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儺

第十四章 儺

看到目光生硬的畸形女人,還有淌著口水的高富帥,我的腦子一空,什麼都沒想,伸手就去抓她。

「出來!」

雙方距離這麼近,我的反應也足夠快,但畸形女人的速度難以想象,她的身體在床板下輕輕一彈,和一條滑溜溜的泥鰍一樣,躲過我的手,順勢從床下滾了出來。

我根本抓不住她,但是擦肩而過的一刻,我心裡的感覺猛烈如潮,她的眼神很直,很硬,可我能看得出,這種生硬的眼神后,是一股讓人難以琢磨的波濤。

我的那種感覺膨脹到不可控制,畸形女人臉龐上那朵怒放的肉花完全掩蓋了她本來的相貌,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李斯雲,那個生下了大頭怪嬰的李斯雲。

「你是誰!」我的心裡糊裡糊塗的一團,李斯雲在生下大頭怪嬰的當天,已經死了,可這個畸形女人給我的感覺卻那麼強烈,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唯一能了解真相的辦法,就是抓住她,從她嘴裡逼問出實情。

我比她健壯的多,但畸形女人的動作快的像一道光,不等我再次伸手,她輕飄飄的撥開土屋的窗戶,縱身跳了出去,轉眼間就消失在窗外的黑暗裡。我想追,不過對地形不熟,又怕有危險,更重要的是,我覺得自己追不上她,所以停下腳,在窗外看了幾眼,轉身重新彎下腰,把高富帥從床板上放了下來。

高富帥睜著眼,但彷彿已經沒知覺了。赫連和彪子都不在,我不想驚動別人,可自己心裡又沒底,只能把老王他們喊起來。丁靈睡的正香,被人弄醒了,很不滿意,不過他們看見躺在床上的高富帥,頓時就驚悚了。

「卧槽卧槽卧槽!什麼情況!」丁靈是那種膽子不大的女孩兒,看見高富帥和魔怔一樣,就有點怕,躲在我身後,露出兩隻眼睛看。

我望向老王,他是大夫,比我們的經驗豐富,我想讓他看看高富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老王和一個看熱鬧的一樣,在旁邊默默不語。

「你不是醫生嗎?」白領抱著胳膊,語氣里沒有一點感情,跟老王說:「怎麼不幫他看看?」

「醫生也不是萬能的對吧。」老王有點不情願,不過我看的出來,這個悶騷男對白領很有意思,所以白領一開口,他就無法抗拒,磨磨蹭蹭的靠近高富帥,翻開他的眼皮。

不知道是高富帥本身的狀況太複雜,還是老王不肯用心,看了半天,他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們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高富帥黑著臉在床上不停的乾噦,卻無能為力。

我很緊張,不僅僅因為高富帥的困境,我所緊張的,是這件事情背後透出的令人不解的詭異。高富帥被制服了,那個畸形女人如果真要殺他,只不過是動動手的事,但對方不殺人,把高富帥整治成這樣子,我猜不透她的目的和意圖。

我們四個人守著高富帥愁眉不展的時候,喧鬧聲可能把旅店的駝背老頭驚動了,駝背老頭兒拿著一盞燈,摸摸索索的來到門外,朝裡面看了看。他說的是本地的土話,跟我們交流很困難,費了老大的勁,駝背老頭兒才一知半解。

「他像是遭了儺呦。」駝背老頭兒看看高富帥,跟我們嘀咕了一句。

儺這個詞對我們來說很陌生,這是本地人的叫法,直白一點講,這個詞和巫的含義是一樣的,川滇黔一些偏僻的老山區里,儺巫術從很久遠的時代就產生了,一直流傳到今天。

「會死嗎?」丁靈很擔心,她和高富帥聊的很熟,在這種陌生的環境下,團隊里的人都是綁在一條線上的螞蚱,丁靈和老王不一樣。

「吊他起來。」駝背老頭放下手裡的燈,讓我們把高富帥吊起來。

高富帥被倒吊在土屋的房樑上,口水滴滴答答的流個不停。駝背老頭兒拿了一根牙籤粗細的黑針,在高富帥脊骨上刺了一下。

高富帥一下就吐出了半條舌頭,嘴巴慢慢張開,張的很大。他的喉結在蠕動,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喝大了的人趴在馬桶邊,用力想吐,卻吐不出來的樣子。

駝背老頭兒一下收回針,伸手在高富帥背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

「哇!!!」

這一巴掌好像觸動了一個爆發點,高富帥開始吐。我就看見一堆一堆滾成一團的黑色的蟲子從他嘴裡源源不斷的落在地上。蟲子都是活的,落地之後還在爬,黑色的蠕蟲,每一條都和筷子一樣粗細,擠來擠去,已經數不清楚有多少條,看的人頭皮發癢。

