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7 三個惡魔
於果走到龐芳和韓金匙之間,同時看了看兩人捉摸不定的表情,說:「經過這件事之後,這個農家院,就屬於這三個人了。小張,小強和小狼,三人結拜,成了異姓兄弟。小張年齡最大,即便不是最大的,也因為最有腦子,而成為三個人中當之無愧的首領。
「他不但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甚至也多虧得益於那個禽獸養父的管教,在動手能力上也絲毫不遜於其他人,甚至猶有過之。他掌握了木匠養父所有精巧的手藝,也能夠製作一些不需要電腦操作的純木製機關。
「不僅如此,他們三人長大了,也不光是身材和力量的變化,由於特殊的經歷,三個人都陰冷殘忍,心狠手辣,從這一點上說,他們的養父並沒有教育失敗,而是成功地培育出了三個人形魔鬼。他們已經親眼見識過地獄,所以他們在這世上再無畏懼,甚至敢於踐踏法律,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幹的。」
於果頓了頓,對龐芳說:「接下來要說到你了。可我覺得,已經說到這裡了,想必你也能隱約猜到了。你年輕的時候貪玩,逞強好勝,因為一次跟別人的鬥毆導致子*宮受傷,再也不能生育,這件事你誰都沒說,只有你的丈夫韓先生知道。但你丈夫深愛著你,也不介意,再說你們也有錢,就想到了收養一個孩子。
「本來你們只是打算收養個五六歲以內的孩子,畢竟再小的孩子不多,而且多半都是被拐賣的,將來一旦攤上官司,作為公眾人物,實在不划算,吃不了兜著走。可一連看了幾個孩子都不滿意,最終,在孤兒院里看到了小張。小張這孩子,雖然內心是魔鬼,可極具表演天賦,要想裝成可愛的天使一般,其實也不難。
「於是,韓先生和龐女士夫婦倆,就收養了這個孩子。難得的是,小張很乖巧,很聽話,善解人意,聰明體貼,能滿足兩位能夠想象到的所有關於寄托在孩子身上的期望。於是,你們知道,普通的學校不足以能發掘他的潛力,就不惜花重金栽培,甚至一路送他出國讀書。從小到大,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身上被傾注的愛,超越了常人百倍。
「可惜,他曾經的那顆心,那顆跟連秀的善良還有一絲關聯的心,再也回不來了。他仍然聯繫這兩位異姓兄弟,表面上是從沒忘記他們,甚至還出錢為其中的小強籌集學費,一路供應他讀高中、大學,最終成為一名小有名氣的律師。而他,則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小張了。
「當韓先生去世后,龐女士嫁給了膠東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張宏勛先生,圓了當初的夢想。當然,張宏勛先生要是知道當年是龐女士雇兇殺害了連秀,他還會把龐女士當做老伴嗎?可惜,張老先生臨去世時,也完全不知道真相。但他不知道,不代表龐女士的養子不知道。」
於果又略作停頓,淡淡地一笑,看著韓金匙,一字一頓地問:「我是該繼續叫你韓大少呢,還是該叫你張連?」
全場數百人聽得清清楚楚,但反應是有快有慢,當張宏遠父女三人首先反應過來時,都驚異萬分,如受雷擊!
場內爆發出驚人的喧嘩聲,彷彿一枚被層層雜草包裹著的地雷,經過三十年後突然引爆,卻因為沉澱和背負的東西太多,只發出一聲沉悶之極的巨響,但卻更加震撼人心。
韓金匙全身劇烈顫抖了一下,繼而搖晃了幾下,想要找什麼東西支撐,卻陡然失衡,差點摔在地上,好在他的心理素質仍舊十分強大,總算順利地抓住一張座椅,背靠著緩緩坐了下去,可是半晌無言。
於果繼續說:「時隔久遠,你被你的姥爺連局長送走時,也就是五六歲,而你現在快三十歲了,可能對當時關於自己名字的記憶不是特別清晰。你的名字叫張連,連秀給你取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張宏勛先生,因此將他們兩人的姓,合在一起給你做名字。
「當然,你後來的繼父韓先生對你也很好,可惜因病去世。但你作為男人,一定得記得自己的本源身份,不能忘本。韓金匙,你要是現在還要否認自己的身份,那就沒有意義了。我能說出這麼多來,你覺得我沒有證據,全是憑空亂講么?」
於果這其實是虛虛實實混合言之,他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過去,親眼看到了真相,但又苦於的確沒辦法用推理的方式自圓其說,畢竟事實的真相太過複雜。可他相信,韓金匙是不會問自己要證據的,因為任何人也不可能站在上帝視角,把他和龐芳經歷的一切都絲毫不差地說出來,這假如不是掌握了證據,誰還能親眼看到?
