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二更)同路,同心
皇后羞愧難當,愈發的吞吞吐吐,難以啟齒:「二人…像男女那般,有了…肌膚之親!」
「真是荒唐!」
……
朝堂之上,肅穆萬分,凝著往日以來從未有過的沉重之意。
寧清歡的眼皮一直跳著,心裡隱隱的不安,總覺得今日會有事情要發生。
皇帝位於寶座之上,臉色黑的可怕,「祁王。」
夜祁庭出列,「臣在。」
皇帝的手磨礪著皇位的鑲金扶手上,似是要將他心頭的煩躁也磨去,「今日退朝之後,隨朕去御書房。」
夜祁庭斂起眸光,低聲應道:「是。」
寧清歡眼尾的餘光向夜祁庭那方探去,心口壓抑著幾分沉重。
難道是皇上知道了么?
退朝之後。見寧清歡出來了,悄悄躲在宮門后的一個宮婢便小心翼翼的上前,向她行了個禮,「無歡大人,皇後娘娘有請,勞煩大人隨奴婢走一趟。」
寧清歡被身後的人嚇得身子顫了顫,回過身來,顰眉暗忖,皇後娘娘找她?
那宮婢看出了她的疑惑,隨即笑了笑,「無歡大人隨奴婢走一趟,便能知道了。」
寧清歡知道她推脫不得,雙手負於身後輕點著手背,笑道:「那就勞煩姑姑帶路了。」
後宮妃嬪的宮殿,她一個外官也不便進入。皇后請他相見的地方,是御花園。
寧清歡向皇后請安:「皇後娘娘千歲。」
皇后正在賞著景,她的模樣本就是十分出挑的,加之鳳冠,琳琅的金釵步搖,更顯得雍容華貴了幾分。在這寒冷的冬日之中,彷彿也是一道亮眼的景色。
「你來了。」皇后回眸,唇邊揚著一抹淺笑,「你看這冬日之中,萬物沒了那般生機,也不過是如此。」
寧清歡不知如何應答,只回道:「娘娘說的是。」
「本宮倒真是希望,那春日快些來臨。」皇後手捧著暖手爐,口中說話而散出了白霧兒。
寧清歡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這皇后如此拐彎抹角的,想要同她說些什麼?
皇后自顧自的說著,「春日之中,柳蔭成綠,百花齊放,御花園之中的景色要比如今美上許多呢。」
忽然的,她話鋒一轉,「只是本宮雖然身處在深宮之中,卻也知曉一些流言的可怕,那就好比是屋檐上的冰凌,扎的是人心啊。」
皇后終於點到了正題。
寧清歡微微一怔,心頭的不安愈發的濃郁了幾分,作著鎮定的模樣:「敢問皇後娘娘找微臣前來,是想說這件事情么?」
流言,是她與夜祁庭之間的流言么。
皇后睨了寧清歡一眼,淡若秋波的眼眸劃過一道危險的光芒:「人言可畏,縱然你與祁王之間沒有什麼事情,卻終是落人口實,損了皇室的顏面。」
寧清歡也聽出了皇后的意思,微微彎了身子,「微臣不知流言從何而起,但微臣與王爺之間絕非外界傳言那般。」
皇後向著身旁的宮婢使了個眼色,那宮婢便識趣的將寧清歡虛扶了一把。
「本宮倒是信你。」皇后又悠悠的道,眸子微微眯起,盯著寧清歡,「只是此話已然傳到了皇上耳中,想來不會如此輕易作罷。本宮曾聽皇上說起過,許是要給王爺許一門親事。」
寧清歡彷彿猜到了一些什麼,淡雅的眉眼流溢著幾分從容,「想來皇上與皇后應早有了定奪。」
皇后在試探她與夜祁庭的關係。
夜祁庭曾說過,朝堂之上波詭雲譎,後宮之中又何嘗不是不是如此。
朝廷,後宮,往往都是息息相關的。
皇后道:「不若你聽本宮一言,對你、對王爺,對整個皇室都是有益而無害的。」
這是在向她拋出橄欖枝了。
她面上不動聲色的:「微臣願聽娘娘良計。」
皇后這才輕輕點頭,「靜公主頑劣,皇上近日正打算給她找個師傅教教她多讀書識字,本宮看無歡大人才華洋溢,滿腹經綸,該是個不錯的師傅。謠言止於智者,相信無歡大人會明白的。」
靜公主,那個刁鑽跋扈的靜公主?
