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煙涼 相顧斷腸因難忘 草色映殘光(19)

第三章 茶煙涼 相顧斷腸因難忘 草色映殘光(19)

「十九。」永嘉帝喚道,「想到要說什麼了嗎?」

祖雲卿緊閉了唇,依然和那晚一樣不出聲。

永嘉帝便道,「十九,你還是這般么?」

上官花逐已經連續幾日不曾來這裡,如此說來,這審問一直沒有進展?他始終以沉默抗之候?

沉默究竟是何意思?不願意認嗎?那之前又為何要說「是」?

永嘉帝目光轉向她,「逐兒,你可有什麼法子讓他開口說話?」

上官花逐隱隱有一種感覺,她栽贓祖雲卿,利用永嘉帝打擊祖雲卿,永嘉帝信她,折騰祖雲卿,看似為上次刺殺之事,可是,好似也在利用這事兒達到什麼目的?他期待祖雲卿說什麼呢?

她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她和永嘉帝是同一條線上的人……

「皇上。」她站了起來,緩緩地在祖雲卿面前走來走去,「逐兒聽過好些故事,覺得挺好玩兒的,不知道可不可以嘗試一下。」

「哦?說來聽聽。」永嘉帝饒有興趣。

她目光在祖雲卿和楊文淑之間流轉,淺笑嫣然,「聽說有一種刑罰叫炮烙,在銅柱上塗油,加炭使熱,有罪之人行其上……」

祖雲卿聽著倒是沒怎麼,楊文淑早已變了臉色。

她一笑,繼續道,「還有,諸如腰斬,車裂……」

她看著楊文淑發白的臉,心中再度湧起快意,「不過,這些都不好玩兒,一玩兒,這人就薨掉了,多沒趣兒啊……還有一種叫做人彘的,把人的手腳全都剁了,挖出眼睛,割去舌頭,割掉鼻子,剃光頭髮,剃盡眉發……「

她在祖雲卿面前停住,笑看他的臉,「不過,若弄得這般丑也不好玩兒,看著嚇人,眼睛鼻子頭髮什麼的,就留下吧,只去了四肢,放進罈子里養起來,想必才好玩呢……王妃,你說呢?屆時,渴了你給他喂水,餓了你給他喂飯,多有意思啊……」

「你……」斯斯文文的楊文淑聽了這話,卻突然如一隻睡醒的小獅子一般,竟連聖駕在前也不顧了,「上官小姐!這是要走妖妃禍國的路嗎?」

她呵呵一笑,「王妃,作為手帕交,花逐提醒你別衝撞了聖駕。至於靖安王,既犯法,則與庶民同罪,靖安王自己已經認罪,自當依法處置,還有什麼情面可講不成?」

楊文淑亦變得咄咄逼人,「法?我朝以仁治天下,律法里可不曾有炮烙車裂腰斬,更無人彘之刑!上官小姐,你這非但是在亂我朝朝綱,更是在破壞皇上聖譽,是要皇上以暴君之名載入史冊嗎?」

「大膽!竟敢冒犯聖駕!楊文淑,你夫妻二人是想在黃泉路上作伴嗎?」上官花逐氣急,她竟小看了楊文淑,只道她是天真軟弱的小姑娘,不曾想,為了祖雲卿,倒是豁出一切了!

「死,又何懼?」楊文淑鄙夷地看著她,「但求無愧於心,對得起蒼天在上,後土在地!倒是你,上官小姐,希望你日後能安枕無憂!」

楊文淑說得正氣盎然,竟堵得她有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可是,當她一看到祖雲卿那張始終平靜的臉,氣勢再一次飆升,祖雲卿不仁在前,她不義在後,沒什麼不可以安枕無憂的!

她冷哼,「好!那我就成全你們夫妻!卓僥!拿鞭子來!」

卓僥先是看了下永嘉帝的臉色,得到許可之後,才拎著鞭子上前。

「靖安王妃出言不遜,衝撞聖駕,先鞭刑一百!」她冷聲道。

「是。」卓僥提著鞭子朝楊文淑走去。

楊文淑竟然不懼,筆直地站著一動不動,那氣勢,比祖雲卿的漠然平靜還多了份凜冽。

而此刻,祖雲卿的平靜,卻終於被打破了。

一聲急喊傳來,「卓公公手下留情!」

上官花逐盯著他。

只見他臉上的從容不迫已然不見,此刻只有焦急和擔憂,且急切地向永嘉帝求情,「皇上,過錯乃臣一人所犯,罪責臣一人領,懇請皇上念一脈之情不牽責他人,一百鞭刑……只怕女子承受不了……臣願以兩百鞭刑代之。」

上官花逐胸口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把般痛,他疼惜楊文淑?呵,擔心她柔弱的女子身承受不了鞭刑?那她呢?她也是女兒身,他卻可以將如此陰損的毒種在她體內?

