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是一個好看的男人，而與他一起合照的女孩除了臉色過於蒼白樵悴以外，亦是個大美人。

「他……」林慕慕指著照片的手仍然抖啊抖。

她跟陽陽一直都是e－mail聯絡做公仔需要的資料，做好的公仔也是包裹妥當請宅急便送去的，換言之，在社團聚會之前，她從未見過陽陽本人。

而照片中的陽陽沒有蓄鬍，身型亦較瘦，還戴著一副眼鏡（所以她做的陽陽公仔也是有戴眼鏡的），留著書生斯文款的髮型，不像現在剪得短短，穿上迷彩裝就會被誤會是軍人。

況且這個case是一年多前的了，難怪她認不出來啊！

「她嗎？」林昕昕手指著照片中的女孩。

「不。」林慕慕活像手親指會中毒似的，將姐姐的手指移向旁邊的男人，「是他。」

「他怎麼了？你怎麼好像很怕他？」尚未等妹妹回答，林昕昕自以為是的繼續說下去，「難道他就是你暗戀的對象？」

「啊？」林慕慕錯愕瞪大眼。

為什麼這麼簡單就被猜出來了？她的心思有這麼好猜嗎？

「你剛才說的，你喜歡人家但人家不喜歡你的，就是他？」林昕昕將照片湊近眼，「他長得挺帥的，不過好像不是很好相處的人耶。」

瞧那對壓眼的濃眉，一望便知脾氣不太好。

「對……不對！」林慕慕用力搖頭。

「他很好相處？」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啊。

「不是啦，我、我是說他不是我暗戀的人啦，然後他真的很難相處，他很兇，脾氣很差，常罵我。」林慕慕忙撇清，不想承認心事。

陽陽就住在附近耶，萬一哪天遇到了，姐姐大嘴巴說出來，她還要做人嗎？

「罵你？」聽到有人欺負妹妹，林聽昕不爽了，「他憑什麼罵你？他哪根蔥蒜？有沒有他的電話，把人叫出來，我要問他幹嘛罵我妹妹！馬的，死男人！找死！我會讓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你們兩個罵人的感覺怎麼還挺像的……」而且都罵人蔥蒜，姐姐根本是女版陽陽嘛。

「什麼東西像？」林慕慕看姐姐橫眉豎目，跟陽陽沖著她破口大罵時的模樣，還真的有幾分。

「沒有啦。」林慕慕忙闔上資料夾，塞進書櫃。「他人其實很好，幫了我很多忙，是我太笨，讓他幫了好多次，他才會生氣罵我的。」她縮了下肩。

聽姐姐把陽陽罵得狗血淋頭，她覺得不舒服，就想替他辯解。

「真的嗎？」林昕昕狐疑妹妹是不想生事才替那個人說話。

「對啊，他真的是個好人。」脾氣超級壞的好人。「他也對他妹妹超好的。」

「那你怎麼不去喜歡他？」

「啊？」林慕慕再次瞠目。

「你說什麼？喜歡他？」她懷疑自己的心思該不會真的被姐姐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不是說他是好人，還常幫你嗎？挑男人就要挑這種好人，以後日子才會開心，有人照顧，閑閑涼涼當貴婦。」

就像她這個懂得挑丈夫的姐姐一樣，連家事都不用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呢。

「姐，這是兩碼子事！」林慕慕慌亂的揮著手。「我才不會喜歡他呢，我說真的，你不要亂點鴛鴦譜！」

見妹妹再三強調的與那人撇清，林昕昕心想他們該不會有什麼心結吧？

「他哪裡不好讓你不喜歡？」林昕昕問。

「他、他很兇。」她說的也是實話，陽陽真的很兇。

「那你就撒嬌啊。」鐵漢也會化成繞指柔啊。

撒嬌，林慕慕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男人最怕女人撒嬌了，這招使出，再剛硬的男人也會變成小綿羊。」林昕昕「咩」了聲。