「多謝娘娘,微臣明白了。」
寧清歡離開御花園,忽然的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這巍峨的宮殿,眸帶深意的搖了搖頭。
寧清歡鑽入馬車時,眼角尾梢的餘光將夜祁庭從宮門之中走出來的身影納入了眼底。只是二人之間仍是相隔了一段遙遠距離,她也不好獃在原地等他,咬了咬牙,便鑽入了馬車之中。
吩咐馬車離開,她卻終是忍不住的,將馬車的窗子微微開了一個縫隙,凝著夜祁庭。
直到他的身影淡出她的視線之中。
寧清歡的心中無疑不是滿懷擔憂的,她看不清夜祁庭的表情,也不知夜祁庭那方的情況如何,隱隱的有了幾分煩躁的心緒。
回府中的路上時,寧清歡也知曉了外界那些可怕的傳言。心中驟然升起一抹沉思,看來,這根橄欖枝,她是不接也得接了。
回到府中之後,正巧看見婪竹提著籃子要出門。
許是因著婪竹的眼睛與方月蓉極為相像,寧清歡竟然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她,「事情交給別人做,你過來服侍我。」
婪竹彎著唇角,笑應:「是。」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愉悅,終於能靠近她一些了。
書房,寧清歡正讀著書,婪竹侍候一旁。
寧清歡從書籍中抬眸,「你來這府里有多久了?」
「大約一個月了。」婪竹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問道:「之前大人去了明澤縣,是想要知道這一個月以來府里的情況嗎?」
寧清歡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真是好個聰明的丫頭,「你說的不錯。」
婪竹心知肚明,外頭盛傳的流言,定是有人推波助瀾的。其間一個流傳出去的源頭,想來該是這座府邸。
「起初府里是沒有那麼多人的,我們是被管家挑選進來的,與奴婢一道進入府中的,還有十人。管家也吩咐我們說,讓我們晚上挨個服侍大人,到時大人挑個順眼的,以後就做大人的貼身丫鬟了。」
「貼身丫鬟么。」寧清歡打量了婪竹一眼,「就你吧。」
她想信任婪竹,或許是因為那一雙與善良的方月蓉相似的眼睛。
聽及,婪竹心中的喜悅彷彿炸開,她的眸子很亮,一個激動便捏住了寧清歡的肩頭,搖晃了她幾下。
後來,感覺到自己失態,這才悻悻的收回手,訕訕的笑:「奴婢失禮了。」
不知道她為什麼那般開心,寧清歡也不想深究,只問她:「但我只需要衷心的人。」
寧清歡不想要身邊的人是別人派來潛伏的卧底,她想要一個無比衷心的人,如此就好。
婪竹立即拍著胸脯保證,眨著眼眸,「大人你一萬個放心,這世上沒誰能比我還衷心了!我對你的心,那可比珍珠還真!」
寧清歡不由被逗笑了,這婪竹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不過,她向來以謹慎為主,縱然願意相信她,但也需要確定她是否可以值得信任。
「好了,我看會書。」寧清歡執起書籍,又道:「你去同管家說一聲,以後由你貼身侍候。」
婪竹輕快的答應,小跑著出了門,細心地為寧清歡掩上了書房的門。出了書房時候,她得意的揚了揚手,果然她婪竹出馬,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一樣手到擒來!
與此同時,她的心中簡直愈來愈喜歡寧清歡了。待人不錯,脾氣也不錯。
不由感慨起來,主子挑人的眼光真是極好的!
入夜時分,寧清歡未曾想到,夜祁庭會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的眉梢上都雋著幾分激動,恍若看見了陽光一般,「祁庭!」
夜祁庭走至了她的榻邊坐下,眉眼之間捎帶著幾分疲憊。
將寧清歡攬在了懷裡,他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想來今日,皇后給你加了不少壓力。」
他雖然被喚去了御書房,卻也不代表他不知道,寧清歡被皇后請了過去。
皇后雖然面上溫婉,但能坐在六宮之主的座位上地位無人能撼動,又豈是一般女子的心計。
「其實也無大事,我能應付的過來。」寧清歡倚在他的懷中,素指輕輕攀上了他的眉眼,似是要將他眉心的疲倦拂掃了去。
而後,她又淡淡的笑道,「比起我來,你承受的比我更多。」
她是心疼的,皇后對她的暗示是那個樣子,她照做了不會如何。但是夜祁庭不同,他面對的是當今天子,是皇帝!尤其是在夜祁庭曾說過他們之間不是那般的關係,如今卻又出了幺蛾子。
他面對的,一向要比她多。
與之同時,她的內心是有著愧疚的。倘若當時不是因為她的不信任,夜祁庭也就不會冒險截了她的馬車。
自那一夜之後,流言似是瘋長的野草,狂躥而起。
歸根究底,是她的錯。
「好在一切無事,皇上信我。」他捉住她的小手,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前,「感覺到了么,我的心跳聲。」
