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拜師李鳳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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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6年的時候,隨著威廉到沃林島服役,已經給威廉擔任了8年貼身侍衛的芬克被調到御前,給皇帝陛下擔任侍從武官。
以後每次回柏林,威廉都要和芬克見上一面,畢竟兩人曾朝夕相處了8年,而且芬克對威廉也確實很忠心。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芬克到來的時候,威廉的一個小時候的玩伴威爾澤爾恰巧也來到皇宮,他是隨父母一起應親王的邀請前來。
威爾澤爾比威廉大三歲,是御前大臣斯托恩侯爵的長子,他的母親是來自布倫瑞克的瑪麗公主——和維多利亞公主曾是少年時代的閨中密友。
斯托恩侯爵年輕時候長期在軍中任職,因此瑪麗公主有時間就帶著威爾澤爾來皇宮做客。威爾澤爾和威廉的友誼就是在那個時期建立起來的。
後來到威廉9歲那年,威爾澤爾進入波茨坦兒童團,兩人從此便很少有機會見面了。
威爾澤爾知道威廉也休假在家,因此進入皇宮后直奔威廉的房間。兩人多年不見難免有些生疏,不過威爾澤爾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說話十分隨意,想到哪兒說到哪兒。這也難怪,不僅威爾澤爾的母親是太子妃的好朋友,而且他的父親現在還是「太子黨」的頭號人物,一度被俾斯麥視為眼中之釘。
話說威爾澤爾從波茨坦兒童團畢業後進入基爾少年海軍學校,五年後,他以軍校生的身份加入德國海軍。如今他已在海軍服役四年半時間,軍銜也當初的見習水手提升到中尉,並擔任「鸕鶿」號佈雷艇的副航海長。
「殿下,你是說你在現在沃林島的海岸部隊服役嗎?那可真是個美麗的地方,我們的船上個月剛剛去了斯德丁的船廠大修,路過那裡。漲潮的時候,從沃林島的方向望去,斯德丁瀉湖的湖水一半碧綠一半蔚藍,那海天一色的情景簡直令人神往。」
「是啊,不過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意思了。哪裡比得上你在船上有趣,可以經常四處漂游,想必現在你去過很多地方了吧。」
「在船上有趣?」威爾澤爾笑道,一副「你快打住吧」的樣子。
「回頭你自己到船上試一下就知道了。就我們那艘800噸的破舊小艇,也就在波羅的海和北海邊上四處轉轉,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都去不了。記得上次到北海營救一艘遇難的漁船,那天的天氣糟透了,風浪極大,海上漆黑一片。忽然一個巨大的海浪從船頭方向打過來,把駕駛室的玻璃都劈碎了。我當時正在駕駛室操舵,幸好提前把自己綁在了柱子上,要不然鐵定會被海浪當場捲走。當天晚上新兵們一個個都跪地祈禱,他們都以為我們的船再也回不去了呢……」
威廉和芬克睜大了眼睛在一旁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威爾澤爾講述自己的驚險傳奇。
「上帝保佑,幸好你還活著,否則我就要失去一個好朋友了。」威廉說。
「芬克上尉,給我們講講你在陛下身邊見到的逸聞趣事吧,或者是柏林最近的新聞也行。我們倆都好久沒回來過了。」威爾澤爾對旁邊的芬克說道。
「是啊,柏林有什麼新鮮事講來聽聽。」威廉也附和道。
「你們不問我也正想說呢。留著辮子的男人你們見過嗎?」芬克得意地笑道。
威廉和威爾澤爾同時搖搖頭。
