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帷幄
十、帷幄
謝雲霖這幾天很忙。
剛到杭州歇腳,連屁股都沒坐熱,不知怎麼就走漏了消息,知州、同知輪番做東,竟是連到謝家門前看一看的空閑都沒有。有些得意之餘,自己心裡倒也明白,這並不是他人緣好,而是御前侍衛這個身份的關係。畢竟自己算是京官,又常接近聖駕,這些地方官員現在這麼巴結,無非也是想日後進京述職有個方便。
讓他有些慶幸的是,青龍和玄武也很忙,住進客棧之後,兩人天天往外跑,常常到半夜才回來,然後關在房裡半天不出門,也不知忙些什麼。
既然頂頭上司沒空搭理,謝雲霖也樂得輕鬆自在,只要玄武那尊瘟神不來找麻煩,他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
若是謝雲霖知道自己上司在忙什麼,他恐怕就自在不起來了。
青龍房內,桌椅都被移到一邊,正中的地上鋪了一大張黃絹,上面畫滿了房屋道路、亭台樓閣、河流樹木,青龍坐在一旁凝眉深思,時而出言指點,玄武便拿筆半跪著在絹上補畫。
過了良久,青龍長出一口氣,揉著眉心,一臉的倦色:「好了,忙了這幾日,謝家和周遭環境的地圖總算是成了。」
「看來謝家倒也不是徒有虛名。」玄武拋開毛筆,也不起身,隨意往空地上一坐,「雖說遠不如皇宮大內,但也算費了一番心思。」
「夜裡我去謝家探過幾次,換哨布樁也算有些章法。」青龍雙手抱胸,閉目養神,「但要一舉攻下,卻也不難。」
玄武忽然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麼趣事:「哥哥記性這麼好,前些天在無錫怎麼會迷路?」
「又不是辦公事,誰耐煩去認那些小巷。」青龍眼皮動了動,似乎有點臉紅,「能用得到的,我便不會忘記。」
玄武忍俊不禁,卻又不好再取笑,忙正色道:「我這些天在城裡走動,倒是聽到了不少傳聞。」
「說來聽聽。」
玄武爬起身來走到桌旁倒了兩杯茶,遞給青龍一杯:「聽說梁大公子和謝二小姐在兩年前上元燈會邂逅,當時不知彼此身份,一見傾心,二見傾情,鴻雁往來,暗通款曲……」
青龍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你這小子,編戲文么?」
「坊里都是這麼傳的啊,」玄武眨眨眼,笑道,「才子佳人的故事誰不愛聽。」
青龍伸一伸手,示意他繼續。
玄武喝茶潤了潤喉,叉腰一站,聽起來似乎要開始長篇大論、滔滔不絕:「聽說謝二小姐艷若桃李,絕代風華,十六歲時,前來求親的就踏破了門檻,其中有太湖十二連環塢的大寨主,長江游龍幫的幫主,台州方家的二當家,還有……」
青龍一咳:「說正經的!」
玄武忽把笑容收斂,俯身低聲說道:「還有,杭州知府的公子和浙江都司的都指揮僉事大人。」
青龍眼皮跳了跳:「可信度有多少?」
「不知道,坊間傳言而已。」玄武直起身,聳了聳肩,「也許只是謝家家主謝承德編來抬高自家身份,便宜行事的手段。」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些日後再追究。」青龍一哂,「謝承德倒是知道輕重,這些人里,也只有梁家大公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編個故事來堵旁人的嘴?」玄武微微冷笑,「只是謝家二小姐未免可憐了點。」
「你又聽到了什麼?」青龍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硃筆和硃砂碟,踱到剛剛繪成的地圖旁,擰眉沉思。
「也沒什麼,謝承德和謝雲霞兩父女在吵架而已。」
「不過是為了利益聯姻,即便皇家子女也逃不過的。」青龍半跪下來,用硃筆在地圖上圈圈點點:「朱雀到了哪裡?」
「明日便到蘇州。」
「帶了多少人?」
「兩千。」玄武拿著燭台,走到青龍身邊舉定,「要對謝家用兵嗎?」
「那就要看武元瑛對她的徒弟有多好,看謝承德會不會做人了。」
「何必調動緹騎,浙江都司不是有大把州軍可用?」
青龍停筆略為沉思,旋即又繼續圈點:「調動州軍對付一個道姑?你就不怕那些御史參你?」
「他們敢!」玄武冷笑,臉上天真笑意全都不見,眼中俱是陰冷,「這些言官,個個自詡風骨愛嚼舌根,廷杖不怕,我早晚讓他們嘗嘗『梳洗』的滋味。」
青龍抬起頭來看他,淡淡說道:「錦衣衛是用來緝察百官的,不是用來構陷徇私的。」
見玄武咬牙不答,青龍不由嘆了口氣:「忙了這些天,你也累了,早點歇息吧。」
玄武點頭稱是,放下燭台剛走到門口,忽聽身後青龍叫他:「小武!」
他轉過身來,只見青龍看著自己,微微皺著眉,似乎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措辭,半響,搖了搖頭,方才苦笑著問:「你會不會勾引女人?」
玄武頓時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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