寧清歡將耳朵湊在了他的身前,靜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笑說:「聽見了。」
「所以,你也要相信我。」他低低的嗓音響起,「只要有我在,不會再讓你有之前的不安的感覺。」
夜祁庭眸色微微一深,先前宮宴之上的那個婢女已經被找到,經過一番詢問,他也總算是知道了寧清歡為何會那般。不止因為他的冷淡,還是因為那一張紙條。
婢女說不知道內容。
但夜祁庭知道,那一定是用來離間他們關係的。
她不提,他便不問。他一直都信她,所以,他也想她信他。
寧清歡輕輕壓上他的薄唇,「好。」
……
鳳宮。
雕龍繪鳳的琉璃燈盞搖曳著一池暖波,皇后伴在皇帝的身側。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皇帝挑眉,「哦?說來聽聽。」
皇后的手指在皇帝微微敞開的胸膛前描著一圈一圈,「如今靜兒也大了,卻還是那般頑劣,臣妾想不然給她找個師傅教她讀書識字,也好讓她受些熏陶,知書達理一些。」
皇帝擰眉稍有沉思,「也好。不知皇上可有什麼好的人選?」
靜兒從小就被縱容溺愛慣了,絲毫沒有個公主的樣子,從小她不喜讀書,他便也隨了她。
如今細想起來,當真是他失誤了。
皇后笑吟吟的嬌聲道:「近幾日無歡大人不正是被推在了風口浪尖之上,今日他在臣妾這兒也已經表了態度,為了證明他與王爺的關係,無歡大人也有意於做靜兒的師傅,教她念書識字。臣妾仔細一想,倒是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做了公主的師傅,那麼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宮裡頭,一來,便於監管他們二人的行蹤;二來,流言出自人口,若是無歡自願的,想來會有另外一番說法。
皇帝龍眸之中笑意一濃,讚譽道:「愛妃真是妙招啊!」
翌日。
皇帝的聖旨頒下,寧清歡成為靜公主師傅一事,又迅速流傳開來。
此事,就好像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寧清歡是在下朝之後拜訪的靜公主,那驕縱的公主如今正在鬧脾氣。
因為寧清歡要成為她的師傅了。
寧清歡立於靜公主宮門之前,聞著裡面傳來的瓷器摔碎的聲音,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等了許久,那進去通報的宮女也未曾出來回信。她只好等著,那冷意無處不入,刺到了她的骨子裡去。
漸漸地,那聲音小了,「回大人的話,公主說明日藏書閣見。」
寧清歡點了點頭,唇瓣都快被凍壞了,告別之後,那宮女立即鑽回了宮殿之中,與靜公主稟告:「公主,無歡大人說是知道了。不過那麼冷的天氣,也難為他在冷風中站了那麼久了。」
靜公主如一隻開屏的孔雀般高傲,眉梢都是滿滿的得意,「明天不給他吃吃苦頭,本公主難泄這心頭之憤!」
寧清歡離開皇宮之後,亦有另一輛馬車緩緩駛離皇宮。
婪竹像只麻雀一般在她耳邊說個不停,卻是在稟告著府中的情況。
「大人,奴婢想,奴婢——」
寧清歡顰著眉,橫空打斷了她:「無須自稱奴婢。」
婪竹心中暗喜,她早就嫌棄這麼個自稱了,改口改的也快,「今日大人你不在府里,但我卻發現一人行跡詭異,我悄悄跟著他,發現他卻溜進了皇宮之中。」
寧清歡忽然頓住了腳步,側過的眸子中捻過一道明亮,「是誰?」
她確實是懷疑的,正如夜祁庭所說,波詭雲譎;婪竹也說,府里有那麼多的奴婢,難免不會混進來幾個別人的人。
婪竹附耳於她耳邊,輕聲念出兩個字,卻又在瞬間之後,那話語便散了去。
是他?
寧清歡沒有料到,但是,卻也不好輕舉妄動。畢竟,那是宮裡的人。只是,此事卻也棘手了。
今晚,夜祁庭趁著夜色深濃,悄然來至了寧清歡的屋子中。婪竹見狀,便掩著笑意守候在了暗處。
夜祁庭的手一向是比寧清歡暖和的,握著她的手,他道:「靜公主的脾性一向刁鑽,難為你了。」
他是知道的,今日寧清歡在殿外侯了許久。
無疑,他是心疼的。
寧清歡帶著感慨,「身為臣子,這也是難免的事情。不過這靜公主倒是出人意料的,約我明日去藏書閣,不知又打上了什麼鬼主意。」
想來,明日不會簡單。
他的指腹帶著溫柔的力道,撫著她的輪廓,眸中傾落著一片暖陽般的溫情,「明日,我正巧也有事要去藏書閣。」
翌日,朝堂之上。
他們離得不遠,卻又像是那麼遠。
寧清歡沒有忽略,他眉間未曾退散的疲憊,還有今日同樣上朝的太子,夜瀚逸。
太子的年齡應該與她相仿,有著意氣風發的容顏,天之驕子,不過如此。
寧清歡垂著自己的眸子,視線傾落在地面之上,聽聞著其他臣子的奏事。
退朝之後,寧清歡便向著藏書閣走去。
夜祁庭並未出宮,而是同她一道,走著同樣的方向。
「祁…」寧清歡心中一動,連忙改口:「王爺。」
夜祁庭眸中捻著一抹陽光,清透的眸子平靜幽幽的不起波瀾,「無歡大人,真是好巧。」
寧清歡忍著心中的笑意,又道:「不知王爺要去何處?」
「本王要去一次藏書閣。」夜祁庭攏了攏大氅,淡笑如同山間素靄,覆著寧清歡的心尖。
他們的笑,也唯有彼此才懂。
同路,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