「昨天我見到前來遞交國書的中國公使了,那些中國人打扮得好生奇怪,明明是男人卻都留著長長的辮子,還穿著像裙子一樣的長衫。可把我稀罕壞了。」芬克滿臉興奮地說,彷彿那些人就在他眼前似的。
「還有這等的新鮮事?男人留辮子、穿裙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呢?」威爾澤爾滿臉的好奇。
「這個我倒是有聽說,前陣子我一直在學習漢語,我的漢語老師就曾去過中國。他給我講過那裡的故事。中國現在是野蠻的清王朝統治,他們規定漢族的男子全部都要留辮子,樣子確實很齷齪。」
「殿下還懂得中國的語言,太令人驚訝了!」威爾澤爾和芬克不約而同望向威廉。
威廉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聽說那些中國人住在奧拉寧堡大街,你們出門經過那裡時可以留意一下。」芬克提醒說。
「那個公使是新來的嗎?叫什麼名字?」威廉結束了這個無聊的話題,把目光轉向芬克。
「應該是新來的,不過名字我不記得了。」芬克皺著眉道:「雖然他們樣子有些古怪,但那位新公使說話和舉止都很得體,他還懂一點德語,比起前任的那個『小丑公使』強多了。」
「『小丑公使』是誰?」大概是在海上呆久了,威爾澤爾對「花邊新聞」變得如此敏感。
「這是柏林人給原來的那個中國公使起的綽號。據說那人第一次覲見皇帝陛下的時候甚為無禮,凈說一些不知所云的話,讓皇帝很是惱火。後來在皇帝和俾斯麥侯爵的一次談話中,我才知道,這傢伙當真在柏林出了不少丑。前年聖誕節時候,他竟托一個前普魯士駐中國的領事給侯爵大人送去一張一萬馬克的支票,還說什麼這是中國自古以來的規矩,結果被侯爵大人當場擲還,還把那個幫忙辦事的傢伙好好教訓了一頓。最有趣的是第二天這件事被捅到了新聞界,立即見諸報端,鬧得沸沸揚揚。於是有好事的柏林人把這位來自中國的公使稱為『小丑公使』。」
芬克說的那個『小丑』公使自然是清朝派駐德國的第一任公使劉錫鴻了,這個食古不化的卑鄙小人踩著郭嵩燾的肩膀爬上了駐德公使的位置。可他在與德國的外交往來中醜態百出,幹了一年多之後終被撤職。
至於新來的公使,不用芬克說,威廉也知道不是別人,正是李鳳苞李丹崖到了。
李鳳苞這個名字對於威廉前世的那些海軍史愛好者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因為他的名字和北洋水師緊緊地聯繫在一起。定遠、鎮遠和濟遠三艦的選型、訂購均是由他一手操辦完成的。
李鳳苞,中國。威廉盤算著,那個在他心中埋藏許久的計劃似乎就要開始了。
德國地處歐洲的心臟,陸地上東有俄國、南有奧國、西有法國,這樣的地緣政治格局使得德國想要發動任何一次進攻都必須考慮身後是否安全。俾斯麥之所以能夠建立第二帝國,俄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克里米亞戰爭中,奧地利的背叛讓俄國銘記在心。俄國的君主從不嫉恨自己的敵人,卻無比痛恨背叛過自己的人。自從克里米亞戰爭之後,直到一戰前奧地利就再也沒有得到過彼得堡的信任。相反,普魯士在那次戰爭中不僅自己嚴守中立,而且阻止了德意志邦聯議會關於對俄國採取行動的動議,由此換來了彼得堡的長久感激。
正是由此,1866年的普奧戰爭中,俄國在加利西亞一線屯兵30萬人,使得匈牙利精銳部隊無法支援西線和南線的戰役。1870年的普法戰爭中,俄國再次在俄奧邊境集結超過100萬人的兵力,使得約瑟夫皇帝徹底打消了在普魯士背後捅刀子的念頭。
如果說普法戰爭之前,普魯士只是一個歐洲強國的話,那麼現在已經真正躍入世界大國的行列。
普魯士的壯大,德國的統一也讓俄國感到前所未有的憂慮,儘管兩國的關係仍然密切。
