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慾念之戰

羅雲霄一動不動的懸在空中，感受著對方氣勢的變化。嘴角流露出一絲譏誚，甚至些許悲哀，顯然，這不是為了自己。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本來的樣子，因為你僅僅是人類某次試驗無意製造出的衍生品，現在隨時都面臨湮滅。」

「你胡說！」

年輕人終於暴怒，周遭的空間激起一波一波的震蕩，羅雲霄清晰感受到內中蘊含著強烈的忿、恨以及惱。旋即，年輕人的體型再次漲大，肉質的輪廓終於被機械的外表所覆蓋。

「果然是一個具備人工智慧的機械生命體而已。」

羅雲霄微笑，身形一晃，竟迎著龐大的機械而去。

強大的機械周身亮起耀目的光華，雙手一合再分，憑空凝聚起一個碩大的能量光球，直逼羅雲霄。

光球一起，羅雲霄立刻煞住身形，倒翻而退。

機械生命微微一頓，便欲追去。

圓柱內壁神奇的光點突然爆出異樣的閃亮，瞬間增強大到無限。施仁新幻化成的更雄偉的身軀出現在機械生命體背後，高舉一把巨型光刀，狠狠的砍在機械生命體頭部，直切而下。

更強烈的光芒亮起，羅雲霄雖然已經遁開，仍然感受到光壓的衝擊，以及奪目的亮度，雖然羅雲霄知道，所謂的視覺衝擊並不代表真實意義的看到。

身體被拋飛出去，羅雲霄在幾十個空中翻滾之後，終於穩住了身形。意識探查出去，驚覺早先的空心圓柱已蕩然無存，目前所處的空間既不是原來圓柱內的狀態，也不是圓柱外的世界。

正思忖間，人影一閃，施仁新來到了身旁。

「老K來過，並給我下達了攻擊的指令。」

「哦？原來是這樣。」

難怪施仁新突然變得如此強悍，悄無聲息又恰到好處的擊中機械生命體，原來是老K來過，羅雲霄心下釋然。

「我之前無法靠近博士的所在，無奈之下只好進入冥想，希望能找到一點思路，結果意外的感應到了老K，他教我行動之法以及如何透過光點進來，並凝聚光刀在博士的配合下斬殺變異體。」

「變異體？」

「是的，老K就是這麼稱呼的。這是一個思感構成的世界，只有精神體才有自由行動的能力，我遵照老K所說，潛入最佳的攻擊位置，讓博士分散變異體的注意力，務求一舉格殺。但是，……」

「但是什麼？」羅雲霄有些奇怪。一向果敢決絕的施仁新竟變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老K離開前說過，一擊命中后，變異體就分解無存，圓柱空間也消散，我們將回到重新變得穩定的間隙層。但現在，機械生命似乎分解了，但我感覺周圍卻有無數的印跡在匯攏；圓柱形空間感覺不到了，但替代的空間非常詭異，既不是原來的狀況，也絕對不是變得穩定的間隙層。」

施仁新的語調緩慢而遲疑，透著陰寒的涼意，羅雲霄不禁打了個冷戰。

「難道老K的預料錯了？」

「不是，問題並不在這裡。」

施仁新似乎做了某種決定，神態決絕起來。

「我在冥想中感應到老K時，他似乎潛伏在一旁做某件事。他並沒有打算來給我指導，是我能力突然增強后無意中發現了他，所以他才現身。」

施仁新終於說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追隨老K這麼久，從沒有對老K的決定有過絲毫的質疑，但這一次卻從內心深處對老K產生了懷疑，那是一種難以解釋卻存在於心靈本源的自我保護意識。

「我直覺那一刀砍下去的結果，並不是老K所描述，而老K應該知道我有了這個想法，仍然什麼也不解釋的離開了。」

羅雲霄自認沒有施仁新對老K那麼忠誠，基於對施仁新的了解，羅雲霄知道他說出來這樣的話，表明問題將是多麼的嚴重。

「也許另有隱情，我們先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再說。」羅雲霄安慰道。

周圍的環境在施仁新一擊之後已經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呈現一種灰濛濛的霧狀，不成形狀的氣團緩慢而不規則的飄動著。

此時，施仁新與羅雲霄已結束空中的飄飛，站在了類似地面的物質上。

「博士有什麼感覺？」施仁新問道。

「除了你我之外，我感覺不到還有生命存在的跡象。但是，周圍又充滿了類似生命的物體，在動在靠近，讓人非常的壓抑。」

羅雲霄描述著自己的感受，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適應，對於精神力的駕馭已經相當的純熟。

「博士感應到的類生命體，應該就來自於被我擊散但沒有湮滅的變異體。雖然他們存在的形式已經有了不同，但我能感覺出他們在某方面的特質。另外，它們確實在向我們聚攏，目標非常明確。」

「桀桀，桀桀桀！」

四下里傳來一陣陣恐怖的笑聲，羅雲霄與施仁新立即背靠背，各守一方，準備應付各種變化。

「我驚訝於你們的進步，連番的遭遇非但沒有削弱意志反而讓你們的精神敏銳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以致我悄無聲息的情緒入侵計劃失去了意義。也罷，我就現身出來正面毀滅你們吧。」

說話間，整個空間的氣團忽然快速向羅雲霄面前的空間聚攏，並呈橢圓的形狀旋轉。霧茫茫的世界明朗起來，旋轉的氣團更是閃亮。當氣團旋成一道耀眼的光圈時，一個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叫易牟勛，掌管世界的情緒。在你們情緒失控之前，還有什麼話要說？這應該是你們保有自我情緒做出清醒表達的最後機會了。」

