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暗中的「錯覺」
開始的時候,我的確不知道麻風村到底是什麼含義。彪子也不願意和我們說那麼多,不過恰好隔壁老王是醫生,對這些東西倒還有所耳聞。
所謂的麻風病,對現在的人來說已經很遙遠了,但在過去,那些偏遠的老少邊窮地區,麻風病很可怕。老王說,這種病是由一種麻風分枝桿菌引起的,具有傳染性。得了麻風病的人,外周神經還有皮膚會遭到侵蝕。
我沒有見過麻風病人,隔壁老王跟我們描述,他說麻風病人的皮膚還有面部會病化,繼而造成肢體的畸形,看上去很瘮人,就像鬼。
這種病在過去沒有有效的防禦和治療措施,得了就是絕症,更要命的是,麻風病有傳染性,一個人得了,有可能殃及全家甚至整個村子。所以在古陸這種偏遠地區,得了麻風病的人一般都會被家人和村民驅逐出去,讓他們自生自滅。
為了生存,被驅逐出去的麻風病人漸漸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自然村落,村裡全都是麻風病,正常人是不敢去的。
「那村子里,現在還有人嗎?」
「死絕了。」彪子隨口就答了一句,轉過身跟赫連低低的說話。
我的腦子一暈,立即就想起噩夢中老村裡到處擺動的紅衣弔死鬼,古陸老村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再問下去,彪子就不知道了,他當時只是在老村的外圍拍了幾張照片,沒有親自進入老村。
我們要在里門這兒逗留一天,第二天正式朝古陸老村的方向去。赫連提前給彪子打了招呼,彪子準備了三輛車,兩輛坐人,一輛裝滿了裝備和給養物資。可以看的出,彪子在這邊的能量也相當大,這麼多東西,普通人三兩天之內是購置不齊的。
我們這幾個人,無論外貌還是穿著,和里門這邊的藥材商人還有文玩販子都有很大的區別,赫連低調,不想招人耳目,所以彪子帶我們到里門最邊緣的地方,找了一個旅店。
看到面前這個「旅店」,幾個人都懵了,旅店是一片土牆圈起來的院子,裡面有兩排低矮的土房,其中一排已經快要塌了。彪子在門口吆喝了兩聲,過了半天,有個駝背老頭兒出來跟我們說話,滿嘴當地土話,一句也聽不懂。
院子很大,我們直接把車給開了進去。院子里住人的土房破的要死,赫連跟彪子住了一間,兩個輪流在車裡看管車子和物資,丁靈和白領住一間。剩下我和高富帥還有老王三個人,老王就搶著說,自己不習慣跟人一起睡。
我不傻,一聽就明白了,因為我和高富帥南下以後就開始感冒,老王怕被傳染。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我和高富帥拿了點東西進屋。
「這他媽是旅館,還是盤絲洞。」高富帥一進門就被屋子裡密密麻麻的蜘蛛網糊了一臉,嘀嘀咕咕的發牢騷。
我們兩個人至少花了十分鐘時間,把屋子裡的蜘蛛網和雜物都整了整。土屋簡陋不堪,只有兩張床和一張爛桌子,幸好木板床都是沉重厚實的原木,還能睡人。高富帥自稱是住慣了星級賓館的人,對這種環境很不適應。
「知足吧。」我無奈的笑了笑,現在至少還有張床睡,如果明天動身朝老村那邊走,一路上我們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只能露宿。
等把房間整理好,天也差不多黑了,幾個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彪子說,讓我們今晚都休息好,補充體力,古陸都是山,路不好走,估計真正趕到老村,會浪費很多時間和精力。
「誰不想好好睡覺誰就是孫子。」高富帥顯然非常不滿,還在牢騷,我們這幾個人都被噩夢糾纏的力不從心,極度渴望正常的睡眠。
吃完飯,大家各自回屋。我和高富帥聊了會天,在考慮要不要睡覺,生物鐘在陽城的時候被打亂了,但幾天車馬奔波,累的不行,我感覺睡意很濃,聊了一會兒眼睛就睜不開了。
「睡。」高富帥一頭倒在床上:「總不能因為一個夢就一輩子晚上不睡覺吧哥們兒,睡睡睡。」
我又笑了笑,高富帥這個人就是愛裝個逼,其實人挺好。在他的鼓勵下,我也躺到自己的床上,厚木板床潮的一塌糊塗,暖了半天才把被窩暖熱。
被窩剛一暖熱,濃濃的睡意席捲大腦,不出兩分鐘時間,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離開了陽城的原因,我竟然睡的很踏實,那個揪心的噩夢沒有出現。沒幹擾再加上疲乏,我睡的很香。
在深度睡眠中,人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分辨不出自己究竟睡了一分鐘還是睡了一個小時。睡眠原本很安靜,但驟然間,夢境呼的一黑,我模模糊糊的聽到耳邊有一道很輕微很輕微的聲音。
