有什麼直接的好處。」
「雖說暫時沒有好處,可隨著這些人在美國定居,他們對德國的僑匯或者想存款的時候會首先想到我們銀行,你覺得呢?」
赫森自然能想到這些,不過在他看來這種做法的投入產出比實在太過低下。看威廉說得很堅決,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赫森只得嚴肅地說道:「我知道了殿下,我會儘快和移民局聯繫,並就此事的實施擬一份詳細的報告。」
「你還要注意一點,安排移民的地點首選目前人口基數少的州,或者德裔本身就佔優勢的地方,這樣可以很好的提高我們日後新開網點的經濟效益。」
「我明白了,殿下。」
威廉離開后,赫森哪裡會想到,他正在做的乃是一個驚天陰謀的第一步。
……
雖說威廉行事十分低調,不過他帶特蕾莎回柏林,以及開辦銀行的事情還是瞞不過他的父母。皇太子對於兒子的教育並不是特別關心,倒是維多利亞公主十分上心。她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從小特立獨行,無論做什麼事情從來都是有的放矢。對於開辦銀行的事情她倒不是特別反對,畢竟德國從17世紀以來就崇尚那些利用知識和技能創造財富的人。
不過對於特蕾莎,維多利亞公主是堅決反對讓威廉繼續和她交往下去的。雖然特蕾莎出身孤兒院,並非風塵女子,傳出去也算不上什麼丟人的事,可維多利亞擔心隨著威廉一年年長大,兩人感情的發展一旦影響到日後的婚事就不那麼妙了。
早在三年前,維多利亞就給威廉打過預防針,維多利亞深知自己這個兒子是個什麼做派,那就是自做自事,大人們的意見他嘴裡答應,但具體行動上還是只聽自己的。自忖即便再次勸說也多半無效,於是維多利亞決定通過其他辦法阻止威廉和特蕾莎感情的發展。
維多利亞的如意算盤是把威廉「發配」到偏遠的地方去當兵,這樣他和特蕾莎就無法經常見面,或許是切斷聯繫的好辦法。
不過皇子的工作安排並非她做母親的一個人說了就算數的。按照慣例,普魯士王儲或者王儲之長子,大學畢業后就應該到波茨坦衛戍部隊擔任軍官,並服役六年以上(一般服役到最後就是總司令了)。要想改變慣例不僅需要徵得皇帝的同意,而且需要宮廷大臣們的簽字許可,並由當事者本人陳明原因。
維多利亞公主為此事上下攛掇了一個多月。期間威廉也沒閑著,因為亞當斯來柏林了。
話說威廉離開科隆后,菲利普當即選出25件文物,作為首批拍賣品,交由亞當斯操作。既然現在寶藏已經轉到威廉的名下,因此菲利普便將古斯塔夫寶藏的秘密以及華倫斯坦的囑託和盤托出,告知了亞當斯,而且還把剩餘的文物全部轉移到亞琛的死亡兄弟會總部保管。
亞當斯作為全歐洲最負有盛名的收藏家,以他個人名義舉辦的拍賣會本身就具備了很強的品牌效應。再加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操盤拍賣會,因此安排的得心應手。按照他的要求,所有展品依次在科隆、法蘭克福、萊比錫、布拉格和維也納展出了三天,最後在柏林進行拍賣。
亞當斯以世襲萊茵蘭伯爵的身份在柏林皇宮拜見了皇帝陛下。老威廉皇帝為人十分寬厚,很有騎士風範,雖然並不待見這個天主教世家出來的伯爵,不過還是邀請他留在皇宮和皇帝的全家共進午餐。
威廉沒料到菲利普辦事這麼神速,在得知亞當斯就是為了拍賣的事情專程來到柏林時大喜過望。一方面,拍賣之後就能拿到大筆的現金,而這正是他辦理移民事宜所亟需的;另一方面,「布局美國」的計劃也必須要和亞當斯商議,以充分利用兄弟會的資源。
亞當斯的會長身份固然神秘,但德國共濟會的高層人員卻未嘗不知道。為了避免來自共濟會方面的猜忌,威廉特地在凱撒大飯店安排了一場只有王室成員參加的小型聚會,期間「邂逅」了正在為拍賣會布展的亞當斯。
「殿下,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在凱撒大飯店一個單獨房間里,亞當斯和威廉匆匆交談。
「想必您已經知道了菲利普長老和我的事情。」威廉道。