陽陽變成小綿羊？

打死她也不敢想像這種天方夜譚。

「不、不只啊，他還認為我是笨蛋。」他根本瞧不起她。

「這樣更好，裝笨的女人最聰明了！」林昕昕食指戳戳妹妹單薄的肩，「麻煩的事都交給他去辦就好了。」

問題是，在他眼裡，她不是裝笨，是真的很笨，不僅老是出槌被他看見，還差點被男人騙失身。嗚嗚嗚……

「姐，你不懂啦，我、我才不敢喜歡他呢。」真正的原文是……不敢被他知道喜歡他。

她可以預料到，萬一哪天他曉得她喜歡上他了，他一定會把她裝進木桶里，再丟入太平洋，讓她上演「輕熟女慕的悲慘漂流」。

「為什麼是不敢？」林昕昕不懂。

「你如果認識他的話就會知道，他真的很恐怖的。」

「真的嗎？」林昕聽真是好奇了。

「真的！」林慕慕斬釘截鐵用力點頭。

「那把他叫出來，讓我們認識一下。」她一定要見識一下那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咦？」認、認識一下？

老姐有沒有說錯？

「快點打電話，看今天晚上或明天都可以，我老公明天晚上才會來接我回去，不然你約明天中午好了，一起吃午餐。」林昕昕盤算好主意。

「姐，這玩笑不好笑耶。」她才不要約陽陽啦！

「我是認真的。」沒看見她眼中的誠摯嗎？

「你認識他幹嘛啦？」老姐一定有企圖。

「是你叫我認識他的耶。」才不到一分鐘前說的話都忘光了？

「我哪有？」怎麼可能！

「你說我認識他才會知道他有多恐怖，所以我想知道他有多恐怖啊。」

妹還真啰嗦。「不然我自己打。」

眼尖的林昕昕從工作台上拿起妹妹的手機，翻找電話簿。

「你說他叫陽陽喔？」纖細的食指在鏡面滑動。

「姐，你不要鬧啦，他真的很恐怖！」因為她老姐生起氣來時也很恐怖，故林慕慕不敢動手搶回手機，只敢在旁邊跳腳。

「所以我才要看他到底有多恐怖啊！」纖指滑來滑去，最後困惑的停住，「沒有陽陽啊，只有一個陽岱笙，他跟陽岱鋼是什麼關係？」

聽到姐姐的疑問，林慕慕忍俊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沒有關係。」

「陽陽是他嗎？」

「呃……」林慕慕的黑瞳左右飄移。

「叫他陽陽咧，還真親昵。」林昕昕按下通話鍵。

「那是他臉書就叫陽陽啊，不是我幫他取的昵稱喔。」她怎麼可能幫他取這麼可愛的綽號。

想死也不是這樣。

「那你幹嘛不叫他名字？」林昕昕納悶。

「我叫陽陽習慣了啊！」

「陽陽聽起來就不凶……喂？」一聽到姐姐喊「喂」，林慕慕的心臟立刻跳了好大一下，幾乎要把胸腔給撞破了。

天啊！姐姐真的打了，而且還通了，陽陽還接了啦！

慘啦慘啦！

「你是陽陽嗎？」林昕昕問。

陽岱笙才想開口臭罵林慕慕問什麼白痴問題，耳尖的他口方張就覺不對。

「你是誰？」他沉聲問。

這聲音跟林慕慕有些類似，但聲線較為低沉、篤實，也較為有力，不像林慕慕講話輕飄飄的，像是對自己不太有自信的樣子。

「我是昕昕，慕慕的姐姐，慕慕說要找我們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我才沒有說！」林慕慕在一旁不斷的揮舞兩手，以氣聲用力否認。

「什麼時候？」陽岱笙雖覺林昕昕這突然的邀約很詭異，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陽岱笙沒在怕的。