「救救我……救我……」
在那種昏沉的睡夢裡,我竟然一下子就分辨出,這是高富帥的聲音。夢境是黑的,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我順著聲音的來源,全力朝這片深邃的黑暗裡望過去。但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那陣像是垂死一般的呼救。
我頓時就驚醒了,猛的從床上坐起來。眼前是深夜的黑暗,驚醒的同一時間,夢裡的呼救聲就消失了。我轉頭看了看,屁事沒有,高富帥在對面的床上睡的正酣。
我使勁晃了晃頭,剛才的確就是一個夢。但這個夢讓我感覺很不踏實,我始終忘不了自己在電腦屏幕上所看到的那一幕。
老村,五口棺材。
聽著對面床上高富帥均勻的呼吸聲,我心裡的不安才平息了一點兒。醒來之後感覺內急,我怕吵醒他,躡手躡腳披上衣服,悄悄的打開房門,溜到廁所。
這種地方的廁所都是旱廁,夜裡的小風吹的人直打哆嗦,但進川以後,估計是有些水土不服,肚子很不舒服,一蹲下去就身不由己。我很不習慣這種蹲姿,蹲到兩腿發麻,肚子才算舒服。屁股連同兩條大腿已經冰涼冰涼的,趕緊提了褲子就朝房間跑。
被窩裡的暖意都快散光了,我躺下去以後,依然覺得困。然而一躺下來,剛剛閉上眼睛,人還沒有睡過去,剛才的夢境,就像是一股看不見的輕煙,不知不覺的飄到了眼前。
「救救我……」
我心裡微微的一驚,馬上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我又聽到了那陣輕微的呼救聲,此時此刻,我是清醒的,那聲音彷彿蚊子哼哼,輕卻逼真,似乎就有人在我耳邊朝我呼救著。
但是爬起來之後,呼救聲消失了,土房很低,窗子也很小,窗外的月光斜斜的照在兩張床之間的木桌上,屋子裡是一片朦朧的昏暗,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我就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視聽出現了什麼錯覺。站在床邊側耳傾聽了幾分鐘,我搖搖頭,重新躺到床上。
可是這一次,眼睛剛閉上,那片深邃的黑暗,輕微的呼救聲,又一次鬼魅附體般的鑽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有些混亂,因為我真的分辨不出來,那聲音到底是真的,還是我的錯覺。
這種亦真亦幻的感覺讓人很不安,我不想大呼小叫把旁人驚醒,翻身就爬起來,悄悄在屋子裡幾個角落裡看了看。屋子是空的,除了床和桌子,一樣多餘的擺設都沒有,這樣的情況下,屋子裡根本不可能藏著人。
我的睡意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動給驅散了,坐卧不安。自己在屋子裡來來回迴轉了很多圈,最後什麼也沒發現,只能重新坐到床上。
「救救我……」
屁股剛挨到床板,耳邊那模糊的呼救聲,就如同一縷不散的魂兒,硬擠進了耳廓。我的頭皮麻了,儘管我不想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驚動同伴,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騷亂,但黑乎乎的深夜裡,三番五次這樣出現自己分辨不清楚的「錯覺」,我實在無法無動於衷。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就打算先把高富帥喊起來,兩個人都清醒著,或許就能分辨出,那呼救是不是錯覺。
「小高,醒醒。」我小聲叫高富帥,但跟我想的一樣,丫的噸位就註定是個一睡就喊不醒的人,我連叫了兩聲,他沒反應,還在呼呼大睡。
「醒醒!」我加大了一點音量,同時就伸手去推他。
但這一伸手,我本身就緊張的情緒立即升溫,神經好像一根弓弦,瞬間繃緊。
我觸碰到的,是他的胳膊。高富帥又低又胖,胳膊能有丁靈的大腿那麼粗,而且肌肉很瓷實,可是這時候,我碰到的胳膊,細而且軟,帶著微微的彈性。
這不是高富帥!睡在床上的,不是高富帥!
「誰!」我一下子就警惕了,條件反射般的後退了一步,飛快的掏出手機,用手機的光朝床上照去。
手機的光足以把眼前的這張床給照亮,當我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彷彿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腦殼都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