永嘉帝則若有所思,「哦?十九倒是個有心人,也罷,兩百鞭刑你獨領,且……」

後面的內容省去,他兄弟倆彼此心知肚明。

祖雲卿卻不曾絲毫猶豫,「是,臣明白。」

似乎,上官花逐也明白了,祖雲卿是為了楊文淑答應永嘉帝什麼了?

於是,卓僥提鞭,照著祖雲卿一頓狠抽。

楊文淑在一旁看著,哭成了淚人。

祖雲卿已經在天牢囚禁數日,身體精神均受折磨多時,此刻再一頓鞭刑,饒是鐵人也承受不住,終於,一個不支,暈了過去。

卓僥停了鞭,等永嘉帝示下。

而楊文淑此刻卻不顧一切奔了過來,撲在祖雲卿身上,嗚咽著叫他,「王爺,王爺,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害王爺多挨了兩百鞭。」

說完,轉身擋在祖雲卿身前,哀求,「皇上,臣妾無需王爺替罰,臣妾自己領罰,求皇上開恩。」

呵,這是為了祖雲卿連命都不要了!

想為祖雲卿犧牲嗎?她偏不讓得逞!

她對卓僥道,「卓公公,拿水來!把他澆醒!繼續!」

「是。」卓僥同樣得到永嘉帝眼神許可后,令牢卒拎了一大桶冷鹽水,並且拉開了楊文淑,一桶水盡數淋在祖雲卿身上。

傷口浸了鹽水,便如萬針扎著一般痛,渾身濕透的他,眉端抽搐跳動著醒來。

直把一旁的楊文淑急得眼淚頓時收勢不住。

上官花逐冷眼看著,心中亦冷笑,我說過,楊文淑,我要讓你淚流成河……

「卓公公,繼續!」她冷冷地道,回到了永嘉帝身邊,耳邊充斥著的,是鞭子打在他身上的聲音,還有,楊文淑的哭聲。

那鞭聲如此刺耳,楊文淑一定痛到了心尖尖兒了吧?

那上官花逐,你呢?她問自己,而後莞爾,不疼,一點兒也不疼,真的不疼……

兩百鞭刑執行完畢,她猶自坐著不知,耳邊,彷彿還響著鞭聲,一下,兩下,三下……還有楊文淑的哭聲,很討厭,很討厭……

「逐兒?逐兒!想什麼呢?」永嘉帝叫了她好幾聲。

「在!」她忙應道。

「靖安王妃傷心過度,你先帶她回萃茗閣。」永嘉帝到。

「是,逐兒遵旨。」她知,永嘉帝有話要與祖雲卿密談。

楊文淑的確哭得快虛脫了,進來兩個太監攙著,扶回萃茗閣去,而她,也遵了旨意,陪著楊文淑一起回去。

只是,她絕不願意多待一刻,送至,便欲立即返回。

楊文淑卻偏偏還要叫住她,「上官小姐,請留步。」

她停住,「王妃還有何事?」

「上官小姐,文淑求您放過王爺。」楊文淑的口吻已全然沒有了之前來求她之時的軟弱。

她覺得好奇,不禁轉過身來打量她,這個瘦弱的女人,出言倒屢屢讓人震驚,「王妃這話,恕花逐聽不明白。」

楊文淑極虛弱的樣子,眼睛卻極亮,「上官小姐,文淑知道你心裡有恨,可恨又如何?這世間的事,有幾件是順人心意的呢?許多時候,我們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上官花逐輕輕一笑,「王妃所言,花逐愈加不懂了,花逐何恨之有?雖父兄戰死沙場,然為國捐軀,雖死猶榮,皇上聖恩浩蕩,上官一家榮光無限,何來恨之說?王妃真是為花逐操心了……」

「逐兒……」楊文淑忽然改了稱呼,「文淑冒昧,再叫一次逐兒,那便是文淑以真誠相待,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我們開誠布公談一次話。」

所以,這話題,是關於祖雲卿的嗎?

她不想,可是,她的腳沒有聽她的話,牢牢地釘在地上不動。

「逐兒,很多事情,文淑都知道,可是,那並非王爺所願,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如果你沒有進宮,一切都還好辦,可是,你已經進宮,就再也無法更改了,所以,可以不再恨他了嗎?」楊文淑含著淚問她。

上官花逐暗暗冷笑,楊文淑這意思是,如果她還沒有進宮,她

這大度的靖安王妃就還可以接納她成為靖安王側妃是嗎?當真是好想法,當真是好賢妻……

她假裝不懂,只笑問,「王妃說話愈發深奧了,逐兒愚笨,還真是不懂。」

楊文淑含淚的眼中透著無奈,「逐兒,其實不必否認,文淑說了開誠布公,便是當真坦誠。王府里,有一處逐雲殿……」

「……」她心頭一震。這三個字,被楊文淑突然念出來,還是如此地,讓她心跳若奔……然,她眉目舒展,怡然若常,「王妃多慮了,逐雲殿里這個逐字,與我並沒有半分關係,不過巧合罷了……王妃今日說話可是屢屢不得體,這話說出來,是要毀我清譽嗎?王妃實有欠考慮,還請慎言。」