威廉能夠理解當年元首的選擇,第三帝國對於蘇聯的進攻絕非無畏的軍事冒險,無論俄國還是英國都是德國在通往歐洲統一道路上必須要跨越的門檻。
在傳統的歐洲外交牌桌上,英國因為是島國的原因,永遠可以做那個最後出牌的人;俄國因為背後是安全的,所以大多數時間可以從容不迫的做出對自己有利的外交選擇。
相反德、奧、法三國因為相互之間的猜忌和牽制,往往會成為這兩個大國手中的棋子。即便像拿破崙那樣的強人也無法面對英國和俄國的聯手絞殺。
英國的地緣優勢是威廉無法改變的,因為它的背後是海洋,而海洋對於大英帝國意味著什麼,恐怕沒有人會不明白。
俄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以至於能在博羅季諾戰役和斯大林格勒戰役那樣艱苦的環境下,后發制人取得最終勝利。它的南面是「歐洲病夫」土耳其,往東是波斯、印度和阿富汗這些仍然處於封建社會的殖民地國家,再望東便是和中國一條長大上萬公里的綿延邊界線了。
相對土耳其,中國的人口資源和戰爭潛力要大得多,而且也並不處在歐洲列強的核心利益範圍之內。所以,在威廉看來,要想削弱俄國的地緣優勢最好的辦法就是掌控中國的政局,提升中國的軍事實力,使其擁有一支足夠強大的軍事力量。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要成為德國的鐵杆友邦,成為威廉手上的一張好牌。
而要想掌控中國,威廉當下能想到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從北洋集團入手,從北洋水師入手,從鐵甲艦入手,從李鳳苞入手。
奧拉寧堡大街,中國使館內,此刻正進行著一場別開生面的拜師典禮。
「殿下,在我們中國,「為帝王師」乃是讀書人一生中的最高夙願,在下雖然心嚮往之,可自忖才疏學淺恐難堪此大任啊!」李鳳苞向威廉躬身說道。
「那麼先生能否在德國境內再找到一位比您的學識還好的人呢?」
李鳳苞不語。見此情形,威廉雖然沒有按照中國規矩執弟子禮,但還是長躬到底,向李鳳苞三鞠躬算是正式拜師了。
拜中國公使為師的事情在柏林上流社會迅速傳開,而威廉會說漢語的事情也不再是什麼秘密,聘請奧森多夫斯基的錢沒有白花,現在他這項「天賦」算是徹底「洗白」了。
皇太子夫婦對自己這個兒子稀奇古怪的做法越來越看不懂,按說掌握的語言已經不少了,即便作為一個外交官也是綽綽有餘。可威廉現在偏偏還要學什麼漢語,而且還要提升的到學術的層面,拜中國公使為師,學什麼儒學。
在那個時代,德國人對亞洲人還是抱有很強的宗教和種族歧視的,對於父母和周圍人的不理解,威廉並沒有做任何徒勞的解釋,只是說了句:「任何一個傑出天才的做法都是他那個時代的人們所不理解的。」
皇太子夫婦雖不理解,可畢竟都很尊重威廉的選擇,畢竟威廉已經長大了。興趣愛好方面還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威廉的做法同時也引起了德國外交部的注意,不過包括首相在內的所有人並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當時柏林有一位知名的漢學家,此人享譽全歐,因此人們大抵知道中國確實有一門很深奧的學問,叫做儒學。所以外交部得知消息后,把威廉研究漢學和威廉四世國王對巴洛克建築的嗜好等同看待,認為那不過是一項個人愛好而已。
更何況此時中國和德國之間的經貿往來已然展開,德**火界對這個戰爭頻仍的國家早已不陌生。無論是李中堂的淮軍隊伍里,還是左大帥的楚軍行營里,都能見到數量不少的來自克虜伯和格魯森工廠的「開花大炮」的蹤影。
王子和中國公使的個人交往對德中關係有益無害,既然這樣他外交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