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冤家路窄
步留香之所以跑到隊伍最前扛大旗,主要是覺得好玩,他很喜歡這種威風八面的感覺。
十字路口,兩人意見不統一出現了分歧,按照計劃路線要往左拐,而步留香執意往前走。扛旗杆的小夥子很納悶,明明制定的路線是在這裡左轉,怎麼突然變卦了,難道計劃有變?他本想問下同伴,可是太亂,問了三次,他的一位同學愣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步留香的腳步自然不會等他,霸道的拉著那個小夥子走了下去。
步留香初到上海,哪條路通往哪裡,他跟本就不知道,只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走過去,哪裡人多,哪裡繁華他往哪裡走。這下可急壞了他的搭檔,因為他們走的這條路正好通往巡捕房,照這樣走下,還不是自投落網。
旁邊是一條衚衕,雖然不夠寬敞,小夥子知道只要穿過這條衚衕,再往回走然後就可以按著原來制定的路線走。想到這裡雙手緊緊握住旗杆,往肩膀上一扛,就往衚衕里拐,得意的步留香被他冷不丁一扯,差點摔在地上。
他奶奶的,這人心忒壞,往衚衕里拐,沒門。學著那個小夥子,把旗杆扛在肩膀,左腿一蹬,右腿弓成滿月之勢,又如老牛拉犁之態,頓時脖子上的大筋蹦起來高,旗杆被兩股力道拉的漸漸彎曲,勢均力敵,兩人平分秋色,無聲無息的戰爭來開了,只是誰沒有注意到。
「巡捕房的人來了,快跑呀。巡捕房的人來了,快跑呀。」不知道誰扯開嗓子吼了兩聲。
步留香覺得保持身子平衡的力道突然消失了,一個重心不穩,栽倒在地面上,另一邊的旗杆帶大旗嘩啦一聲蓋在步留香身子,頓時昏天暗地。
「哎呀,不要踩我的頭呀。」四散而逃的人們哪裡會在意腳下面多了一個人,誰管腳下是臉還是屁股,這下可苦壞了步留香。
好不容易把蓋在身上的橫幅拿開,還沒等轉過臉,一隻巨大的鞋底泰山壓頂般籠罩下來,毫不吝嗇的踩在步留香稜角分明的俊臉上。事後,據步留香分析,那隻鞋的尺碼應該在三十五厘米左右,可能是一隻女人的腳,一個不裹腳的女人,令步留香倍感恥辱。
「不要踩我的臉,我還指望它娶媳婦呢?」步留香那頭埋在臂彎里,一聲一聲低低的哀求著。
熱鬧的街道突然間靜了下來,微微抬頭,卻發現一雙擦得賊亮的皮鞋,鞋面上隱隱約約映著一張臉。往上看是兩條穿著西褲的腿,他剛想站起來,就聽見一聲厲喝:「小子,老實點。」話音剛落,步留香覺得自己的兩隻胳膊被人反扭在背後,一條繩子從肩膀住穿過給他來了個五花大綁。
「你們幹嘛綁我,快點把我放開。」步留香使勁的掙扎著站了起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身後站著幾個背著長槍的小夥子,這大約就是巡捕房的巡捕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步留香覺得很晦氣,在他的印象里,跟官擦上邊的事都很晦氣。中年男人正眯著眼睛看著他,嘴裡叼著一根黑不溜秋的棒子,很粗很長,他嘴邊長滿了長長的絡腮鬍子,又粗又濃,這情景讓步留香很無奈的想起王麻子亢奮時褲襠里那玩意。於是,步留香很淫蕩的笑了起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步留香才知道這是煙捲,外國人生產的,它有一個很別緻的名字,叫雪茄。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覺得你很面熟?」中年看了步留香半天,疑惑的問了一句。
步留香也大感意外,因為他覺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識,應該在哪裡見過。
「我覺得今天這事是個誤會,我純粹就是路過這裡。你看這樣綁著我,我很難想起來我們是否見過。」步留香嘿嘿一笑。
聽著這些熟悉的話,看著面善的笑容,中年男人恍然大悟,蠟黃的臉龐頓時陰沉下來:「小子,你沒忘記在旅店那個茬吧,咱們倆還是真有緣,你說呢?」中年男人嘿嘿一笑又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藐視王法聚眾滋事,擾亂城市治安。跟我到局裡走一趟吧,哥哥我也好準備些酒水給你壓壓驚。」
「哎喲,大哥你這樣太見外了,今天我還有事,你看改天行不,我該我請你西餐。」步留香聽中年男人這麼一說,嚇了一跳,真他ma的冤家路窄,沒想到這麼快又見到這個祖宗。
「行嗎?」中年男人回頭對著身後的人問了一句,伸手怕皮球般啪啪的拍著步留香的腦袋道,「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是管巡捕的。」
「啊,真聰明。」中年男人扯著步留香的耳朵使勁往上提,步留香不得不點起腳尖,嘴裡哎呀哎呀的叫了起來。「很疼嗎?你叫什麼呀你,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我叫步留香。啊……,能不能輕點。」中年男人聽步留香這麼一說,氣不打一處來,抬起腿一腳踹在步留香肚子上,疼的步留香額頭上直冒冷汗。
「記住了,我是金九州,上海灘的探長,誰見了我還不得叫聲九爺。」金九州抓住步留香的領口,囂張的叫道:「你小子惹了老子不要緊,千不該萬不該落在老子的手裡,我要你好看。」
步留香知道今天這一劫逃不過了,轉頭見岳婠婠遠遠的站在街邊,雙手抱著鼓鼓囊囊的胸脯看熱鬧,心裡很不是滋味,張口就罵:「岳婠婠,你他娘的真不夠意思,沒見大哥我給人綁了,也不過來打聲招呼。」
金九州聽步留香一叫,很詫異,順著步留香的目光看了過去,他認識,果然是岳婠婠,不在理會步留香朝岳婠婠走可過去:「岳小姐好興緻呀,那位是你朋友,他可真夠囂張?」
「金九州,他是不是我朋友我說了算,不過我告訴你一件事,此人你可以帶走,但是你記住,不管你想怎麼,不準搜身,他身上的物品不能少一件。」岳婠婠瞥了一眼遠處的步留香,一個計劃悄悄的在她腦海里生根發芽。
「哦,是嗎?岳小姐有興趣我請你喝茶怎麼樣?」
「沒時間。」說完朝不留香走過來,「步留香,難得九爺有如此雅興,你放心陪他喝杯茶,明天我叫柳柳來接你。」
金九州望著岳婠婠的背影,使勁的吐了口吐沫,小聲罵道:「什麼東西,還不是仰仗自己是十九路軍長的乾女兒嗎,有什麼了不起,十九路軍那天扯離上海了,我看你們父女還是什麼東西。」
岳婠婠的父親岳中天,十九路軍長的貼身警衛員,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卻不容人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