「是的,殿下。長老已經和我說過了,上帝選擇您成為全日耳曼人的共主,我和各位主教大人由衷的為您感到高興。」亞當斯難掩臉上的喜悅,儘管這裡並不是暢談的地方。
「按照菲利普長老的估計,古斯塔夫的寶藏價值2億馬克以上,你覺得呢?」
「我已經看過了藏品的目錄,以現在的行情看要遠高於這個數目。」亞當斯冷靜地說。
「我在想,有了這筆了不起的巨款,我們完全可以擬定一個和《錫安長老會紀要》針鋒相對的計劃。他們可以掌控議會制的國家,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我有一個初步的想法,就是從美國下手,通過數量龐大的德裔移民配合重要資產的收購,我們完全可以在美國建立屬於我們的一極勢力。您說呢?」
只見亞當斯眼睛一亮,又略微皺了一下眉說:「您這個想法妙極了,拍賣會一結束我就回亞琛研究這件事。」
「另外,我現在急需錢用,拍賣的錢最快什麼時候到帳?」威廉問。
「我也正要和您說這件事。三天後就是拍賣會,最快一周后錢就能到帳了。只是不知道這筆錢應該怎樣轉到您的帳號上。」
「就轉到席克勒爾家的施普利特伯格和道姆銀行吧,開戶名是科隆的特蕾莎。」說著,威廉拿出一張提前寫好的便條道:「都在這上面了。」
亞當斯接過便條,看威廉已經沒有其他的事情,說了聲「好的」便匆匆離去了。
回到皇宮后,威廉被維多利亞公主叫去。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威廉,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媽媽,您是不是想讓我和特蕾莎分開?您打算讓我離開柏林的消息我已經聽說了。」
一見威廉似乎什麼都知道了,維多利亞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三年前就和你說過這件事,可你卻根本聽不進我的話,所以這次必須按照我說的去辦。」
說著,維多利亞拿出一張謄寫好的文件,嚴肅地說:「未來的六年時間,你必須到波美拉尼亞去接受更嚴格的軍事訓練。在這上面簽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威廉接過文件一看,竟然是一份名為「志願到邊防部隊服役的申請書」,正文洋洋洒洒講了一堆大道理,只有落款處還空著。
一看母親是動真格的了,威廉知道自己再怎麼折騰都無濟於事,於是乖乖地在文件上簽名。不過隨即他提出了唯一的一個條件。
「母親,我在柏林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能一周后再起程嗎?」
看威廉痛快地簽字畫押,維多利亞雖說嚴厲,可畢竟是威廉的生母,母子間的情分還是有的。於是也就沒有再為難,不過臨走時還是留下了一句狠話:「如果讓我發現你把那個女孩接到部隊駐地的附近,以後你就永遠不要再見我了。」
……
接下來的一周,威廉老老實實辦他該辦的事情。
首先一件事便是在移民局的指導下註冊成立了斯德丁美洲移民諮詢公司。凡是想移民美國的德國公民只要和該公司簽訂合同,便可以享受50%的船票補貼,以及日後在匯款手續費和貸款方面的優惠。唯一的義務就是到達美國后必須接受公司的指導,前往合適的地方安家。比如,有農業特長的公司會優先有組織地安排他們去西部各州拓殖(當時美國西部還是免費佔地);有手工特長的則優先安排到德裔人口較稠密的地方。
第二件事就是拍賣會了。周三,拍賣會舉行的當天,維多利亞公主應邀出席,威廉也帶著妹妹夏洛特來到現場。這25件文物件件都是精品,倒不是菲利普特意挑選的,而是古斯塔夫寶藏中壓根就沒有凡品。
來自全歐洲的文物收藏家、大富豪、眾多王公貴族們早已齊聚凱撒大飯店,因為這其中有兩件堪稱天主教的聖物,自從30年戰爭遺失以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因此來自奧地利、義大利和法國這些天主教國家的修道院也紛紛派出代表,希望能將聖物請回去做「鎮院」之用。