楊文淑見她如此,便不堅持了,「也罷,既然逐兒你不願意交心,文淑便自說自話吧。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逐兒不願提,文淑也不再說,文淑今日只是請求逐兒放過王爺,文淑雖然愚笨,但有些事看得明白,王爺此次牢獄之災,逐兒在這其中,是起了大作用的,不是嗎?如果,如逐兒所言,心中無恨,再好不過,但,若有恨,王爺此次這番慘狀,也足以抵消所有了,既如此,前賬已了,從此各安,他依然是他的靖安王爺,逐兒你一路平步青雲,不好么?」

呵……

這可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前賬已了?

她父兄的仇,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侮辱和傷害,幾日牢獄,兩次鞭刑就足以抵消所有嗎?那可真是太輕鬆了……

她笑得愈加怡人,「王妃,這是自然,你們在王府,我在宮裡,我們之前不熟悉,之後更不會深交,只要王爺自己別惹皇上生氣,有何不能安的?不過,我要提醒王妃,可還欠著我一個人情……」

楊文淑正色道,「文淑不會忘記,言出必行。」

「那……逐兒就告辭了……」就此別過,手帕交,楊文淑自己也說了,這是最後一次開誠布公,再見,已是敵人……

回未央宮的路上,她慢慢走著,一邊欣賞夏日宮裡的景色。

作為侯府嫡女,未出閣之前也來過數次皇宮,始終覺得一年四季,宮裡最美的時節該是夏季,草木繁盛,天高水清。

「長安。」她忽然喚道。

「在。」

「你說……皇上會如何處置靖安王?一直關著嗎?」如果永嘉帝認定或者靖安王是刺客,那麼直接賜死了都是可以的,「長安,你說,皇上真的相信嗎?」

「為何?那皇上會怎樣?」

「小姐,皇上最終應會放了靖安王。」至一處涼亭,長安扶著她坐下。

「說說理由。」在太陽下走久了,還是有些熱的,熱得心煩心亂了。

「小姐,朝廷之事是有講究的,必須得平衡,否則一家獨大了,必成禍患。之前的朝廷,勢分四派,侯府、趙氏、秦氏,還有一個,則是靖安王了,這四股勢力各佔一角,才撐得這朝廷四平八穩。而今,我們侯府倒了,而秦貴妃無子,若靖安王也倒了,那便趙氏專權了,皇上最忌諱的,便是外戚專權,所以,此時,靖安王必然要堅/挺。」長安細細給她分析。

長安這一說,她更亂了,不過卻感嘆,難怪靖安王在天牢里一點也不擔心,原來是知道皇上不會拿他怎樣,「可是,我還是不明啊,皇後娘家獨大又如何?太子原本就要繼承皇位的……」

長安壓低聲音,「未必……」

上官花逐驚恐地看著他。

「小姐,儲位之爭,自古奇事百出,不可估計,而且,謹言慎行,不可議論。」長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了。

她因長安的警告而慌神了,四下里查看,並無他人,也低聲道,「知道了……走吧,回宮。」

忽的,又想起了什麼,低聲問,「長安,你說,靖安王手上有什麼東西是皇上想要的?」

長安伸出手來,在掌心裡寫下一個字:兵。

「兵權?」上官花逐震驚之餘,想起了天牢里最後一幕,永嘉帝略去的話語,以及祖雲卿的那句「臣明白」……

不禁又一次地笑了,依舊苦澀,也難怪楊文淑為祖雲卿不顧性命,當真值得,祖雲卿又何嘗不為了她免受鞭刑而甘願放棄兵權呢?

堅持了幾日,吃盡苦頭都不肯妥協,一個楊文淑

便讓他輕易投降了……

回到未央宮裡,永嘉帝居然已經在等她了,她趕緊見禮。

永嘉帝似乎心情十分愉悅,將她扶起來,「逐兒,來,陪朕下盤棋。」

她心中裝著事,一邊準備下棋一邊拐著彎兒問,「皇上剛審問完,再下棋可累?」

永嘉帝大笑,「哪這麼容易就累了!再者,審問也沒什麼可累的,靖安王已經放回去了。」

「放了?」她故作驚訝。看來長安料得果然不錯。

「嗯,靖安王戴罪立功,給予開釋,回府養傷,等他傷好了,宮裡再開宴會給他慶功。」

永嘉帝心情果然大好,連宴會都訂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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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題目:宮裡宴會,十九叔會再和逐兒見面,逐兒又會對十九叔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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