「明天中午。」

「他不會答應的啦！」林慕慕嘴張得很大，聲音倒是挺小，小到陽岱笙也只聽得到像蚊子一樣的嗡嗡聲。

「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吃飯？」陽岱笙想知道林慕慕那傢伙在打什麼鬼主意。

「慕慕要我認識你，好知道你有多恐怖。」林昕昕直言。

「……」那蠢呆笨的腦袋有洞林慕慕竟敢說他恐怖？！

天啊！林慕慕抱頭朝床倒了下去。

老姐竟然照實說了？

她竟然把她背後的碎念直接轉達給陽陽？

她死定了！

她小命休矣。

明天中午的太陽將會是她在這世上看到的最後一個景色。

林昕聽瞥了眼整個放棄般躺在床上，恨不得老天爺乾脆現在就將她的靈魂抽走，別讓她生命撐到明天，親身被大魔王凌遲宰割，槁木死灰樣的妹妹，忍不住掩嘴竊笑妹妹還真的很怕他呢。

那她更想看看這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我開玩笑的。」林昕昕軟了音調，透著可讓男人酥酥麻麻的撒嬌味。

已經躺在床上裝死的林慕慕睜開右眼眼皮。

「我妹說，你曾幫了她很多忙，她想找機會謝謝你，我也謝謝你幫助我妹妹，所以想請你吃個飯。」林慕慕唬的一聲坐起，豎直的小手拚命在臉前搖著。

大恩不言謝啊，姐姐。

而且她相信對陽陽而言，她不再出槌勞煩到他，才是最好的報恩法。

「人家幫你還不謝謝人家？」林昕昕掩住話筒，輕斥妹妹。

姐，這可是兩回事啊。

林慕慕快哭出來了。

她可是一點都不想見到陽陽，她相信陽陽也是這麼想的。

想到他那天在車上氣沖斗牛的罵她是腦袋有洞的笨蛋，她忍不住又要打起哆嗦來了。

車廂的空間多小啊，那怒氣可是直衝而來，連閃都沒地方閃，她還因此自我厭惡了兩天，覺得自己好像個沒用的垃圾，丟在路上都礙眼，還敢大言不慚的問人家是不是喜歡她。

羞愧到極點的她真想直接拿根麵條上吊算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稍稍拾回人生活著的動力，千千萬萬不要再把她推入深淵啊！

「這是你的主意吧。」手機對面的男人冷聲道。

「不管是我或妹妹的主意，總是要謝的啊。」林昕昕甜美的笑透過聲音傳過去。

不管那個姐姐到底是打什麼主意，他本來就打算赴約了，故也懶得再糾纏下去。

「那就明天中午。」陽岱笙應道。

情況急轉直下，林昕昕還以為他會刁難或拒絕，哪知他突然就答應了，這男人還真讓人摸不著頭緒。

「沒問題，那我們就約……」林昕昕擅自與陽岱笙訂下約定。

天啊，他答應了？！

林慕慕撝著雙頰驚恐萬分。

他為什麼會答應呢？

林慕慕怎麼猜都猜不出來。

「妹，明天中午記得早點起來啊。」林昕昕曉得妹妹都睡到過中午才起床的。

「姐，我可不可以……」她企圖為自己找出一片生天。

「我可不想讓人家以為我們林家的孩子沒有家教，一點禮數都不懂！」林昕昕擺出長姐如母的威嚴。

林慕慕立馬將她的拒絕「咕嘟」一聲，吞進肚子里。

瞧見陽岱笙尊容，林昕昕立刻明白為什麼妹妹這麼怕他了……

這男人的眉頭似乎總是深深蹙起，彷彿對這世上的一切充滿不悅。

過度分明、宛如雕鑿出來的立體分明五官，以及過分健壯的身材，不僅讓陽岱笙有張好皮相，也產生讓人不敢輕易接近的距離感。

林慕慕並不是個畏縮的孩子，若需要她發表意見，她也會有所發揮，對於自己的想法亦會有所堅持，不過對上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對象，「動物本能」會叫她為了安全起見，退避三舍才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