拍賣會共耗時4個多小時,每件拍品的競價都十分激烈,全場沒有任何一件流拍。拍賣結束時,威廉計算了一下,共拍得了2054萬馬克,刨除拍賣會的組織費用,威廉估計凈賺2000萬馬克是不成問題的。
回到皇宮自己的房間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菲利普交給他的一份藏品清單,對照著當天的拍賣會目錄,將這25件寶貝一一劃去。
周四,威廉又出現在了康布羅納大街36號的頂層公寓。
特蕾莎在得知威廉要遠赴東普魯士服役的消息之後有些傷心。威廉此來本是有意將她徹底「推倒」的,見此情形又改變了主意。而且他也有點擔心,萬一特蕾莎知道了男人的好處,日後耐不住寂寞非要到部隊去找自己怎麼辦,要是讓母親知道就麻煩大了。
「殿下。」特蕾莎擦乾了眼淚,轉身向威廉說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著,她從柜子里拿出一件小小的玉石掛件,這是一塊用綠松石做的護身符,威廉拿在手中看了看說道:「這就是那天朱麗葉院長提到的那件印有哈布斯堡家族紋章的護身符嗎?」
「是的。自從姥姥把它交給我,只有朱麗葉姐姐一人見過。在巴羅佐伯爵的家中我之所以沒有拿給你看是因為那畢竟不是在自己的家裡。現在不一樣了,這兒是我真正的家,我可以把什麼都交給你了。」特蕾莎的雙眼脈脈含情。
自從她8歲失去了姥姥,已經過了10年寄人籬下的生活了,縱是一個堅強而思慮周密的女孩,縱是周圍的人都喜歡她,可是家的滋味只有那些曾經失去過的人才最能體味。
「以後有機會我們還是把它拿給菲利普先生看看吧,千萬別再去找霍普了,這個冒牌鑒定師,害死我了。」威廉笑道。
特蕾莎聽后也是嫣然一笑。
「殿下,這是我除您之外的最重要的東西了。您去遙遠的波美拉尼亞服役,不知幾時才能回來看我。我就把這塊綠松石送給您吧,當您看到它的時候就會想起我。」特蕾莎此時又委屈的哭了。
威廉接過綠松石連同特蕾莎的小手一起攥在他的手中。
「殿下,還有件事我一直隱瞞著,現在必須告訴您了。」
「什麼事這麼神秘?」
「我從小患有癲癇病。」
特蕾莎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打在威廉的頭頂上。癲癇俗話說就是羊角風,前世他有個同學就是這種病,結果結婚搞對象成了老大難。日後特蕾莎若是成為皇后,在重要場合突然病情發作那豈不是……
不過此時威廉依然鎮定地說道:「沒有關係。我了解這種病,不礙事的。歷史上不是有很多偉大的國王和將軍都患癲癇病嗎?」
特蕾莎點點頭,威廉拿出手帕幫她擦乾了眼淚。
「不過我走之後你一定要找一個同伴來和你同住,也好有個照應。」威廉關心地說。
「我已經給我在孤兒院最好的朋友瑪莎寫了信,她很快就能到柏林了。這裡房子大,怎麼都能住得開。」特蕾莎見威廉毫不在意,非常高興。
「對了,特蕾莎,我記得綠松石本身就是防止癲癇病發作的,你不知道嗎?」
特蕾莎迷茫地搖搖頭:「沒有人告訴過我啊!」
「這件護身符以後你就一直戴在身上吧,應該會有好處的。我走後會每隔一段時間會回來一次,你不用擔心。」
周末的下午,威廉又來到波塞冬大街的席克勒爾家拜訪了阿道夫先生。告訴他即將有一系列的巨款打到特蕾莎的賬戶上,總數在2000萬馬克左右,讓他在第一時間準備好200萬馬克的頭寸交給赫森。
至於巨款的來歷,阿道夫沒有問,威廉也沒有說。
臨走時,威廉又囑咐了席克勒爾一句:「我去了波美拉尼亞通訊會比較麻煩,有些重要的事情也不方便寄信。你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看看我,然後去科隆的時候順便為我往亞琛稍個口信什麼的,明白了嗎。」
席克勒爾重重地點了點頭,和威廉揮手作別。
第二天,距威廉回到柏林剛滿一個月,他再一次行色匆匆地登上了東去的火車。到美麗的波美拉尼亞去,開始他人生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