易牟勛施施然走到距離羅雲霄十米開外，停身站住。

施仁新轉過身來，與羅雲霄同時面對易牟勛。

「易牟勛？這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吧，你就是先前被我斬殺的變異體。不管你如何再次變異，既然我斬殺過你第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

施仁新冷冷的回應，手中再次幻出光刀，但是體積卻縮小了不少，並隱約帶有劍的影子。

易牟勛詫異的打量著施仁新手中的武器，有些驚奇的說道：「不簡單，你還真是個人才，這麼短時間對武器又有了新認識，現在的光刀比之剛才，最少增強了一倍以上的威力。」

「你又有些什麼新花樣呢？」

易牟勛的目光轉向羅雲霄，由輕慢突然凌厲起來。

「我沒什麼花樣，也造不出武器，閣下儘管放馬過來。」

羅雲霄無動於衷的回望易牟勛，絲毫不為他目光的凌厲所動。

易牟勛收回目光，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罷，人影漸漸暗淡，直至隱沒。

「裝神弄鬼。」

施仁新冷哼道，身形作勢欲去，卻又硬生生煞住，光刀直插入地面，盤膝跌坐下來。

「博士小心異力入侵。」施仁新嘶啞喊道。

霧更加的厚重起來，凌亂的氣團幾乎看不到。灰白色的迷霧終於將羅雲霄和施仁新吞沒其中，羅雲霄悚然回身，近在咫尺的施仁新蹤跡全無。

迷霧有若實質的包圍上來，羅雲霄深切的感受到那種侵入骨髓的冰寒，心下大駭，迅速盤膝坐下，以無上的意志對抗。

冰寒透體而入，更有無窮盡的慾念湧上心頭。羅雲霄緊守靈台清明，苦苦支撐中，腦際一下轟鳴，思維立時脫體而去。

精神力更勝一籌的施仁新反而不堪，迷霧臨體便不得動彈。腦中滿是易牟勛放肆狂妄的笑，在笑聲中自我的意識一點點的喪失，難以生出抗拒之力。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正思量是否採用自爆之法，心靈中忽然傳來個祥和的聲音。

「勿做無謂犧牲，放開心靈，我來助你。」

心念電轉判斷出來人的善意，施仁新一咬牙，徹底放開控制。侵蝕的壓力猛然湧來，在即將吞噬心靈之際，忽然感覺身體一震，一股柔和沛然的力量從心頭升起，輕鬆擊碎所有幻像。

施仁新張目望去，四下一片清明，再沒有迷霧困擾，身前多了一中年男子，背對著自己，負手而立。

施仁新挺直腰背，身上沉重的壓力不復存在，稍稍運力便跳將起來。

中年人感受到施仁新的動作，慢慢轉身過來，陽光般的笑意浮現在臉上，打量著施仁新。

目光祥和卻擁有強大的穿透力，施仁新感覺自己絕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在那眼光下隱藏。心思閃過，忙躬身施禮。

「小子施仁新，謝過先生援手。」

中年人微微一笑：「仁新終究相信在下，沒有自爆來求取解脫。」

施仁新面色微紅；「仁新本確有了那打算，但聽得先生勿動之言，又感受到先生無私襟懷，所以寧願將命托於先生。只是，為何不見雲霄？」

「雲霄已脫出慾念之圍，即將正面抗擊慾念的衝擊，這對他有莫大的好處，我自會在關鍵時刻助他。」

「敢問先生是否艾倫？」

施仁新終耐不住心頭的困惑，問了出來。

「我正是艾倫。仁新第二個問題不必再問，今日之事，絕非我二人蓄意策劃。老K知其一其二卻不知還有其三，我原本只知其一，卻現在已把握其二其三，乃至未來的方向。事物演化的規律，是既可違又不可違啊。」

艾倫嘆了口氣，最後一句話似乎在自言自語。

施仁新困惑更強，卻不知從何處問起了。

「仁新稍安勿躁，時機到了我自會給你們解釋。先過來看看雲霄的境遇，這對你的修行也有不小的啟示。」

艾倫沖施仁新招了招手。

羅雲霄的思維就如光子，一閃即突破了迷霧的圍困。隨後光點凝定在虛空，思維及處，身形慢慢顯現，原地盤膝打坐中的身影，逐漸散去。

雖然還不能把握個中訣竅，羅雲霄隱隱感覺自己又掌握了一些東西。

由空中俯瞰，氣團就像空中雲霧，重巒疊嶂，遮蔽了地面。羅雲霄正思考下一步行動，氣團已然消散，易牟勛再次出現眼前。

羅雲霄快速查看地面，完全找不到施仁新的行跡，內心有些焦慮。臉上卻無任何錶情，平淡的望向易牟勛。

一絲不易察覺的驚駭從易牟勛臉上一閃而過，但是再沒說話。易牟勛緩慢舉起雙手，強烈的電芒不斷閃現，周身光華繚繞並織出一個碩大的光網。

光網繼續增大，忽然彈上空中，夾著驚人的威勢向下罩落，幾乎覆蓋了羅雲霄停身處的整個空間。

羅雲霄再次化身光點，卻硬生生撞在光網上反彈到地面。腦神經一陣劇痛，一時間再無力站起來。

緊守的心靈被破開一絲空隙，貪、嗔、痴、慢、疑、惡見一系列慾念，化為枝枝利箭，透過空隙射向羅雲霄心靈深處。

羅雲霄慘叫一聲，心靈向無盡的黑暗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