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念成灰 悅意開盡空餘淚 誰言不可歸(8)
「何事?」永嘉帝已然有所聞。
太監來報,「回皇上,是未央宮的宮女,求見上官小姐。」
是碧曼…瓜…
自進入承熙宮,便有好幾個月沒見碧曼了,終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伴兒,已經不是尋常丫鬟,和長安一樣,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家人…擺…
永嘉帝並沒有下旨,反看著她,似在等她說話。
她仰目看他,「皇上,是碧曼……」
永嘉帝微微一笑,「那便傳進來吧……」
所以說,永嘉帝極細緻的一個人,若他要疼惜誰,必然也是暖到極處無微不至的。
碧曼來了。
穿著宮女裝,手中還捧著一托盤,托盤中紅色綢緞蓋著的,不知是何物。
且見她盈盈跪下,「奴婢叩見皇上,太后,皇后,諸位娘娘。」
殿上這許多人,上官花逐自認算是微不足道的一個,不敢率先講話的。
「碧曼。」永嘉帝心情極好,對碧曼的態度極是親和,「你這手上是什麼?」
碧曼將手中托盤呈給太監,解釋道,「這是奴婢自己縫的一件鞠衣。奴婢從小服侍小姐,小姐的針線活兒好些都是奴婢做,現今小姐尊貴了,自然有穿不盡的新衣,奴婢的手藝實上不得檯面,可是新春佳節的,奴婢心中……挂念小姐,縫了這衣……」
說著,碧曼眼圈兒已經紅了。
「碧曼……」上官花逐亦有些動容。寒來暑往,操心著一家人增衣添襪的人從前是娘親,真難得,碧曼還有著此番心,「你當真是有心了……」她輕輕道。
永嘉帝也龍顏大悅,「碧曼,倒是個乖巧的孩子,你想要什麼賞賜?」
永嘉帝此問算是極致恩寵了,即便是寵妃重臣,也鮮少有人能得此一問,賞便賞了,還有問想要何物的?何況還是一宮女。
一個宮女會要什麼賞賜呢?金銀珠寶?華服美衣?還是自由?婚姻?
卻見碧曼恭恭敬敬磕頭,「回皇上,奴婢從小服侍小姐,最開心的事也是服侍小姐,奴婢不需要其它獎賞,只求能繼續在小姐身邊伺候著,就是奴婢天大的福分了。」
原來,是想要這樣……
上官花逐看著她,心中感慨萬千,回到她身邊,便是回到承熙宮了,她倒是十分願意的,只是,永嘉帝會允嗎?
果然,永嘉帝只呵呵一笑,「碧曼,你這心思倒是好的,嗯……朕答應你。」
眼看著碧曼面色一喜,連上官花逐都覺得意外了,便聽永嘉帝來了個轉折,「等等吧,等朕的皇兒誕生,你主子就能回未央宮了。」意即,碧曼如今仍是不能回到上官花逐身邊的。
碧曼剛剛躍起的喜色沉了下去,服服帖帖地,叩首謝恩。
不過,永嘉帝並沒有讓她的獎賞就此落了空,又賞了她幾錠金子,幾匹布,也算是大恩了。
而後,歌舞昇平。
上官花逐卻忽然想起了那個原名叫逐月的歌姬,後來被她賞給了祖雲卿的,要不要問問靖安王,此歌姬可還合他的意?又或者,是否已然先靖安王妃有喜了呢?
話說,靖安王妃的肚子可真不夠爭氣的,到現在好似還沒動靜呢……
目光輕輕移至那對璧人之座,恰見他二人相視一笑,不知所笑為何……
於是,她亦只是淺淺一笑,仿似什麼也不曾看見一般。
耳邊,隱約想起某人曾經在天牢之時所言: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是以,唇邊笑紋愈加寬了。
永嘉帝問及,「逐兒,何事開心??」
開心?
她此刻是開心的么?