因此,韓金匙終於悠悠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誰能想得到,世界上居然有你這種人存在……本來,誰也不會知道我的秘密……你……你是人嗎?」
谷強、孫奇峰、路晨等人只是知道於果要他們幫忙布一個大局,因此也強忍著在同樣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儘可能地配合於果去完成這個局,但他們實在沒想到,於果能說出如此狗血的所謂真相來,而這偏偏竟然是鐵打的事實!韓金匙居然親口承認了!
於果問:「接下來的事,是你自己說,還是我來說?」
韓金匙居然釋然了:「你口才比我好,還是你來說吧。況且有些事,你很明白,我說不出口。」
於果明白,他被巨大的憎恨包圍,如同聖鬥士里被送到死亡皇后島的一輝,可是一輝是主角之一,尚且有被拯救和重頭再來的可能,但這是現實世界,不是漫畫影視,韓金匙的未來,已經註定了。
於果憐憫地看了看龐芳,說:「你現在可能明白,所有發生的事情的前後聯繫了。你以為你再也找不到你雇傭的殺手汪定了,別人也永遠找不到他了,是吧?但汪定改了個名字叫何老七,本來他可以好好地過上一輩子的,只要再不犯事,當年你給他的一萬塊也足夠他在大西北買房子了。
「但是,張連——韓大少的結拜兄弟小強,卻偶爾發現了他,當時他在喝酒吹牛逼,跟人打起來還吹自己殺過人,這就正好引起了小強的注意。而當時的小強已經成為了一名事業剛剛起步的律師了,我說得對不對,屠律師?」
眾人再度大驚,齊刷刷地望向張宏遠的律師屠強,屠強也跟韓金匙一樣,面不改色。他們都是在地獄的油鍋里度過童年的黑天使,具備極其強硬的心理素質,可即便如此,當他們的復仇和奪取遺產的雙重陰謀眼見著就要成功卻功虧一簣時,心理的城牆也漸漸崩塌。
因此,屠強看似淡然若素,手卻顫動起來,彷彿當年已經被他們淹死的惡魔繼父突然從水缸里冒出腦袋,提著棍子和鞭子繼續要來抽打自己。
「呵呵……哈哈……!」屠強笑了,「於果,你真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誇你了……咱們倆雖然因為南疃張家的案子見過好幾次面,但真正的交流只是在那天的夜跑時,我救了這位裝成夜跑姑娘的路警官,原來是班門弄斧,秦始皇面前說兵馬俑,我真可笑,在你們面前裝大個兒……你那時候就猜出我的身份了嗎?」
於果安靜地說:「屠律師,你不必這麼激動。我當時只是覺得奇怪,你一個律師,是最擅長使用法律武器的人,還至於學習摔跤和擒拿格鬥來保護自己么?並沒有去深入想到那一層,但你和韓金匙在張宏勛先生的追悼會上有眼神上不被人察覺的輕微交流,卻逃不過我的眼睛。現在想來,你那些格鬥技術,不太美觀但十分實用,應該是你那小狼兄弟教你的。」
屠強心服口服:「很好,很好,你真是當代的福爾摩斯。但我就想問一句:我那小狼兄弟,還活著嗎?」
於果看著他。
屠強說:「沒有別的意思,小狼是我們哥倆兒的結義兄弟,雖然腦子不大好使,可他對我們忠心耿耿,說往東絕不往西。我們制定的計劃,他儘管並不理解,卻毫不猶豫地執行。你於大偵探能拳打老虎腳踢獅子,就算小狼真的有狼的力量和速度,也遠遠不是你的對手。
「尤其是他沒有痛覺,即便受了致命傷,也還會恍然不覺地沖向你,很有可能會被你認為是不可救藥,而痛下殺手。我們結義一場,我很關心他的安危,請你給個准信兒吧——他還活著嗎?」
於果緩緩地說:「我對你們在非人環境下走樣成長的悲慘經歷十分同情,也對你們之間的兄弟情義特別感動。所以告訴你也沒關係,他殺傷力太大,我不得不打斷他兩條腿,但他還活著,在醫院的特殊病房隔離治療,有武警看護。假如只是打昏他,萬一他醒來,會毫不留情地繼續完成你們交代的任務,殘忍地殺害曉影和蔡雄,那我就追悔莫及了。出手重了點,請你理解。」
屠強嘆了口氣,沉重地搖了搖頭:「我當然理解,你已經很仁慈了,饒他的性命,我很感激你。他腦子不好使,是精神病患者,殺了人也不犯法,總算能保住他一條性命。只要他不死那就行,我們哥倆兒死了也值了。」
對於屠強身份的揭示,再度引起了軒然大波,議論如同潮水撞擊崖石暗礁,久久不息。
張宏遠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為了避免本地律師害怕龐芳的勢力而退卻,專門從大西北省找來的不相干的律師,居然也是韓金匙的陰謀,這個小子太可怕了,自己過去真的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