「咦……」丁靈受不了了,一團一團的黑蟲子,就從高富帥嘴裡吐出來,讓人恐怖又噁心,不忍直視。看著看著,丁靈幾乎也忍不住要吐了,卻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使勁掐著我的胳膊:「噁心死了……」

「鬆手。」我把她的手撥開,但丁靈就像一塊牛皮糖,剛把手撥開,她又抓住我的胳膊,讓人很沒辦法。

但噁心歸噁心,高富帥吐出一團蠕動的黑蟲子,狀態立即有所好轉。不大一會兒,就開始哼哼唧唧的恢復了知覺。我們把他放下來,安置到床上,駝背老頭兒把那些黑蟲子鏟到屋外,放火燒了,然後深埋到地下。

前後十多分鐘的時間,高富帥終於蘇醒了,對於之前發生的事,這貨竟然沒察覺,我就估摸,他是在睡夢中遭道的。

「我以為我永遠都見不到你了,小靈靈。」高富帥很激動,摸索著去抓丁靈的手。

駝背老頭兒沉默寡言,看見高富帥醒了,就一聲不響的走到廚房,點火燒水。借著丁靈他們幾個說話的間隙,我試探著跟到廚房,跟駝背老頭兒攀談。我沒問他怎麼懂得救治高富帥的,老頭兒可能以前做過儺師,也可能跟儺師接觸過,這是隱私,即便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說。

我就問他,這個旅店裡,有沒有一個臉上長著肉花的畸形女人。

「有。」駝背老頭兒往灶台里丟了一把柴火,轉頭問我:「你怎麼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聽人說的。」我避開他的問題,繼續追問:「她是什麼人?從哪兒來的?」

駝背老頭兒又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根柴火,點了旱煙,一邊抽,一邊跟我說起來。

這個畸形女人大概是一周之前來旅店的,駝背老頭兒這個店很偏僻,在里門的邊緣,條件不好,藥商和文玩商人一般很少來住。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個店很方便,因為駝背老頭兒不管閑事,無論什麼人,只要來住,駝背老頭兒就讓住。

我心裡泛起了嘀咕,因為我感覺這個畸形女人好像專門在這兒等我們,她在一周之前,就知道我們的這次古陸之行?

「她在這兒住了多久?」

「一天。」

「然後呢?她去哪兒了?」

「死了。」駝背老頭兒說:「她有麻風。」

畸形女人當初來的時候,裹著厚厚的圍巾,在店裡住了一天,駝背老頭兒無意中看到了她的臉。他的經驗比我們都豐富,一看見這個女人臉上那朵畸形的肉花,就知道這人估計染有麻風病。這種病會傳染,所以駝背老頭兒再不管閑事,也不能袖手旁觀,幸好店裡暫時沒有別的人,駝背老頭兒就打算,讓畸形女人住一夜,第二天把她請出去。

但是第二天早上,畸形女人就死在屋裡了,是里門縣醫院來車把人拉走的。

我聽著駝背老頭兒的講述,就覺得渾身發冷。我猜測有誤?李斯雲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還能死第二次?

我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心裡卻忍不住的怕。人的恐懼,往往都來自未知。

我回到屋裡,老王和白領走了,丁靈正給高富帥喂葡萄糖水。高富帥完全不像剛蘇醒的樣子,很精神,大腦袋靠在丁靈懷裡,一臉幸福和陶醉。

「麻煩你快點喝,可以嗎?」丁靈估計還在想著高富帥吐蟲子的事兒,眉頭緊皺。

「小靈靈,我很累,讓我多休息一會兒,在你懷裡,我很安心。」

「安你妹啊!快喝!」丁靈抱著高富帥的大腦袋,真的受不了了,直接捏著高富帥的鼻子,把半碗水給他灌了進去。

又過了半個小時,天快亮的時候,赫連他們回來了。折騰了半夜,最後算是一場虛驚。我跟赫連講了講經過,他沒說什麼。

「你覺得不覺得,這件事,其實是一個無形的警告?在阻止我們的古陸之行?」我總感覺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離奇,太詭異,換句話說,很不吉利。

「或許是。」赫連慢慢點點頭,對我說:「但我們有什麼辦法?我一直都有種預感,如果我們不去古陸,會死的更慘。」

我認同赫連的想法,但是我一直都記得,劉主任弔死在松樹上之前,跟我說的那句話。

你找不到答案……

這是我很糾結的。

古陸老村,那裡到底隱藏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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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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