當然是……
她莞爾,回握永嘉帝之手,「皇上,今日這歌舞,甚是喜慶,逐兒很是喜歡。」
「是嗎?」永嘉帝大笑,遂重賞歌舞姬。
今日這歌舞,果真十分賞心悅目……
不過,再如何賞心悅目的歌舞,都有終歇時,不久,永
嘉帝便宣布,她不宜久坐,需回承熙宮休息,除夕夜宴也到此結束,其餘人等各回各宮守歲。
至於靖安王,永嘉帝下旨不用回靖安王府,留在宮中陪太后度除夕。
那件碧曼獻給她的鞠衣,也帶回了承熙宮。青色,胸背都綉了鸞鳳雲紋,做喜相逢式,四周繞有雲紋,繡得極為精緻。
上官花逐輕輕觸摸著那些綉紋,淡淡熏香自衣間紋里飄逸出來。
她輕輕地聞著,是她熟悉的熏香味,不禁輕嘆,「碧曼還熏了香呢,這熏香,也是從前家裡常用的……」
長安看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嫣然一笑,「長安,給我穿上看看。」
「小姐……」長安有些遲疑。
「快啊!碧曼費了不少心思。」她把鞠衣交給長安。
長安沒再說其它,依言給她穿上。
她已然卸了翟冠,此刻鄭重其事穿上鞠衣,對著鏡子照來照去,一邊問長安,「好不好看?」
長安臉上說不出來的表情,悶聲悶氣,「好看。」
她輕笑,「瞧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碧曼給我做沒給你做,你在這賭氣呢!」
「小姐……」長安有些怨念的眼神看著她。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輕嘆,「哎……終究是怪我自己吧……是我拖累了你們,碧曼對你的心思,我知道,若非現今這境況,我原打算把她許給你,可惜了……」
「小姐!」長安有些急了,「長安不是這意思!就算是在從前,長安也不會娶碧曼!」
上官花逐神色頓斂,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發獃。
長安垂下頭來,「小姐,長安該死,造次了。」
她像是沒聽見一般,良久,自己輕輕脫下鞠衣,吩咐,「叫青兒進來伺候我梳洗,明日,還穿這鞠衣。」
長安欲言又止,最終轉身出去,邊行,邊聽得她在說,「碧曼做這衣服,還真煞費了心思,連我有著這身子的尺寸也拿捏得相當好,不穿,可不是辜負了她這份心嗎?」
豈止第二日,整個新春,但凡永嘉帝要她出席的宴會,她都穿了這件鞠衣,外罩紅色大衫,笑逐顏開。
笑,其實並非一件難事,她越來越能體會了。
她不知自己從前為何那麼傻,哭什麼?怒什麼?
想來,她真的已好些時日不曾哭,不曾怒過了……
過年這些宮裡的宴會,也不止一次見過祖雲卿,卻從不曾說過話,甚至,從不曾和彼此的眼睛對視過,就好像,他們是從不曾相識的兩個人。
大約,人之命運就是如此吧。
看著他和楊文淑儼然一對恩愛夫妻,曾經的那些怒,卻如雲煙散盡一般,再不復重來了……
祖雲卿,這三個字,於她,大約從此便是真正雲淡風輕……
不過,她倒是很滿意這樣的自己。
她深深地明白,曾經如何恨他,事實上,便是如何在意他,一顆心,始終為他而喜而哀,便是他所說的,不泰然。
王爺,如今,她可泰然了?
泰然看著這世間的人,一個一個發生了變化,看著季節,自春走到冬,自冬,又到了春……
再後來,隔壁那個女人,便要臨產了……
她記得,那是一個極驚恐的日子。
一大早,隔壁便傳來了痛苦的呻/吟,而這聲音慢慢變大,變成呼喊,哭喊。
承熙宮裡來了很多人,都是來給她接生的,就連太后和皇后也驚動了。
永嘉帝沒有去早朝,一直在承熙宮親自守候,當然,也將太后和皇后擋在了宮外,冷麵如霜,仍是那句,任何其他人不得踏入承熙宮半步。
太后雖然也震怒,可是,皇帝終究是皇帝,即便是太后也不能逆了去的,最後只能悻悻而去。
她被永嘉帝下旨待在她自己的暖閣里,更不準踏出半步,只聽得外面人聲匆匆,似乎十分混亂。
她讓青兒出去看看,青兒後來神秘兮兮地進來告
訴她,天有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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